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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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胡笠僧大战张户原严飞龙命丧礼泉城
胡笠僧、胡定伯和半农等人光复三原之后,其队伍改编为秦陇复汉军胡笠僧第一标(团),隶属于北路招讨使井勿幕节制。在升允的甘军兵逼咸阳西线战事吃紧的时候,胡部受命赴前线与甘军作战。
在胡笠僧药王山聚义的时候,刚刚释放出狱的康指定加入了同盟会,投奔了胡笠僧的部队。康指定,卧牛城东南康家堡人,名振邦,幼名寅娃,兄弟中排行老六,乡人多称其为“康老六”。少年时就给财东家做长工,不慎损坏了东家的农具,东家极为恼火,训斥说:
“损坏农具一件,扣除工钱一串。”
康老六不折威气:
“好!把车吆到沟里也算一件。”
东家满肚子是气,骂康老六是个二竿子,说的不是人话。
不久,康老六驱牛下田犁地,一不留神,牛坠枯井,卡在井中,上不来又下不去,害得东家叫来一群人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耕牛弄了上来。东家看着折坏了的牛腿,不想气话成真,恨不得把康老六碎尸八块,于是向衙门报了案。康老六只得逃离外乡,后来进了县城的一家商业字号学习生意,店铺老板看他年幼,让他照看小孩,由于他心不在焉,一时疏忽,老板唯一的儿子竟溺水身亡,动下这天大的乱子,六神无主的康老六悄悄逃走,远赴四川成都,随漂泊在外多年的外爷学习经商。一年后,外爷病殁,老六只得收拾店铺,扶柩回乡。此后,他便结交刀客,浪迹江湖。血气方刚的康老六因看不惯差役的胡作非为,怒火中烧的他失手将县衙的一个差役殴打毙命,没跑利索的他被抓了个正着,投进了县衙大牢。直到辛亥反正,岳西峰光复卧牛城的时候,他才被放了出来。为了混口饭吃,又凭着一手好枪法,他去了三原,投奔一面之交的朋友胡笠僧。
胡笠僧率领他的队伍赴西线救援,挺进至三水(今陕西旬邑)张户原一带时,与升允的甘军主力振武军十六营短兵交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两军交上火是在早上十点钟左右,相距仅几百米之遥。激战前一片沉重的寂静。士兵们的枪嚓嚓嚓地上好了镗,只等着各自的长官“打”的一声令下。死一般的寂静令人窒息,一条孤零零留在路上来回觅食的野狗,也瞪圆了双眼停止了吠叫。
“叭!”
突然间的一声枪响,打破了着沉闷的空气。仅仅的几妙钟,所有的人都走上了战斗岗位,原上原下布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太阳白晃晃的,闪烁得西来的甘军什么也看不见。接着,第二声枪响,甘军的一个指挥官落了马。这一枪来得出其不意,打得甘军指挥官稀里糊涂断了气。康老六摸了摸还在冒烟的枪口,胡笠僧打心眼里佩服这为朋友的枪法不凡,又有点埋怨他行动随便,目无纪律。
原上的陕军和原下的甘军之间,互相开枪射击,而且枪声越来越密。子弹嘘嘘地穿过张户远古上空,双方还没有什么伤亡。到后来,枪声又变得没有规则,断断续续的不时有枪声发过来。可是仍然能看得出被风吹得缓缓摆动的轻烟,袅袅升腾在枯草上空。
这样过了将近两个钟头。
康老六一有机会就开枪,然后又爬到背后不远的子弹箱里去装子弹。不远处一名甘军刚露出头,只见康老六不慌不忙地平托起枪瞄准,又是“叭”的一声,那名甘军很可能是个当官的,一声不吭地一头栽地,死不瞑目。这已是康老六今天打死的第十三个甘军。
教员出身的半农,只是出谋划策的参谋,玩枪杆子就大大不如刀客出身的康老六,他双手握住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处的甘军。
“待在那儿别动!”胡笠僧说,“一动子弹就打到这儿来了。”
“为什么?”
匍匐在地的半农,大冬天鼻尖冒出点点汗珠,反问:
“子弹打动不打静。”
胡笠僧的话刚说完,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嗖嗖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半农觉得头皮一阵发紧发麻,他在心里骂娘:狗日的甘军,尻子上长的都是眼。
阵地前沿的枯草一阵晃动,两名甘军突然闪在他们的视野内,仿佛《封神演义》中的土行孙从地下钻出来,只见胳膊挥动了几下,就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此外,一点动静也没有,两个死人好像在阳光下睡着了;空旷的原野上还是看不见一个人,甚至连叭叭的步枪声也停止了,只有偶尔传来几声清朗的老鸦叫声,令人心怵。
半农没有经过这样的大战,惊讶地望着胡笠僧,仿佛在问他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大战就要来了!”胡笠僧悄声说,再三叮咛,“当心,注意保护好自己。”
紧接着,吓人的枪声就响起来了。子弹在头顶飞来飞去,枯草丛中不时地泛起火星,还夹杂着士兵毙命倒地的哀叫声。枪击愈演愈烈,猛烈的枪声一直就没有停过。胡笠僧身边不见了康老六只剩下他和爬在地上的半农。从他脸上显现出的刚毅,可以看得出他对这场战斗志在必得。但是,敌人的强劲火力逼得他不得不采取破敌奇策,派出了康老六、胡定伯向敌左、右两翼运动作战。胡笠僧身旁的半农和其他官兵得到的命令是拖延时间不要暴露自己,让甘军无法知道他们的实力。
一个钟头过去了,有一个军官爬到胡笠僧跟前,说日头偏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胡笠僧掏出怀表来,低声说;
“两点半了……好,我们再坚持四个钟头。”
残冬的渭河平原落日快。胡笠僧的队伍反攻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日头压了山。康老六、胡定伯两部左攻右打,胡笠僧率部乘势反攻。甘军不知虚实,以为是来了陕军增援部队,开始向西北败退。陕军穷追不舍,甘军在张户原弃尸遍野,吃了一鼻子亏,一败涂地。
这时候,由东线回援的曹引侯、杨茹林组织的敢死队在凤翔与孤守待援的万炳南部会合,在柳林镇将崔正午的五营骁锐军打得落花流水,它和杨虎城在永寿战役取得的局部胜利一样,极大地鼓舞了陕军的士气。崔的后方也受到回民队伍的骚扰攻击,他只得缩进千阳城,再也不敢东犯。在柳林镇战斗中,陕军将领王镇海不幸中弹倒地,被俘遇害。

冉店桥战役向枝山兵败之后,升允、马安良乘胜继续东犯,陕西民军抵抗节节失利,彬县、永寿先后失陷,张云山无可奈何,只得退受乾州。
西线战场乾州飞书告急,马玉贵当即率部一标(团)和炮卫队一营,以及随张凤翙由东路返回省城各军驰援乾州。
陕军分三路向西线甘军反攻,张云山为西路,张凤翙为中路,马玉贵为东路。
张云山在自己的大营里发愁,升允确实是个老狐狸,对张云山采取了围城打援的策略,城内粮草短缺,这一招使得张云山深为忧虑。亲兵李云龙建议将城门封闭,全力固守,昼夜巡查,严加防范,张云山亲临城楼督战,敌军的一次次进攻被打败。
升允、马安良得知西安方面将有援军解乾州之围,立刻开始攻城,乾州战役由此拉开序幕。
升允拼命也想赢得这场战争,战火中出生的他似乎和战争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妄图以这场战争为筹码,来换取入军机处成为阁老的美梦。当他跨上战马,耳畔回响起那熟悉的军乐声和呐喊声,挥枪撕杀疆场时,他似乎更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在升允采取诈降、炸城等一系列手段劳而无功的时候,城内守战的张云山虽然没有学过物理,但他读过三国故事中曹操浇水筑冰城一节,他让人往城池毁坏之处不断填土浇水,待到第二天看时,乾州成为一座冰城,完好无损。这一办法似乎可以用来制造冰雕,简单而且实用。升允发现后,气得嗷嗷叫。炸城阴谋未得逞后,他便改变作战方案,作了两手打算,一面令马安良继续攻打乾州城,一面又令陆洪涛进犯礼泉。
镇守礼泉的陕军将领丘彦彪未作任何戒备,糊里糊涂就把礼泉城拱手相让给陆洪涛。丘彦彪听说张云山在乾州弄得升允老贼焦头烂额,一点办法也没有,西安城里的援军几天后就要来了。他一高兴,就给士兵们放了假,士兵也是人,高度的精神紧张后需要放松放松,允许想想家里的爹娘和老婆孩子。陆洪淘选择夜间攻城是经过充分考虑的,丘彦彪的粗心大意给了他可乘之机。陆洪涛率他的甘军趁着夜色悄悄爬上城头,此时守城的陕军个个喝得大醉,呼呼入睡,没有任何防备,突然见到这些不速之客,不由得大惊,当然他们也绝对不会把这些人认作友军。于是,丘彦彪一面拼死抵抗,一面派人想乾州的张云山求援。但遗憾的是,由于敌众我少,又是仓促应战,丘彦彪及所部三百多人全部战死,他没有等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礼泉城一夜之间就陷入敌手。
张云山接到丘彦彪的求救急信,立刻意识到礼泉方面敌情万分危急,礼泉如果失陷,甘军必进扰咸阳威胁到省城西安。他一面令李云龙率部增援,一面派人向张凤翙、马玉贵通报敌情。
此时,由省城来的陕军增援部队马玉贵的东路军正与甘军激战于乾州铁佛寺。三天的浴血奋战,陕军数百人突进甘军核心,但终因后继无援,而陷入甘军的重围。马玉贵见情势危急,军心动摇,于是誓死督队,振臂高呼,身先士卒,猛杀猛冲,终于杀出重围,安然脱险。着激战中,马玉贵腿部受伤,但在接到丘彦彪的急报,立即率部赴礼泉救援。
张凤翙惊闻礼泉有变,昼夜差人调遣驻同州的东路节度使陈树藩率部将严飞龙、全标等人星夜西驰攻取礼泉。严飞龙,名孝泉,字子青,朝邑(今陕西大荔朝邑镇)人,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的童年与少年时代是在一间冬凉夏暖、采光极好的破茅草屋里度过的,可能是很想读书,只是因为太穷交不起学费,他没有唐代李密牛角挂书那样的情操,自然就没有像杨素那样的大官赏识他,于是,他给一户姓杨的财东家放了多年耕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飞龙遇事有远见,熟识他的人说他非池中物,长大能干大事情。他性情豪爽,慷慨仗义,游走江湖,结识了不少拳术家和侠客义士;由于痛恨贫富不均与地方豪绅的横征暴敛,就聚集江湖豪杰,干了些杀人抢钱的行当,衙门里到处通缉他归案,说他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其实他干的是类似《水浒传》里“到了江心,且问你是要吃门板面还是吃馄饨”的那路行当。他震慑恶霸歹徒,抗拒差役掠夺,多次率他的哥们英勇击退来犯的清军,二十四五岁时已成为关中东部的刀客领袖人物。命好的他又遇上个好丈人叔,飞龙的丈人家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图了女婿一身匪气名气大,靠了大树好乘凉没人敢惹他,也就没人敢惦记飞龙丈人家的家产财富了,一文前彩礼没要反而搭赔了不少,吹吹打打的把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儿给严飞龙送上了门,虽说新媳妇是结过婚刚刚丧了丈夫,但严飞龙确实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不少,穷汉家娃没掏一分钱就娶了个漂亮媳妇还不美?他夜夜从娶媳妇的美梦中笑醒。有人说他是交了桃花运,命里该娶如此美妇。
胡笠僧在大战张户原之后,也赶往礼泉增援。
先一步抵达礼泉的严飞龙部与甘军陆洪涛交上了火,在礼泉北门外展开激战。严飞龙部第三营管带(相当于营长)朱佩贞中弹身亡,一营管带王飞虎腿部中弹,甘军也是损兵折将,没沾多少便宜。飞龙听说二位患难与共的弟兄一死一伤,恼怒异常,决心要为两个部将报仇雪恨。
次日,甘军由东、西两门出城,严飞龙、胡笠僧率部反攻。甘军受挫后,立即退守城中。严飞龙以为敌军怯战,复仇心切的他生擒升允与陆洪涛,在夜间驾云梯攻城时,不幸头部被流弹击中,以身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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