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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待的这半年多时间里,凯乐一直这样过着。
凯乐问木子,俊一是个怎么样的人。
木子说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凯乐问过俊一,木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俊一说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凯乐不知道,他的故事是什么。没有故事的人,就一路看着别人的故事,自己就开始了故事,只是他不知道。凯乐觉得,人总是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的,就如一群人们站在蒙娜丽莎面前,每个人都会觉得,她的眼睛是在看着自己。凯乐从小时候背着怕黑的可晓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与木子同居,他就没有过中心,抑或,没有过自我。若累和阿恒都在追求着真正的自我,可晓失去了自我,没有自我似乎是个恐怖的词汇,而凯乐的确一直处在这个状态,并可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秋天的时候,木子带着凯乐,回乡下住了一段很长的日子。
不大的村庄,房屋低矮,走在橙黄色的泥土路上,锁碎的乡间气息。村里的人听说木子回来了,带着“旦那”回来,男女老少都蜂拥而来,看看十年后的木子,还有“旦那”。
木子说,这村庄里的人,全是当年侵华日军的后裔,这里的男人起过誓言,不能再踏入中国这片土地。
那姥姥呢。
她是一个中国女人。
木子的讲述,使得姥姥的故事,像一段历经沧桑的老旧默片。
个世纪三十年代,一个烽火连绵的时代。姥姥做为东北二省最有名气的青楼女子,通晓日本语言,也喜欢日本文化。而身为一个坚贞爱国的情报人员,她的存在,完全是为了使命。从8岁起,便在日本生活,15岁从海外归来,以名妓的身份套取日本高级军官的的各类情报。
与外公的相遇,是冥冥之中的宿命安排。外公生性泶,极为孤僻,从不喜欢与人搭讪。当晚的筵席,军官们都是女人陪酒,唯有外公独自一人倚着窗棱,慢条斯理地含着异乡的白酒,思绪却停滞在五年前的故乡。父亲曾让他成家,他硬是不肯,尽管他觉得那是一个极好的女人。而如今,他思念家乡,不是因为家的羁绊,那片他熟悉的土地,是他最想捍卫的使命。身在异国,却**践踏别人的领土,自知这是罪孽,却无法选择。他与姥姥一样,生存,只为了使命。

你在想什么呢?姥姥笑盈着,迷人的双眸让人。
想家呢。感角良深的外公脱口而出而出,与沉默寡言的他极不谐调。
你离开家乡很久了吗?
嗯,整整五年。
姥姥用灼灼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与中国或日本军官都不同的男人,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这感觉使她胆怯,使命告诉她不可以与这个男人继续交谈下去。
当晚,姥姥第一次酩酊大醉。她知道,她是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然而,命运的归宿,违背了她的使命。烂醉如泥的她再次与外公邂逅,她的生命已经开始改变,而这个男人,却永远不会改变。
在外公的房间里,她一个人躺卧在床上,静静端详这个日本男人。野心是军人的特征,而在这个日本军人的眼中却没有这种占有欲念。粗涩的胡须,古板的眼睛目不斜视地凝视着一幅世界地图,用铅笔圈圈点点着上面的版块。
你为什么带我回来呢?
因为你醉了。既然你已清醒,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么?
回哪里?你的家乡么?
两年以后,姥姥跟着外公回到了村庄。就在那座石拱桥上,姥姥一次次地目视着外公离去,也一次次地在那等待外公的归来。
姥姥曾对木子说,那座石拱桥,是她一辈子的回忆。
所以,她一直到现在,每天都会去寺庙,去石拱桥,不是因为传说,而是因为回忆。
乡村的傍晚甚为迷人。通红的夕阳,散发着冠冕堂皇的柔和光泽,映射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湖里的鱼把头探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让人沉沦的泥土芬芳沁人心脾。凯乐记得,孩童时与可晓爬上矮小的茅屋顶,一片剔透的血红。
石拱桥的传说,是人们带着神韵的期盼。
木子问凯乐,喜欢这里么?
嗯,喜欢,但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闲淡只是生活的一部份,而不是生活的全部。或许,等到年迈的时候,我会在这种地方居住,直到死去;而现在还年经,年经,就注定不能闲淡。
木子,你会在这像姥姥一样等我么?
那你会像外公一样离开我么?
不知道。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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