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压惊？我何惊之有？约会被晾干摊吗？打探消息受冷落吗？有惊也不能让人看出来！我稳定一下情绪，推脱说：“无功不受禄哇！”说罢，指指墙上玻璃框里关于请吃不到送礼不要的“八不准”。金莲瞅我一眼，假装生气地说：“放心吧，不是拉你下水。几个朋友坐坐不可以吗？”我不是不给面子，是没心情。“唉，摆席容易，请客难呀！”我是深知其味的，将心比心地感叹着。随着我的唉叹声，墙上的自鸣钟脚踏在十一点半上，“当当当”，蹄声满屋飘荡，听得我肚里咕咕应和着叫两声，我下意思地拍了一下将军肚。
金莲莞尔一笑，开玩笑说：“气是不顶饥的。喝风屙沫的是麻知了！”说罢，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说：“咱不去借酒浇愁，说说话总可以吧？”看来她是请定了。心尽到这份上，我不好剥她的面子，换句话说，就是鸿门宴我也得赴。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一天用上她请她喝酒呢！我干笑一下，有气无力地说：“恭敬不如从命。”说着，把她的手抹拉开。她的手很光滑，真想抓着它。但，有贼心没贼胆。怕别人看见说我不正经。在人事变动节骨眼上，千万“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对于我来说，请客吃请已是家常便饭。公也好，私也罢，隔顿不隔天。上官发的信息不是还说“一个好胃被酒给废了”吗？我的牙口好，胃更好，同事戏称我是铜牙铁嘴、钢胃金肝。革命小酒天天醉，也没喝成胃下垂。没办法，官场上不看水平看酒瓶、不问眼睛度数问酒精度数、不说肚量说酒量。做个酒精考验的油袖干部，不酒精杀场不行啊！我跟在金莲后面走着想着，一不小心就到了“不醉经理一样，彬彬有礼地恭迎着我和金莲。“久仰久仰！”，小李子笑脸相迎，手伸向我。我赶紧也伸出手，握了他肉嘟嘟的小手，摇了五下，回道：“久等久等！”寒暄罢，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在欢快的迎宾曲中，我们两男三女“五虎将”就进入了一个叫“男女无别”的雅间。哇噻！好丰盛耶！一进屋，我眼前一亮，看见桌子上趴满了龙虾、鲍鱼、老鳖、螃蟹、长虫……
金莲作东，理应坐主位可她不坐，推着让我坐，说：“有大不嫌小，有老不嫌少，你是领导，你不坐谁敢坐？”老牛吃草帽还一套一套的！我客气着：“我坐可以，我坐我买单。”小李子副处长哈哈一笑，说：“你请客我买单，老兄幽默。”打了几句嘴官司，他开始倒酒。我不想喝白酒，让倒啤酒。他说：“处长，老规矩，喝不喝先倒上。”说罢，他笑了，我也笑了，三位女士也笑了。大家笑的是后半句“吸不吸先点上，干不干先套上”。笑过，就书归正转。三杯开场白酒下肚，小李子端起酒杯敬我，说：“金莲在你手下，还望多多关照，多多关照！来，处长，薄酒一杯，不成敬意，干！”
我是性情中人，不喝则已，一喝就刹不住车。我爽快地端起满满一高脚杯一饮而进。他敬第二杯，说“好事成双，哪能一条腿走路呢？”时，我走了神，是金莲勾魂的眼神让我走神的。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脸绯红，我的心如猫抓。我一愣神，听错了，以为他在说“手上长个三寸金莲”，就忍不住笑了。因为嘴里的半个烤乳羊腿还未咽进，一笑，卡在了嗓眼里，大咳起来。金莲见状赶紧端起一杯酸奶往我嘴里灌，边灌边说：“顺顺气，顺顺气！”半杯酸奶下肚，止住了咳。我抹了一把眼泪，朝小李子笑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罢，一扬脖把酒倒进肚里。
第一轮轰炸开始了。接着是金莲向我敬酒。我怕她酒多伤身，让她喝酸奶，以奶代酒。我的话音一落，朝君、晚君两个小丫头，一个说“不中不中，喝白酒喝白酒，处长不能在酒桌上怜香惜玉！”一个说“喝奶，跟处长碰碰奶！”在酒桌上，男人不能说不中啦，女人不能说碰奶。中国的方块字太圆滑，“此奶非彼奶”也！在一片欢笑声中，我端起了一杯奶，说：“我也喝奶！”小李子不愿意了，夺下奶杯，说：“人到中年还没断奶？不吃奶，喝酒喝酒！”有本书上说，人一生不能断奶。日本人就爱喝奶。此时此地，只好忍痛割爱。我一扬脖儿喝了金莲敬的一杯酒。
轮到双胞胎姐妹俩敬酒，她们换了方式。两人离开桌，合跳了一曲“舞台小姐妹”。舞罢，两人一人端一杯酒，笑盈盈地举到我脸前，说：“你猜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猜对免喝，猜错喝一杯，连猜三盘。”天呀，鬼花招！比敲老虎杠子、大压小、猜有没有、丢骰子、搬扑克、划拳、垂头剪子布还难！两个飞天散花般的舞蹈已让我眼花缭乱，加上酒精的刺激，我直着眼盯盯这个，瞅瞅那个，分不清谁大谁小。太像啦！“别色的，猜呀！”金莲推我一把。
第一杯酒我输了，喝了个底朝天。接着她俩一人说了一句“天王盖地虎”、一句“神经病”，我还是没猜对，又输了。看我喝得差不多了，小李子陪我去撒尿。有人喝多了，到厕所里手插嗓眼里一掏，把酒吐出，回屋接着战斗。我不行，掏了七七四十九回也没练成。在厕所里，小李子搂着我的脖子，趴在我耳朵上悄悄地说：“老兄艳福不浅呀！哈哈！”我打了个哈哈，戏笑说：“可惜呀，都是梦中情人！不像你老弟，真枪实弹！哈哈！”他搂我更紧了，喷着酒气说：“别胡说！”
我俩说笑一通后，准备出厕所。我刚要推门，他拦着我，嘴对着我的耳朵说：“老兄呀，这回不动动？”我不知他的动是何意，愣了一下。愣后，恍然大悟。对，今天的酒不是为我压惊的，是说人事的。我赶紧笑对：“麻绳提豆腐，提拉不起来啦！”小李子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撇撇嘴，说：“你哄人！”然后停了片刻，见我没吭声，接着说：“这回是个机会，你们处要安排个处长。千载难逢呀！”
安排处长？我，还是别人？“虚处长之位以待”的是谁？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瞪着疑惑的眼。他笑了，笑得很惬意。然后，又嘴对着我耳朵说：“你可别透露呀？是这样的，已开过部长办公会了，决定把你们处长缺位补上。方案有两种，一是从外单位调进一个任处长，你原地踏步。一是你扶正，把副字去掉。”他说罢，瞪我一眼，笑笑，又说：“当然，后一种方案最好。我们都盼你进一步呢！再说，你进步了，腾出个位，给别人一个进步的机会。是啵，处长？”
这可是机密！够哥们！这是一个决定命运的机会，一定要抓住！我暗下着决心，拍着小李子的背，感激地说：“谢谢老弟！”他也拍拍我的背说：“金莲表现不错吧？”我点了一下头。他接着说：“都是自己人，你老兄还得多给她压压担子，锻炼锻炼她。哈哈哈！”在笑声中，我们走出厕所。“你们在厕所里搞什么鬼？难道比女人还麻烦？”见我们搭肩搂腰出来了，金莲嬉笑骂道。我想着人事的心事，坐回桌位。刚坐下，小李子端着酒杯要和我“加深一下印象”。机密都透露给我了，酒能不喝？我们连碰三杯，意为“连中三元！”。
仨“女虎将”人来疯，看小李子跟我碰上了，也端起酒杯灌我，理由都充足得你不得不喝。金莲绯红着脸说：“处长，副处也是处，处不处，我在乎。为处长喝一杯！”我现在是副处，将来就是处长了，还离不开一个“处”字，她反复地说副处正处，你能不喝？我刚喝罢，朝君晚君步调一致、异口同声地跟我碰酒。说“玫瑰之约”戏弄了我，让我受了经，故意把经说成“精”，先自罚一杯。喝罢，又说“谁说女子不如男”，非要和我这个男人一比高下、一决雌雄，而且指着雅间门上的“男女无别”四个字讥笑我。
我怕你激？来，喝，换大杯！于是，换了大杯，连喝两杯。这时，我已经分不清南北、辨不出公母来。“三碗不过岗！来，再喝一杯！”我看见小李子在我眼前晃……这一大杯喝没喝，我记不得了。第二天醒来对前一天中午的事儿完全失忆了，连怎样回家都不知道。太阳射进窗户，照在墙上的表上。我的妈！上午九点啦！我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翻身下床。谁把我的衣服脱了？我只穿个小三角裤头。怕什么，在自己家！当我来到客厅时，惊呆了：三点式的金莲正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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