“姚奶奶，妹妹为啥不来了？”二蛋蹲在姚奶奶身边，折着细小的柴枝，“婶都气得把妹妹的衣服烧了。”
“妹妹去了你奶一样的地方，来不了了。”姚奶奶深深地叹了口气，捏了把柴枝塞进药炉里：“二蛋，别在婶跟前提妹妹的事，她听了伤心。”
“嗯！”二蛋应了一声后没再说话，眼睛盯在药罐子上，静静地看着升腾的白雾，忽浓忽淡的扭动，耳朵里时不时的就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叫他，扭头四下里看了又看，什么也看不着。
姚奶奶垫了块毛巾掀开药罐盖子，用筷子把药材搅了搅，把上面的药搅到下面的药汤里，盖回盖子，捏了把柴枝往炉里填。
剩子从外面回来，蹲了姚奶奶跟前，掏了支烟出来，就着炉火点上，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停了会儿才说：“李文秀一家都死了。”
姚奶奶手抖了一下，看向剩子。剩子眯着眼睛，半晌才说：“一家人都是睡死过去的，啥毛病看不出来，马永生还被关着，大白天的也开始神神叨叨，看着跟他哥傻二死前一个样。王二狗也找见了，就在李文秀家那口井里飘着，泡得煞白，看样子在里头有段日子，估么着他从家里跑出来那天就掉下去了，他爷一瞅见他的尸首就抽疯了，怕是撑不到明天，家里乱成一锅粥。葛大壮的病也不见好，他家里说他这几天一直在说胡话。住庙口的那几个老头，都说是鬼闹的，跟当年鬼灯那事一开始时一样，就是鬼灯又出来勾魂。这事现在都闹沸了，三驴给他妈锁了家里，怕他出来乱说话招祸。”
姚奶奶听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剩子也不吱声，蹲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姚奶奶掀开盖子看了看，端起药罐把药汤倒了碗里，递给剩子：“给玉兰端过去，别跟她说这些事。”
“哎！”剩子捻息了手里的烟，接过药碗起身回屋。
姚奶奶拿了簸箕，把药炉里的碳灰扒进去，端进厨房倒进灶坑，拧了几把草把子填进去把火引旺，再把木柴填进去，往大锅里臽了些水，开始准备做饭。
二蛋趴在厨房门口看着姚奶奶忙碌，忽得又听见有人叫他，扭头四周看了看，毛毛站在院门，手里拿着几个炮仗在向他挥，忙回头大声说：“姚奶奶，毛毛找我玩。”
姚奶奶回过身探头向外看了一眼，点头说：“去吧，就在门口玩，别跑远。”
二蛋一跑到毛毛跟前，毛毛就把手里的炮递给二蛋：“这些你来点。”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些，“我点这些，看谁炸的坑大。你站开，看我的。”
毛毛推开二蛋，把一个炮的引线拨掉，炮身折断，放在冻结的泥浆上，另拿一个炮把引线放在断炮的折口上，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线香伸过去点引线。引线一点着，掉头就跑，边跑边抬手捂了另一只耳朵。
“嗞——！”的一阵火花喷射结束在“嘭！”的一声大响中，冰泥飞溅后地上炸出一个小坑。
二蛋学着毛毛的样，也折了炮放地上，把另一个炮的引线贴着断炮的折口放好，然后伸长了线香去点着，捂着耳朵往回跑。躲了毛毛身边，回脸去看，就见光花闪了闪“嘭——！”的一声响，碎纸花和着碎冰泥一起飞上半天，地面上出现一个冒着青烟的小坑。
“好玩吧！”毛毛一脸得意地看着二蛋，从栅栏上掰下一小块冰挂，跑到刚炸出来的坑前，把几个炮的引线拧在一起，放到坑里，再所冰放到上面盖着，只露出一点引线，然后点着了跑回二蛋身边。停了一会儿，“呯！”的一声，冰块飞上天，泥坑也大了许多。
二蛋立刻跟着毛毛，也把几个炮拧了一起，用冰块盖在泥坑里点。毛毛见二蛋跟着他学，乐得呵呵直笑，二蛋见他笑，也跟着嘿嘿傻笑。二人满地炸坑，玩的不亦乎。
二蛋刚又把一个冰溜子炸上天，毛毛鬼头鬼脸的从棉里面掏出个尺长大炮仗，在二蛋脸前晃了晃，得意万分地说：“看，大吧！敢不敢点？”
“敢，有啥不敢的。”二蛋吸了吸鼻子，一把拿过大炮仗，找了个最深的坑，把大炮仗插里面，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去点引线。香头才刚碰着引线，就听身后有人大叫：“二蛋，快跑！”
二蛋一听这话，回头就跑，没跑出多远，就听见“嘭——！”得一声巨响，一股气浪冲的他猛趴在地上，一阵地动山摇，两只耳朵震的嗡嗡响，吡哩叭啦一大堆碎泥砸在身上，二蛋忙回过头看向爆炸声来处，地上老大一个深坑。
“二蛋！”剩子跑过来，一把拎起二蛋，全身上下到处看，然后又把摔在一边的毛毛提起来查看一下，无声色俱厉地问：“毛毛，你那大炮仗哪里来的？”
毛毛被吓得一缩脖子，退了二步，嗫嚅着说：“我，我家床底下找着的。”
“还有吗？”剩子拉过毛毛在他身一通搜，从他裤腰上抽出五支，“你拿了多少？”
“就拿六个。”毛毛眼巴巴地看着剩子，“叔，我不让二蛋点了，你还给我。”
剩子狠瞪着毛毛，眉头跳了跳，才挤出声说：“不给，小孩不能玩这个。走，我送你家去。”一转头对二蛋说，“二蛋，回家去，马上吃饭了。”
“叔，我再不让二蛋点了，我不敢了，你还给我吧！”毛毛拉着剩子的衣边，着急的求着，“叔，叔，我不敢了，你别跟我爸说。”
剩子理也不理，一把提了毛毛就往他家走。周围的邻居都给震了出来，看到剩子提着毛毛，忙问：“剩子，咋回事？”又指了指地上大坑，“啥炸的？”
“雷管。”剩子没好气地说，“这小崽家里偷的，还拿了不少。”说着，把手里的五支雷管举了下，又一巴掌拍在毛毛后脑上，“刚哄着二蛋点了一个，差点没伤着。”
“这小崽，真是胡闹。”
“赵进喜咋放的东西，也不收拾好了。”
“赵进喜家咋有这东西的？”
“二蛋，还不回家去。”剩子一转脸，就看见二蛋站在院门口，拉长着耳朵在听，忙赶他回家。
二蛋瞅了眼地上的大坑，这才往院里走，刚走二步，就听见一声“二蛋！”扭头往声间来处看了看，没瞅见人，又瞅了眼剩子他们，见他们没个注意他的，接着往院里走。
刚迈腿，就又是一声“二蛋！”传入耳中，回头看过去，还是没人。二蛋四处看了看，又瞅着剩子他们站了好一阵，见没人搭理他，才又往屋里走。
“二蛋！”刚一抬脚就又是一声，二蛋回头瞧了瞧，没找着叫他的人，回过身后又猛的扭过来，还是没看到叫他的人，这才往屋里走。
没走几步，又是一声：“二蛋！”二蛋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跑，一头冲进屋后，才猛回过头往后看，眼睛似乎一花，好像有什么在院门口晃了一下，没来及看清，抬手揉了下眼睛，再看向院门，啥也没有。
“二蛋。”玉兰虚弱的声音从她屋里传出来，二蛋忙跑过去，还没到门口，就看见玉兰青白着脸唇走出来，脸上浮着一层东西，二蛋揉了下眼睛，一下看清那是前几天出现在姚奶奶脸上的面孔。
“呸呸呸！”二蛋一下冲过过，冲着玉兰用力吐唾沫，又用力打向她，“滚滚滚！敢害我婶，打死你，打死你。”
玉兰伸手抓向二蛋的脖子，姚奶奶端着碗筷进来：“二蛋，来帮姚奶奶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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