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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学毕业起,就从未有过这样的打扮,一双有些破旧的运动鞋,一身休闲的便装,头发弄得蓬乱,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很别扭,但他想以另一种形象去感受一些新事物。
凯乐来到云南一处很边缘的地方,开始很边缘的生活,在这里居住的都是一些古老的民族,过着古老的生活。服饰奇特,完全没有现代人的保守与暴露,看上去恰如其分,很强烈的视觉感受。耕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却显露不出匆忙的神色,闲淡的游牧民族味道。
在木子家乡的时候,凯乐说过很喜欢那里,如今,真正可以在这种地方生活,自我感觉突兀。有一件事,凯乐是不能忽视的,那便是语言,并且,这里全是农家,住宿又是一大问题。凯乐试着用手势与他们交流,这并不凑效,别人往往会给凯乐自家的土特产,大概是以为凯乐是饥饿了。
以前,凯乐不止一次地观察过乞丐的生活,而且把他们分成清高与庸俗两类。流浪,并非他想像中的有趣。若累,这样的生活过了十几年,而自己只是一两天,他不相信,自己在这里会活不下去。
这里海拔很高,昼夜温差很大,凯乐极端的不适应,何况行囊里并没有宽厚的衣服。凯乐抱着身体卷缩在一个屋檐下,用几件T恤盖着身体,完全进入了乞丐的状况。
到了半夜,风开始肆虐地刮起来,温度更低,T恤根本挡不住寒冷,让凯乐难以忍受。木屋的墙壁并不高,爬上去应该没多大问题。哪管得着什么礼数,爬进去再和主人道歉。
凯乐走进了一个布置别致的房间,木制的桌椅摆放有致。一张梳妆台很显眼,占了房子很大的空间,上面搁置着一面甚大的镜子,镜框已经生锈,附在上面的铁片蓬松欲落。这镜框是败笔,但并不影响整体的雅观。镜前陈列的物品错落有致,想必主人家有品味的女子,整个房子像是被精心设计了一番。
在一张宽大的木床上,一个女子正在酣睡,笑容稚气,有着与木子惊世骇俗的容貌。凯乐对于自己无意地闯进房间自感唐突,转身想离开,不料女子说了话,别走。
那是一句极不标准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方才凯乐认为女子是熟睡着的,对于自己的冒昧闯入,有必要向主人解释与道歉。
你好,我并非有意进这里,外面实在太冷。
你好,那就到床上来盖盖被子,这样兴许会暖和些。
凯乐愕然,莫非在这里,仍与现代文明的城市一样吗?女子的发音极易混淆,把“你好”念成看“拧汗”,声色却极美,如同小提琴的靡靡之音,蛊惑人心。那凯乐应该怎么做呢?他开始犹豫起来,站在原地发愣。
女子见状,嫣然一笑,你多心着呢,我让你在床上躺着盖被子,只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凯乐这才躲在被窝里面,紧紧地裹着棉被,感受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你这个人坏着呢!把被子全占了,非得贴着我,早知道就让你在外面冻死好了。咦,你一个外地人怎么跑到这里来,怎么看不像个流放到这里的乞丐。
流放的乞丐?凯乐啧啧地笑着,不甚了解有时也是种乐趣。
那你说我像什么?
一个穷酸的音乐家,艺术家之类的。
这种不着边际的谈话,凯乐觉得颇为有趣,尤其是一个中文讲得不好的女子。
你会讲中文的呢,这两天,我尝试着与这里的人进行交流,他们没有一个能听得懂,你怎么会讲中文?
是的呢,这里会中文的人极少。我小时候学过几年,是跟一个外地来的老者学的,可惜,他去世很久了。你刚才一定是在笑话我讲的中文吧。
嗯,这个房子就你一个人住吗?你的家人呢?
现在我是一个人住呢,在我们这,女孩子家长大了都是一个人住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赶你走吗?
是呢,我一直很好奇这个。
因为你是第一个走进这个房间的男人。
啊?凯乐感到吃惊,如此美丽的女子,怎么会没有男人追慕呢?就算是第一个,也没有留一个陌生男人住宿的理由啊。
你不必惊讶,我跟你详细讲一些事情,你便会明白。
原来在这里,有一个风俗:若是有男人爬墙进入女子的房间,女子是不可以赶走男人的,并且得让他住下,但明天一早,男人就得爬墙离开这里。这显然是个封建的陋习,这里的人们却一直保留着。更让凯乐感叹的是为何他是走进这个房间的第一个男人:这里地处高原,紫外线辐射强烈,以至这里的人们皮肤显得黝黑,加之,完全母系的社会制度,女性的地位很高,粗壮、能干的女人更受人尊敬,男人们都以娶到这类女子为荣,审美观自然与汉人有着天壤之别。女子呈然有惊骇的容貌,也不会受男人的青睐。
凯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呢?

玛雅,你呢?
凯乐说,你年龄比我小很多呢,以后管你叫小玛雅好了。
那你年龄比我大很多,我叫你大凯乐。
凯乐一身疙瘩都冒了出来,这女子,与木子一样,淘气,冰雪聪明。玛雅,与珠穆玛雅一样,有着让世人低头的容貌,凯乐会永世记住这个美丽的名字。
玛雅,明天你会赶我走吗?
你说呢?我还奇怪呢。我们家那条大黄犬是不是被冻坏了,有人爬墙进来,都没去咬他。
那只犬很凶吗?
凶着呢,平时熟人都不敢与它接近。
凯乐冒了一身冷汗,可能玛雅只是在吓唬他。凯乐当晚睡得很安稳,从中国最繁华的东部城市,到最西部最古老的民族村庄,跨了四个时区,仍旧适应地睡着了。不知不觉,凯乐闯进了一个美丽女子的房间,那女子,叫玛雅,那房间,叫生活。
凯乐醒来的时候,天刚微明。烛台前,玛雅对着镜子,细心地梳理着遂长的秀发。玛雅的头发柔顺,她时不时地捻成一束,晃着脑袋,看不合适又继续捻。这过程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她认为可以的时候,戴上一个沉重的头冠。头冠花俏炫耀,使得脱俗的玛雅更高贵。玛雅转过头来,对凯乐说,你醒了。
嗯。
你觉得我美吗?
很美,完全可以参加国际性质的选美。
国际性质?是一个什么地方么?可以听得出来,你在使诈,肯定是在说我的坏话,就如村里的男人都说我长得丑一样。不过,娘亲说我长得很美,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凯乐无语,根本无法解释。身在雪国,与木子都未曾有过交流障碍,如今在本国,却发觉语言竟如此无力。凯乐最喜欢玛雅的睫毛,没有任何眼底装扮,屏弃着一切世俗的污染。玛雅的目光如潺潺流水,涓细柔和。
玛雅,这镜框怎么是铁制的呢?
看吧,这你就不懂了呢。虽然很旧,也曾想让父亲把它取下来,装上个木子架,这样当然好,只是怕把镜子弄碎了。
弄碎了再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你们外来的人自然会这么说,你不知道这样大的镜子多难得。从很远很远的小镇搬上山,又不能弄坏它,整个村庄就只有这一个呢。
原来是这样,那我还得爬墙出去吗?
这个当然,要不村里的人会说闲话的。你听不懂,可我懂啊。再者,我也想看看男人爬自家墙的样子呢。玛雅淘气地笑着,把长长的衣服扯整齐。
白天我还能来这里吗?
这个可以,我的房间不行,要不别人又会说那个丑女人大白天让个男人待在自己房间,不知做什么事呢。而且,天黑之前你就离开我的房间。
我完全听懂你的意思,天黑之后我还得爬墙进来。
嗯,凯乐不傻呢。
不管是在箱根,还是在木子家乡,都未曾有这种与世隔绝。乡村的清晨,幽静无比。空气很清朗,几处炊烟并非袅袅,刚露出个脸儿便消失得无踪影。房屋平矮,落落有致地分散在山麓,层次感分明。针叶树林带大多生长的是松树,极为高大,常年长青。
玛雅带着凯乐去的,是教他中文老者的坟墓。那只是一堆干瘪的小土坡,长满了杂芜的荒草。整座坟墓显得荒废,大概很久没人来整理了。村里有一个传闻:在老者年轻的时候,来过村子,进过一个女人的房间,有过一段凄美的爱情。然而有一天他突然走了,一走就是几十年。他自知天命大去的时候,再次来到了这里,寻找那份失落的恋情,一直到死去。
玛雅对老者是心存敬意的,在墓前停留了很久,像是在默哀。她牵着的大黄犬,似乎懂得主人的意思,刚才一直都在乱蹦着,此刻安份起来,一本正经地坐下来,望着坟墓。玛雅告诉凯乐,大黄犬是老人从外面带来的,当时老人把它当宠物抱着,可爱着呢,毛茸茸的一团,搂着够舒坦的。后来老人去世了,我就一直养着,它总赖着我,淘气得很。
到了晚上,风变得凛冽,气温骤降,凯乐全身哆嗦着,他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整个村子死寂,只听得见不知方向的风带来的呼声。这呼声很刺耳,像是要撕破人的耳膜,极度难忍。
白天高大的树木被风摇晃着,若隐若现,完全看不清摸样。平矮的房屋也找不着踪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夜黑风高,形容这个古老的村庄一点也不过份。
玛雅的房间是亮着的,烛光,一种微弱的等待。
凯乐再次进了玛雅的房间。玛雅很贤淑地坐在梳妆台前坐着,手里捧着一本破旧不堪的《辞海》,不停地翻着,寻寻觅觅盯着书页,如同凯乐床头边的《圣经》,每一页都记载着苍老发黄的回忆。回忆愈深远,扉页愈沉重,明明就握在手心,却在手指间流走,流走可以无声无息,回忆亦可无声无息。回忆总是带着感伤流走的,之所以无声无息,是因为回忆残留着深深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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