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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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请到这里来。”通灵者将随身的那面旗帜铺到地面上,示意塔妮娅在正中那奇异的图形处安坐,自己则手持旗杆,面对塔妮娅席地而坐。在拆下旗子后,旗杆上所刻的花纹才让他人一目了然,原来那是通灵者的法杖。
塔妮娅无心欣赏那雕工精美、几可匹敌艺术品的长杖,她惴惴不安地坐在绒布的旗帜正中,隐隐感觉到,自己其实是坐在一个魔法阵中。
到底,她还是糊糊地点头答应通灵者的请求了,她没有理由拒绝对方,总不能说,自己的心一直为了这件事而不知理由地在疼痛吧!
没有亲人在场,也让塔妮娅紧张,她的手心都泌出了汗水。
“准备开始了,记住我说的话,什么都不要想,在心里一直念我教你的那句咒语就好!千万不要念错了,那可是在万一发生意外的时候保护你的咒语啊!”那位通灵者毕竟还太年轻了,不懂得是不是应该先观察一下塔妮娅的脸色或者安慰她一下,便急冲冲地直奔主题。
“嗯……”塔妮娅手抚心口,努力回想那句虽短、却拗口不已的咒语。
“好,开始……”
通灵者右手平持法杖,左手的食指与中指贴近唇边,闭起双眼开始招魂的仪式。随着她的双唇无声的一张一合,猩红的旗帜逐渐散逸出妖异的光芒,同时,正中的图案却相对地向高处生长,化作带有神圣感的某种结界将塔妮娅围起。
塔妮娅紧张得也闭紧了双眼,甚至将那句咒语给忘却了大半。她只有茫然无措地坐着,像一具任人摆布的玩偶。
“天界是生者的尘世,为灵魂的暂居地,迷茫中的灵魂,请离开以繁华作假象的世界,回归万种生命最终的故土,切莫留恋……”咒语进入最后阶段的时刻是有声的,通灵者的声音在此刻显露出沉着和稳重,与塔妮娅所了解的那部分“她”所完全不同。
两人的四周忽然骤热起来,塔妮娅却顿觉遍体生寒!那种感觉,不是因“恐惧”而产生的,却是因为“怕”——她极其希望那名死者的灵魂不要来!她不希望对方被通灵者带走、走上通向死之界的“回顾之路”!
但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自然而然产生出来的心情!
“别来,别来……”她完全忘却了自己应该念咒语,只是疯狂地在心底叨念着相同的两个字——她真实的心情!
然而,据通灵者所讲,没有灵魂能够摆脱通灵者布下的魔法阵的召唤!
“你来了?”通灵者的言语,使得塔妮娅几乎跳起身来!冷汗从她的额上涔涔而下,她用力闭紧眼,不敢睁开。
“从你的身上,我看得出你的经历——你曾经数次摆脱死之界的精灵们的缉捕,那是为了什么?人世间有你未了的心愿吗?要知道,你已经与这个世界无缘,应该离去了!假如你真的有什么愿望,可以寻求通灵者的帮助!”通灵者少女开始劝慰无奈前来的灵魂。
塔妮娅听不见逝者的声音,但她确定对方一定在说些什么,因为通灵者沉默着。
“……什么?”许久,少女忽然恢复了本性,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
“你说通灵者没有办法帮助你?希望我不要插手?总有一天会离开天界?什么时候?”
又是窒息的寂静。
“……啊?我听不懂!为什么你要看着这位夫人的一生?要保护她?要让她幸福?你到底懂不懂啊,你继续跟着她,不仅会破坏天界和死之界之间的契约,更会对她的健康产生影响,这样,你到底是保护她还是害她?何况,这位夫人不认识你,你保护她些什么啊?”

屋中的气流不正常地做着改变,塔妮娅躲藏在眼皮后的眼珠可以感受到某种耀眼的红光正愈发地强烈。她明白,那是魔法阵中的光芒;她却不知道,那代表死者灵魂的某种剧烈情绪。
“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回应通灵者的却是一声巨响!塔妮娅也骇然睁眼!
隔着环绕自己的结界,她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背影,再透过那道背影,她看见通灵者正半跪着,双手高举银光四溢的法杖。
魔法阵的本体——通灵者的旗帜有类似被撕毁的痕迹。
“好哦,你不但拒绝回到死之界,还试图毁坏魔法阵、攻击通灵者?知不知道这样会加重你的罪孽,你可能会失去进入死之界的资格,而在死神的长镰下灰飞烟灭?”通灵者的长发凌乱,眼中却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对于死者沉沉的关怀。
“你在生前应该没有作什么恶,为什么要在死后才增加自己的罪过?即使会被你怨恨也好,我今天一定要为你开启通向‘回顾之路’的大门,这是为了你好,也是通灵者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没有等到言毕,通灵者手中的法杖就已向那灵魂横扫而去!塔妮娅的心蓦然一阵剧痛,她不假思索,惨烈地叫了出来!
“不要……”
天地间,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忽然涌出!那不属于通灵者,更不属于不谙魔法的塔妮娅;同时,也不属于风族的法术范围。
塔妮娅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同时目睹了这样一幕:她家的木质的地板被破坏,木屑四下飞散,几根粗壮的藤条穿透土地飞伸而出,将通灵者的手脚给牢牢束缚!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塔妮娅始终面对的是那灵魂的背面,而她却可以感觉,对方在目睹通灵者的窘相的时候一定没有感情地笑了一笑。
“土系的‘地缚术’!你……你居然会魔法啊?”通灵者瞠目结舌,被藤条缠绕的手一阵疼痛,法杖砰然落地。
没有回音,灵魂在回首看了塔妮娅一眼之后,悄然消失。
塔妮娅愣住了:她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还有那棕色的短发,黑色的双眼,没有错,一目了然的土族人,但是为什么,对方的眼中有着深沉的忧伤和关爱呢?
使得通灵者失去自由的魔法消失了,环绕塔妮娅的结界也跟着逝去,便回一面普通的旗帜,通灵者的法杖也黯然无光。
“你没事吧?”塔妮娅急忙冲上前将瘫坐到地上的少女扶起。
“没事,习惯了!”少女毫不在乎地摆摆手,“怎么又是一个懂得魔法的灵魂?我也真倒霉,老是遇上这种类型的游魂!”
“怎么……”塔妮娅没有听明白。
少女眨眨眼,这才了解需要作一番解释。
“哎,虽然通灵者也是魔法师的一种,但是我们所拥有的力量,其实比一般魔法师低很多,只适合做收魂或者与死者沟通的工作,通常意义上的魔法学习,我们是不行的!一旦遇上生前懂得魔法的灵魂,我们就没有办法啦!”
“那……你要放过她?”塔妮娅的顿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还是想不明白!那是直觉让她这样做的。
“放过她?当然不行!”通灵者抓住塔妮娅的手,“夫人,看样子要麻烦您跟我去一趟天灵界了!我必须回神殿向大神官禀报这件事,然后和别人一起开坛作法!”
塔妮娅的耳中,立即响起月族占卜师的话语,她顿觉头晕目眩!
然而,她懂得,自己已经操控不了通往未来的走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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