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处男(2):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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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莲一看朝君进来了,赶紧收了手,朝朝君尴尬地笑笑,又朝我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地笑笑,然后说:“我先走了,回头告诉你。朝君,你在。”说罢,像个兔子一溜烟地走了。朝君顺嘴说了一句:“搞什么鬼!神神兮兮的!”朝君的脸色很难看,像大病了一场,又像遇到了很不开心的事儿。我赶紧让着:“朝君,坐,请坐,请沙发上坐!”我从墙上的一面镜子里看到自己是笑容可掬的样子。我不是怜香惜玉,对同志都得有关爱之心。周恩来总理号召向雷锋学习其中一条就是对同志要像春天般一样温暖。不说学雷锋,我大小也是个领导、朝君的领导!
朝君没坐,站着,动了动嘴,欲言又止,面无表情。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肯定有事!看她话不便出口的样子,我关心地问:“有事?”我又从镜子里看到我的眼神很专注。“处长,我要离婚!”朝君终于憋不住了,甩出一句让我震惊的话。金莲大大咧咧,而朝君却是小鸟依人。我曾幻想过,婉君要是换成了朝君,我会百分之一千、之一万地待她。朝君口碑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儿。
她好不仅在于她贤惠,更在于她的家庭。如今在离婚潮的冲刷下,许多家庭的围城都成了大地震后残墙断壁,连我这个处级干部也不能幸免,后院起了大火。而朝君的小家是风吹不动雨打不动。单位百十号人已有三分之一离了婚。我武断地说,再有三分之一的人离婚,也不会有朝君。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呀?不吭不啊就要离婚?我纳闷起来。虽然离婚的事不归我管,应该找妇联、民政、法院,但,她是我的人,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她是我管的人。作为她的领导,我不能漠不关心吧?于是,我顺嘴问了一句:“咋回事?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要离婚总是有原因的,而且大都是别人不便多问的。我问也只是像征性的一问,没有穷根挖底的意思。我没有窥私癖,也无啥恶意。如果我知道个皮毛与大概,可以视情况做做她的工作。当然,她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抽泣起来,边抽泣边诉说:“男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不用问,从这句话里我听出来了,一定是她老公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
我没问,只是看着她,看见有几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还有两颗挂在睫毛上。我想上去给她擦掉,但不敢。如果我动了手,孤男寡女的,别人看见不会说是领导关心同志,会风言风语说男女授授不亲。于是,我傻愣着,看着她浮想联翩起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呀!就像我,原来谁说我的家不模范?表面上夫妻恩爱,让人羡慕。实际上呢?婉君不是照样给我戴了绿帽子?!再说朝君的孪生妹妹晚君,离婚的前一天夫妻俩还一起下馆子呢!如今啥事儿都是瞬息万变!情场也像官场,今天你在这个处长位子上坐着,明天说不定处长就换了别人。商场更是变化无常。变是永恒的主题,变兴许是好事!变则通,通则久嘛!
我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她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抽泣着说:“他以为他当个芝麻大的官就了不起啦!除了找小姐,还养情人!我是没法跟他过啦!我要离婚!”原来是他老公给她戴了绿帽子!也许与我同命相怜,我同情起她来。她与她孪生妹妹晚君不同,晚君的男人太窝囊,没骨气。谁见了晚君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屎上。在她男人拳打脚踢第N次后,心灰意冷的晚君勇敢地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书。
“唉,现在处女难找,处男也不多喽!”我听了她的不幸后,感叹起来,心想你老公不是啥好鸟,别人是被钱烧的,你老公是被官烧的。一想大家平时都称我为处男,赶紧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处男!你们叫是叫。不过,我不是坏男人哟!”我为过人夫人父,能说是处男吗?她们叫我处男,一我是处长,二我是单身男人,合在一起就成了处男。我知道现在流行“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我不想以坏赢来爱。我不知道我在别人眼里是个坏人还是个好人,但我敢肯定我不是坏人,最坏就是个“好人中的坏人,坏人中的好人”。
我感到我因为胡思乱想跑题了,赶紧书归正转地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呀!你们携手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及旧情还是……”我的下半句“还是睁一只睛闭一只眼,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也许他会回心转意、浪子回头的”还没说出来,她就听不下去了,一擦眼泪说:“你们男人一个鼻窟窿出气,哼!男人本色,一点没说错!都恨不得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
这话也可能是真理,没有冤枉男人,但不能把我圈进去。我要是花心,还熬这两年多干啥?我要是见色生歹念,处里的四朵女人花我咋不“不采白不采”?难道我不近女色?难道我变态?不过,从朝君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还是说得恰如其分的。我苦笑了一下,跟她开了句玩笑:“他当皇帝,你就当女皇,学武则天,也招男妃、小秘什么的,以牙还牙,一报还一报。”
我曾听到个故事,说一对小夫妻,男的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女的怎样劝都不见效。女的一气之下,说,好,你无毒不丈夫,我也来个一“贱”封喉!于是,她也像一些坏女人一样,进入酒场、舞场、牌场。当然,这不是来真的,是她使的一计。她男人信以为真,开始盯她、劝她,并渐渐改邪归正。最终这对小夫妻“破镜重圆”。我是想拿这个例子让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起到歪打正着的作用。
朝君没听懂我的意思,当然,小心眼的女人也很难这样智慧。她瞪了我一眼,先骂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又嘟哝一句“狗嘴里吐不象牙来”。我知道后一句是骂我的,但我不能恼,谁让我出骚主意呢?!其实,我想为男人辩护的。虽然有些男人好色,爱寻花问柳,但,天底下好男人还是多的。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坏就一偏概全地把男人骂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但,在伤心欲绝的朝君面前我没敢说出口,我得顺着她让她消消气。于是,我满脸是笑地说:“是的是的,我是狗男人。”说罢,我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顺嘴说了句:“是的是的,你是狗女人,我俩是一对狗男女。”话一出口我惊呆了!
天地良心,我绝没有吃朝君豆腐的意思。她正在难处,我能往她伤口上撒盐吗?都怪我这张油腔滑调的臭嘴!我自知失口,用手轻扇着自己的嘴巴,说:“记吃不记打的东西!掌嘴!一下,两下……”当我正准备下手打第三下时,朝君一抹眼泪笑了,剜我一眼,轻声细语地说:“处男,你乌鸦嘴出来的话难听是难听,可也真逗人发笑。是呀,谁让你生在美人堆里呢!你看贾宝玉,他不想就不行!美女错呀!”
我知道这是她反击我的讽刺话。如果把我看成“逑”她们这些窈窕淑女的君子,真是看走眼了。见了这些漂亮的媚妹,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春心萌动、私心杂念不符合实际,要说下三烂得像蜂飞蝶舞般地围绕着花儿转也有点过分。我只是偶尔一想,念头一闪就过。不管我心里再纯洁,说出了“我俩是一对狗男女”这样的话就有点勾引的嫌疑,也得像“文革”时,“斗私批修一闪念”。于是,我赶紧自责性地开脱:“顺嘴吐噜,无意无意,巧合巧合。哈哈,嘿嘿,呵呵,嘻嘻!”

我装出的滑稽换来朝君轻蔑一撇嘴,外加一个从鼻子里哼出的“哼”字。她一撇一哼后,伤人自尊地说:“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管你跟谁是狗男女,咱俩没戏,没戏!懂吗,处男?!”看她没有把我往有不良用心上想,我很感激,忙点头哈腰说:“是的是的,我懂我懂,下不为例!”朝君又一撇一哼,然后说:“官腔十足!哼!官人,我可给你汇报过了,你要为我作主。我连一眼都不想看他,够啦!”
又搞错啦!官人就是……,唉!我怕再节外生枝,没揭穿她。我学着七品芝麻官,说了句不能再官的官话:“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暑!”如果她要说“青天大老爷,替民女作主呀!”我却不知何言以对,黑老包有狗头铡什么的,我啥都没有。看她没反应,我补了一句:“放心,三小姐,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她的年龄排在金莲、上官之后,理应叫她三小姐。
我怎么总是把我往她身上捆绑呢?这句很哥们、很江湖的话让我心里发虚,是不是又失口了?我担心地望了她一眼。朝君没追究,又一撇一哼,说:“头儿,我的话先搁到这儿,等我离了婚,走出我家的围城,就得走进单位的小房子。”单位有几间闲房,就像一个空缺的官位有无数的人拱一样,很多人都想据为己有,吓得行政科不敢应允任何一个人。是真离婚,还是打房子的主意?我犯了思想,糊涂中点了一下头。
看来是我多心了。事隔不久,朝君真的和她老公劳燕分飞了。这一段时间,我最怕听到同学、老乡、同事、同僚、朋友、亲戚中某某离婚的消息。别人有恐高症、晕血、晕车,我晕“婚”恐“离”。离婚害苦了我,我看不得别人和我一样苦。原以为朝君说说而已,没想到她不是图个嘴痛快,而且动了真。她要房子的话在前,作为她的顶头上司,我不能无动于衷。于是,我找来了行政科长。
“后勤部长,给弄间房。”行政科长一到我办公室,我单刀直入提了出来。行政科长是个老男人,我不习惯同他拐弯抹角。“房?我的大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那几间,争得脸红脖子粗,给谁不给谁?给谁不给谁,我都挨噘!”行政科长一脸无奈,带着哭腔向我诉苦。我一看他这种态度,气都不打一处来,嚷道:“干工作怕得罪人行吗?房子不用让它生蛆呀!又不是钱,放在银行生利息!”行政科归我管,我当然有权训他。了得!敢不听话?
他向我翻了翻白眼,很委屈似地问:“你要房弄啥?得有个站住脚的借口。别人咬,我也好拿出来挡一挡。”我能不明不白弄走一间房,让别人说我侵吞公共财产?我不耐烦地说:“不是我住,是朝君!难道你耳朵塞驴毛啦,她离婚了,没地方住!”不知怎的,我火气很大。他朝我又一翻白眼,轻声嘟哝一句:“又不是你小姨子!”我听到了,没理他。他嘟哝罢,说:“按规定,她不应住单位。”
按规定,朝君是不能住单位。可,可这是特殊情况。非常时期得有非常之举!我嫌他思想顽固不化,说:“她一个寡妇,不住单位,难道让住我家?”行政科长又白我一眼,顺嘴说:“住你家没啥不中,你一个人闲恁多房子不住人让它打狼去?”说罢,小声嘟哝着:“一个孤男,一个寡女,正好。”我听到了,不能再描,生气地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寡男门前照样是非多。我总不能引狼入室吧?”
“哎哎哎,谁是狼?”不知啥时,朝君进了我的办公室,金莲跟在后面。听到我的话,朝君接嘴说。我的话有点过分,我陪着笑脸算是道个歉,然后解释说:“把我气糊涂啦!都是狼,一群狼!”金莲笑着说:“我们要是狼,你就是狼王。对啵,处男?”真让我哭笑不得,我没答理。朝君接着说:“当狼有啥不好?现在不一窝风地提倡人要有狼性吗?你读过《怀念狼》、《狼图腾》吗?”
笑话!我没读过?我才高不过八斗,学富不过五车,但读过的书四朵女人花是背不动的!我知道狼讲团结,讲策略,讲执著,人们是得好好学习。不过,我说的引狼入室,怕是色狼一样的大灰狼。我没解释,对朝君说:“房子的事儿,说好了,你找行政科长。他不解决,我拿他是问。”朝君瞥我一眼,然后一撇嘴一哼鼻说:“哼,我没房住,拿你是问!不中,我就住你家!”
这不是赖上我了吗?这不是明讹人吗?我再好说话,可单位是单位,家是家!我一听吓毁啦,赶紧求爷爷告奶奶般地说:“三小姐,姑奶奶,你住我家算哪一套?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我说着拿右眼盯着朝君,拿左眼偷瞟着行政科长和金莲,我发现朝君一脸严肃,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而行政科长和金莲捂着嘴在吃吃地笑。这时,朝君哈哈笑道:“叫姑奶奶也不中!猪八戒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哼,没门!我住进,你拍走人!懂吗?笨蛋!”
行政科长看我下不来台,解围说:“朝君同志,既然处长下话了,你就把心放到肚里吧。再作难,你别管,三天之内让你住进,行吗?”我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行政科长的肩膀头,翘起右手大拇指,热情洋溢地说:“够哥们!真朋友!”然后,我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三个人,夸奖行政科长说:“啊,这个,大科长,我对同志们早就说过,你办事我放心。咋样?房子恁大的事儿,你一句话不就搞定啦?回头我请你喝酒,一醉方休!”
行政科长摇了一下头,叹了一口气走了。我知道他很无奈。我不这样逼他,咋向朝君交差?朝君也走了。看得出,她很满意。走到门口时,向我回眸一笑,笑得意味深长。我愣在她的笑里。“处男,回眸一笑百媚生哟!咋样,朝君倾国倾城吧?”我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金莲,就问道:“你咋还不走?”金莲笑着说:“我都恁不遭你待见?还没说事呢就撵我走?”
又是找我说事!我不由心烦气躁起来:“大小姐,你让我安静会好吗?刚把房屋那一摊子事摆平,你又说事,是不是没事找事?”金莲也不恼,心平气和地说:“我说领导,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事儿,忘啦?”我脑子转了五圈,没转出她给我说啥事,就摇了摇头。“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真健忘!给你说罢,就是给你找个伴儿的事儿。”噢,我想起来了。但,我假装迷登生,手托着下巴还是说没想起。“我也不瞒了,实话给你说,我给你介绍的就是朝君的孪生妹妹晚君。”金莲得意洋洋地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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