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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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井勿幕参加同盟会李体仁作恶卧牛城
井勿幕是在光绪二十九年的冬天,随众去了日本的。在东京入了大成中学学习日语和一些普通学科,属于陕西早期的留日学生。近代以来,西方列强既是中国民族主义运动所要抵制和反抗的对象,又是中国现代化运动所要学习和仿效的榜样。从鸦片战争以后的“师以长技以制夷”,是学习欧美;到甲午战争以后的“取经东洋”,是学习日本;再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的“以俄为师”,中国人的学习对象不断发生变化。
三十一年秋,中国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有十七省的一百多位代表出席了代表大会。广东香山人孙中山被推选为总理,议定设立本部于日本东京,下设执议、评议、司法三部,国内分设东、西、南、北、中五个支部,支部下按省设分会,推定了各省的主盟人;海外华侨分南洋、欧洲、美洲、檀香山四个支部,支部下按国别设分会。
井勿幕由康心孚介绍加入了同盟会,不久之后,他与孙中山取得了直接联系,一面学习制造炸弹,还担任文字宣传工作。孙中山对他很器重,亲热地呼他为后起之秀。他怀着一片救国忧愤的心情,时时流露于笔端,写了一幅“伤心痛苦几无泪,悲楚行吟几是忧”的对联,挂在房间时刻鞭策自己,不忘生灵涂炭的劳苦大众。他痛恨满清政府的残暴和**无能,倾慕司马迁笔下敢于向强暴者叫板的荆轲和张良,在一首《孤愤词》中写到:
“……大丈夫生当斯世,宜效死疆场。否则亦当轰轰烈烈,如荆卿剑、博浪椎诸伟举,壮山河色,为祖先留生气,为民族续命脉。安肯伈伈颤颤,忍辱事仇,俯首于异族之统治之下哉!……”
他的《舞剑词》,更是充满了英雄之气,词中写道:
……
英雄不学时势装,
匹马单枪论短长。
拔剑斩蛟叱沧海,
看他盗寇与侯王。
龙蛇走,
岁月忙,
健儿卅六会豪强。
中原风景凄凉,
身在水云乡。
……
勿幕主动请缨,要求回陕组织同盟会支部。孙中山虽然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将来会成为同盟会的中坚力量,但他以为此事非同小可,须慎重从事,毕竟井勿幕只是个十七岁的毛孩子,年龄太小了,于是,就犹豫不决,显得很为难,说:
“勿幕,你太年轻了,只有十七岁能办成这样大的事吗?”
勿幕慷慨激昂,道:
“我虽年少,但我哥井崧生在陕西熟人很多,可以通过我哥联络各界人士,把同盟会发展壮大。”
“小伙子,有魄力,西北的革命将来就靠你们井家兄弟。”
孙中山拍了拍井勿幕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夸道。
这与孙中山的想法不谋而合,孙中山正想打开西北的革命局面,见他的态度坚决,又有其兄井崧生鼎力相助,于是任命井勿幕为同盟会陕西支部长,令他回陕开辟工作。这一年的冬天,井勿幕怀里揣着孙中山给井崧生的亲笔信,取道朝鲜及我国的辽宁、河北、山西等省,沿途留心了各地情况和清廷虚实渡黄河到了河西,,在韩城、合阳等地稍作停留之后,便回到家乡蒲城。
井崧生看过孙中山的亲笔信,把大腿一拍,兴奋地说:
“这事没问题,你就放手大胆地干吧!”
“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革命成功指日可待!”
井勿幕显得非常高兴,给崧生递了一个稀油辣子夹椽头蒸馍,说:
“哥,你吃,香的太,这是西太后那个老妖婆吃的贡品。”
崧生把嘴一咧,翻了弟弟一眼,骂骂咧咧道:
“再甭提西太后那说人话拉狗屎的东西,把大清国的脸面丢尽了,外国洋人比她亲娘老子还亲,把大清国的子民根本就不当人。”
“人家那叫舍车保帅!”
“保个球!看她见了红毛的那个稀松样子,真想在她的尻蛋子上踢一脚。当初,用得上义和团,说是拳民,洋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恐吓,就骂是拳匪,什么玩艺什么东西,说的是人话吗?”
后来,井勿幕在哥哥崧生的帮助下,奔波于渭北各县,数月间就发展了同盟会员三十多人,其中有吴宝三、张拜云、郭希仁、李仲特、李桐轩、焦子静、尙天德(即尚镇圭)、寇胜浮(寇遐)、常铭卿、柏筱余、钱定三(钱鼎)、胡定伯等人,这些人后来大多成为民国关中地区的历史风云人物,另外还有张凤翙等军界人士加入了革命组织日知会。
不久,同盟会陕西支部全体会员大会在三原北极宫举行,正式创建了同盟会陕西支部。随着组织的不断发展,井勿幕慢慢地发现了问题:早期发展的会员大多为教育界的教师和学生,人常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象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必须注重在军界发展会员。他找来同盟会各同志,耐心说服他们,发展会员要文武结合,还要发展社会最下层的劳苦大众,联络“会党”、“刀客”和新军中的积极分子入会。
同盟会陕西支部的发展以蒲城、华县最为迅速。华县籍同盟会员薛骏在留日期间,就与井勿幕、宋向辰等人关系密切,返回家乡后,先是执掌华州劝学所,他积极发展同盟会员,传播革命政纲,之后又担任西安健本学堂校长,而在井勿幕的家乡蒲城,同盟会组织发展更为迅猛,除了勿幕的哥哥井崧生入会外,数学家李仲特、创办易俗社的著名戏剧艺术家李桐轩、近代水利大师李仪址极其胞兄李约址兄弟父子四人入会,这在当时影响很大。李桐轩编写了《黑龙江》、《一字狱》等剧本,揭露讽刺了满清政府官场的黑暗,鞭挞了跑官要官舔尻子请客送礼等丑恶行径。这使反动当局深感恐惧,蒲城县令李体仁大骂李桐轩是蒲城县的不安定因素,像这种刁民要尽快铲除。

在这一年,有人上书请求废除科举制度。当局对此颇以为然,于是下诏废去,在中央设立学部,设立学堂。各省纷纷仿效,京师省会为大学堂,道府为中学堂,州县为小学堂。一年之后,蒲城成立高等小学堂地址选在当时的考院,同盟会员常铭卿、李桐轩等人在此担任教员,米森若、米浚生、郭坚等十余人加入了同盟会。
蒲城县令李体仁是个反动透顶的家伙,他的夫人十分贪婪,常给自己的男人吹枕边风,送上门的该收不该收的都收,事情办成办不成的也收,收了也就白收,不收白不收,李夫人觉得自己男人的七品顶戴是捐了银的,既然花了钱就要有回报。李体仁觉得夫人是自己的知己,说的太对了。他一上任蒲城知县,便问衙门里众人:
“蒲城这地方有什么大户人家,有什么特产,干什么能发财致富?”
众人如实回答:
“蒲城干旱没水,人们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打牛后半截下死苦种庄稼,有人烧石灰挣了点钱。”
“好,说下去!”李体仁捋了捋山羊胡子。
“蒲城产椽头蒸馍,面儿硬风吹不裂,西太后吃了都说好,宫里将它作为贡品。”
“有钱的大户人家呢?不要停!”李体仁有些心焦。
“至于有钱的大户人家,首屈一指的是大人巷里的王家,王家的先祖王相国曾是道光爷的老师,可惜在尸谏后家道中落了。”
“废话,净说些没用的。其他的还有哪些?”李体仁对属下的悟性差很恼火,在心里骂这些不中用的家伙的脑子是不是让门板给夹了。
“其他的有钱人家还有井家、李家,家产万贯,家道殷实着呢!”
“这不就对了!”
李体仁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眉飞色舞的,露出了笑容,不过属于那种皮笑肉不笑。
从这之后,衙门里便是人来人往,别是一番景象:肥的进去,瘦的出来;进去的颤颤惊惊如履薄冰,出来的低垂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稍不如意的,就要结结实实地吃上李知县一顿板子,打得你皮开肉绽。
衙门里一片打板子声、哭喊声、叮叮咚咚数银子的响声、嘻嘻哈哈的笑声。满蒲城县的人被李知县打得魂飞胆散,县太爷的厉害家喻户晓。人门相传,西大街买豆腐的李三半夜里惊醒,赤身**地跪在土炕上,哀求道:
“知县大人,饶命!我再不了,我屋里实在拿不出一文钱了。”
文化人中有好事者,仿照明代廉吏于谦的《荒村》写了个东西,其描绘惟妙惟肖:
兵匪旱虫蝗,举目满荒凉。
来了李知县,土地神告状。
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坠床。
农夫去春耕,犁耙把咱伤。
就这个东西,竟贴在了县衙门口,着实把李知县气得七窍生烟,想查个水落石出,又没有蛛丝蚂迹。李体仁在衙门里踅圈子,大骂穷山恶水出刁民,人常说的“刁蒲城,野渭南,不讲理的大荔县”实在不假,他妈的真是吃了老虎胆了,竟敢如此丧心病狂地戏虐朝廷命官?
一日,衙门里没事,李体仁着了便装,在钱粮师爷的陪同下出了衙门,满蒲城县地游游逛逛,实际上已包藏了祸心,想探查用歪诗讽刺他的臭文人,一但探得,立刻严办,得让他晓得马王爷长了几只眼。两人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北关的杨家台村,见了人群中吹吹打打的甚为热闹,让钱粮师爷过去细细打听,,原来是一家迎亲的。李体仁来了兴趣,对钱粮师爷说:
“蒲城这地方如此贫瘠,山民甚为刁钻,泥腿子娶个媳妇竟这般排场?”
钱粮师爷爷是蒲城本土人,也觉得李知县的话不太入耳,心里骂道:狗日的,真不是个东西,饱吸蒲城人民的血汗,竟贬低蒲城人。他很不高兴地对李体仁说:
“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一大喜事,风风光光就这一次!”
李体仁色迷迷地说:
“不晓得那新娘子长得怎么样?”
“等揭了盖头才知分晓。”钱粮师爷觉得李体仁的话越来越离谱,太有些不像话了。
李体仁挤在人群中,听前面一个体胖腰圆的汉子嘴里在嘀咕,蒲城这地方结婚三天没大小,老公公都可以和新媳妇开玩笑。李体仁听了,心里好像有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待到揭了盖头,李体仁的眼珠子直勾勾的,,嘴角里口水四溢。那新媳妇太美了,李体仁悔恨自己结婚太早,这新媳妇不是一般的美,和广寒宫里的嫦娥没有什么两样。他的嘴里在唸叨着:
“可惜,太可惜了!一棵上等的好白菜竟让猪给拱了。”
“放屁!”
话刚落点,李体仁的尻子上重重地挨了一脚,几乎要弄个前爬步狗吃屎的架势。李体仁回头一看,踢他的就是那体胖腰圆者,便觉得掉了面子,十分恼火,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竟敢踢我?”
“你倒算个锤子,嘴里再胡拌(屁),看我把你的嘴扯到尻子上去!”胖子手指着李体仁的鼻子怒斥道。
这时,一个帮忙的老者拉了拉李体仁的袄角,悄声说:
“兄弟,看来你是个行门户吃席的,不晓得他的厉害。胖子是我们这里的街霸,叫张二,是新娘子的本家哥哥,人凶得很,一拳下去能砸烂三块砖,瞧你那瘦弱的样子,一级风都能吹倒,还能招得住他那一拳,忍忍火气,好汉不吃眼前亏。”
李体仁自知理亏,便拉了钱粮师爷走了,嘴里嘟囔着一些山民不可理喻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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