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饭局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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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楼自然还是山水楼,也只能是山水楼。因为哥吃的不是饭,是权谋。
作为人类最古老的行业之一的餐饮,经过了千百年的积淀和传承,其中的门道和辛秘已经相当博大和浩瀚。地沟油、隔夜肉这些下九流的手段极力压低着初始成本;禁自带酒水、碟大碗浅等左道旁门有效的进行过程管理。。。。。。。。
不过以上都只是微末之小道,较为上乘的法门是将简单的需求复杂化,让食客们不为吃而吃,就是常说的吃身份,吃感觉,吃氛围,吃文化。
真正的大道是让别人自己来吃,争相来吃,感恩戴德的来吃。怎么可能?很简单,找个大佬来入股就行。再让他派一个亲信的小弟不时晃悠一下,罩着场子,自然有识趣的人乖乖的送钱上门来。何况这样一来自然就会成为指定的接待饭店,与那些看起来很阔,其实斤斤计较的“老板”相比,貌不惊人的“老公”才是真正的财神爷。
在哪吃都是吃,既然能吃出好感,甚至“感情”,岂能仅仅为了口腹之欲舍本逐末?而况不在这吃的后果可能还会很严重。
于是,装修的够牛X,,关键是后面的老板够牛X的山水楼成为牛岩县无可争议的第一饭店,公私宴请的不二选择。但是你只要想想,拿年老色衰、且彪悍善妒的元配夫人和年方二八的不知第几房小妾做个比较,就当知道这山水楼在牛岩县这些个大人、员外心目中应该是怎样一个地位。
差五分钟六点,山水楼大厅的沙发上,原南岸乡党委书记陶志文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不知价值几何的表,神情有些不愉快。话说他因为抗洪救灾“领导不力”,和乡长秦梅俱被免职,打入冷宫,张绍仪作为新任的书记确实也不好上任之初就拜访他,否则莫名其妙的还有了伤口上撒盐的意思。但昨天陶志文主动打了电话请客,却被张绍仪不知真假的理由拒绝了,改成今天又让他提前等候,心里面那个年过不惑的自尊却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但这又奈何,一个日薄西山,一个冉冉升起,形势比人强!
陶志文有些不耐烦的掏出“玉溪”,从前不用自己掏钱买的烟,仅限于从前。旁边几乎将身子横在沙发上,没有一点“上等人”形象的王耀金没像从前一样自然却又能不份的掏出打火机给点上,那也仅仅是属于从前。
深深吸了一口,上月末,王耀金已经“建议”他将股份转让给梁远振。心里暗叹:“是到时候安享晚年了。完事后就退出来吧,不识趣的还占那么一份却要受这闲气。何苦由来?”
其实这时候张绍仪已经到了距离山水楼不远处的路口,看了一眼仪表盘上时钟显示的时间,将车靠到路边,没有熄火等了两分钟才又重新起步。约好六点,不会迟到“拿大”,更不能提前“丢份”。这便是可悲的,丧失了率性的自由的官场。
…………………
山水楼,五岳包厢之华山,张绍仪等三人分宾主尊卑坐好之后先吃喝、闲话了半个小时,酒过三巡之后,才由王耀金将话题转到了此行的目的上:“张书记,按照乡里面的方案,我们确实是很难承受。别看运沙车是一辆一辆的往外拉,其实我们的利润很薄,每车也不过二三十块钱而已。。。。。。。”
张绍仪慢慢地夹着精细的菜肴,不动声色的听着对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所以说吃饭真的是件很不简单的事情。纯正的口腹之欲倒也算得上真性情,那种纯粹为了接待而接待的饭局却是一点情趣都没有,而类似今天这样为了谈事情而搭凑起来的饭局更是吃的小心翼翼,喝得翼翼小心,彼此试探,言语闪烁,背后有太多的利益述求,也便没有哪怕一点“吃”的乐趣。
“王总,所以说这件事不单纯是谁的事,你们的压力大,乡里的压力更大,确实需要大家合力才能解决得了。”张绍仪先是和陶志文对视了一眼,表达了某种尊重之后才向王耀金说道,“在这我也可以和你交个底,交通局的意思是每年不配套五十万资金,他们是绝对不会自己一家出钱管护这条路。这还是我和吴局长好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的结果。”
“…….现在乡里有十三家采沙场,平摊下来也就不到四万块,对你们这些大老板们来说也就玩一晚上牌的事情。老书记你说是不是。”说完,张绍仪装作无辜的看着王耀金。虽然别的沙老板们也会肉疼,却绝对没有王耀金那么心痛,谁让他喜欢玩遍地开花却不合并,在背后控制那一套呢?
“多也不算很多。但是采砂场之间的效益差别也很大,这么个平摊法……”原本打定主意只是缓和气氛的陶志文看了一眼面色愤然的王耀金之后,无奈的还是再次出了声,有些含糊的说道。出血是肯定的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怎样减少损失,这是王耀金等人事先商量后无奈的结论。

“乡里的方案是这样,以采砂船多少为标准,根据沙场的规模来收这个道路管护费。这样是比较公道的,至于效益,说句现实点的,做账谁不会?根本没有办法去界定。”张绍仪喝了口茶,才饶有深意的看着王耀金的眼睛说道:“至于那些效益真差的做不下去就让他们自己关掉,而且我和水政也已经初步沟通确定,在南岸乡不会再批准增加采沙场,只减不增,以后竞争少了,效益自然也就会好起来。”
妥协是必然的,不管是陶志文或是其他任何一个有平等的身份,又有那么一点交情的人打来电话。“光棍不挡人财路”,不再批准增加采沙场的事情之前没提也不过是保留着作为让步的筹码而已。
耀金眼睛一亮,虽然立即意识到什么赶紧收敛起心里面的惊喜,却已经被张绍仪尽收眼底。“张书记,这当然是好事情。要说乡里政策那么好,我们也不该不识抬举,只是这一下就砍掉了那么大一块利润,还是要好好做一下大家的工作才行。”
其实采砂这一块蛋糕,王耀金并不在意给这些个有能力决策的人分去一块,他忧心是时不时来那么一只老鼠、或是蟑螂这一口,那一口偷吃了不说,还搞了破坏。作为开了采沙场近十年的资格最老的沙老板,这些年来他用了不少手段挤掉了好些竞争对手,可是现在的采沙场却是越来越多,有些路子的人都掺和了进来。日子还不如前些年好过。要是不让增加,以他现在的基础和手段,不久之后就将可以实现对南岸乡采砂行业的垄断。
“所以这个公路管护费的事情还要王总你在行会里面主持一下,把意思和大家讲透。做生意要看长远,把和政府、群众的关系弄僵了以后还怎么做?”张绍仪的语重心长显得和年龄很不相符,却没有惹来其他两人的反感,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黄胜勇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希望这个行业能够变得有秩序一点,以后大家太太平平的赚钱,不要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是会长要做个表率,对拥护乡里政策的人我们肯定也是会大力扶持的。”
“张书记你放心,回头我就去落实好这个事情。我敬你一杯。”王耀金脸上觉得有光,流露出愉悦,先干为尽。
“那书记你看黄胜勇那个沙场现在停下来了,是不……”
“这个…….还是等他的事情清楚了再说吧,现在不合适。”敷衍着,张绍仪心中冷笑,“还想得寸进尺了,哪有那么便宜。”
一时间因为正事落定,气氛也就轻松了下来,不过两句闲话之后,因为受到现实的伤害内心阴暗的陶志文又让原本缓和的空气又变得尴尬起来。
“绍仪。”作为老书记陶志文当然有资格这样称呼张绍仪,“其实呢,原先我小舅子没有工作,承蒙王总关照,投了点钱也就跟着王总开沙场,最近他想换个行当,想把手头那点股份转了,算帮我个忙,你帮着留心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愿意接手。。。。。。”
“嗯,老书记吩咐的事情我一定用。.”张绍仪嘴上应付着陶志文,心里却在发笑,陶志文就算不说他也已然将在座的另两人心里的那点别扭、纠结看得一清二楚——老了,不中用了,该滚一边就滚一边去吧。
张绍仪和陶志文自顾的说着话,谁都没看王耀金一眼,却也知道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陶志文要转让股份岂会需要张绍仪介绍买家,说着话的意思根本就是想转给张绍仪。但是事先连张绍仪都已经知道陶志文已经被王耀金逼着准备将股份转给梁远振,自然知道陶志文此时提起这个事情不过是想报复一下心中所受的憋屈而已。不过,张绍仪乐的装傻充愣,配合着将戏演得更精彩,也算是报复一下王耀金之前的傲慢。
王耀金不是愚蠢,而是有了几个钱之后,陶志文等人又陷得太深,有点找不着北。自从在港口拒绝了他的邀请之后,本就轻视“小张书记”的王耀金就有着顶牛的心思,极力拉拢比较“上道”的乡长梁远振,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张绍仪。到张绍仪出招之后才意识到南岸乡小张书记的不二权威,也才有了今晚的妥协。就他内心而言此时当然愿意将把陶志文的股份转给张绍仪,不过梁远振那边却如何交代?
气氛一尴尬,饭局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和兴致,说了些场面话,三个人也就各奔东西。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不过车没开出多远王耀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试图解释着:“张书记,事情是这样……..”
虽然解释的理由很牵强,满意他的态度、而且并没有染指意思的张绍仪还是“原谅”了他:“我在牛岩和经商的人接触得比较少,所以这事还是请王总你多操心吧。不过另外一件事你要更操心才是。”
“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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