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老大 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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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凉其实在遥远的北方,此时已经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但是地大物博的伟大祖国给予了充分领略世界的多情的机会。
周三晚上,最合适宴客的时间,张绍仪宴请了原建设局局长、即将就任的常委、常务副县长王波,在山水楼小小的提前庆贺了一下。加上陪客也才五个人,刻意维持的小场面里营造了彼此关系不浅的氛围,但是到底感情深不深却不是那几杯一饮而尽的五粮液就能够看得出来的,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并不能证明什么。
已然可以在牛岩发出自己独立的声音的王波将会努力搭建自己的威望,而威望来自下级的奉承和迎合。毕竟有过那么一点香火情,再加上张绍仪及时的“庆贺”相信会使得他在王波眼中的序列位置靠前一点。何况在王波面前张绍仪一直保持着应有的尊敬。从前是重要科局的一把手已经足够让人尊敬,现在一跃成为一县之常务更是让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尽管那尊敬是对位置,不是对人。
这就是体制,千百万人遵循并维护的体制。
齐建国已经执政牛岩一年,在乡镇、科局长们已经做了他认为有必要的调整之后,副县长、常委们要必将换上一些能够和他配合默契的人。只不过科级领导他可以一言而决,县处级的管理权限却是属于市委,于是他需要时间,站稳脚跟的时间、观察认可的时间、明暗运作的时间。
一年,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是上下一致认可的熟悉、磨合阶段,若是过了这个节点,如果该理顺的关系依旧还没有理顺,以至于不能大展拳脚的话,没有任何借口,就两字——无能。所以,美丽的南方仍旧是“秋风秋雨愁杀人”的季节里,牛岩县的县领导、科局领导终于实现了面目全非的整容,充分诠释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然,这一切与“自甘堕落”,躲在属于他的一亩三分地里耀武扬威的张绍仪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正在享受着“老大”的生活。虽然这个老大的地盘在好高骛远的人们看来“太小”。只有两百多平方公里人。
通过还算有点创造性,至少有点轰动性的几项举措,特别是县长王启胜的“毫无顾忌”将两人的关系裸露之后,从南岸乡“男女老少”的干部们见面时候一句恭敬的“书记”能感受得到,张绍仪上任三个月终于算站稳了脚跟。其实这是人的本性,对于外来的、新来的总要先称一称其斤两,发现不能“欺软”之后才会心甘情愿的“怕硬”,并很自然的围绕着新的中心运转,形成新的秩序。这也算是人类超强的适应能力的体现。
于是,在周围的人们的配合之下,已然逐渐习惯“乾纲独断”的张绍仪在南岸乡第四季度安全生产工作会议之后,留下了“财大气粗”、谈笑风生的沙老板们座谈。轮到他最后发言时,他才先是环视了众位“经理”们一眼,又静待了五秒钟,直到现在的人全部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刚才听了大家的畅所欲言,说得很好,钟副乡长你回头要整理好大家提的意见,上班子会讨论后能落实的尽快给大家落实。……..不过,我发现大家都只是在强调客观的困难,却不那么愿意多做一点主观的努力。”
张绍仪的眼睛缓缓的转动,目光和环坐的所有人都接触那么一两秒,虽然平和、温和,那些不懂规矩,坐姿各异的非体制中人却情不自禁的坐正了身子,脸上堆上笑容。这时候会议室里才有了老大在说话的场面和气氛。
“当然,我来的时间不算长,只是就了解的情况谈一些看法,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大家可以指出来,共同探讨。”将不紧不慢的语速稍微提了一下,将语调稍微提高了一下,张绍仪将目光集中在采砂协会会长王耀金脸上,中间又很明显的晃了挨着他坐的乡长梁远振一眼。
“我每到一个村屯调研,群众都反映得第一个,甚至唯一一个问题就是,咱们南岸乡的公路根本就不能叫做公路,太烂。太烂。县里面交通局的领导也跟我说了两次这个问题,现在群众的公民意识很强,动不动就一个电话给县长热线,市长热线打过去,然后交通局就要作出书面解释。”
“交通局的解释只有一条,运沙的重车太多!超载!数倍的超载!”骤然将语气提高,声音虽然还保留在“交谈”的范围,年轻的脸上却是笑容不再,一色威严,身份赋予的嚣张的权利绽放无遗。
又环视了在座的表情已经不自在的诸人,又沉默等待了五秒钟,张绍仪才又说道:“现在可以很坦白的和大家说,县里主要领导已经明确表态,一个月,乡里要是处理不好就由县里来处理!所有,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商量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所谓当官的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就是那么回事吧,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要和大家讨论问题,没说几句话就声色俱厉,直把见过些世面不会被吓唬却因为自身的太多不规范硬起不起来的“老板们”给说得无言以对,一个个装作专心吞食着尼古丁,着力打造一个云牵雾绕的神仙环境。
这不是谈判,至少现在这个场合不是,整个过程才是,现在只是作为强势者的张绍仪仿幻化成了来自北方的狼族,挥舞着战刀,背后无形的万千铁骑耀武扬威,欺凌着羸弱的南朝,直欲签订那城下之盟。
“张书记,其实这个问题我们协会也不止一次商量过,只要乡里拿一个合……(理)……适一点的章程来,我们绝无二话。”看着沉默的众人,一一征询,并得到同意之后,王耀金责无旁贷的站了出来。
“很好,只要大家有这个态度就好办,只要大家心齐就一定能解决好这个问题。书记,是吧?”王耀金话声刚落,却是乡长梁远振抢着接上了话。开会之前张绍仪跟他提了那么几句采沙场的事情,却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书记的意图那么明显的表露,按理作为代乡长,梁远振不该插话,但他还是适时的打了圆场,而且征询、和稀泥的语气已将背后那些复杂的东西暴露出来,至少在这方圆两百公里要算得上“精英”的人们心知肚明。
有了梁远振的插言,原本有点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过来,不过心里打定主意要来压一压这些地头蛇的张绍仪并没有散罢甘休,他扭过头交代了副乡长钟培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解决方案当众宣读起来:“......”
钟培智地道的凌州话简要的喷洒了两分钟后,会议室里边只剩下抽烟和呼吸的声音,烟雾更容,恨不能淹没了充斥的愤怒和尴尬。
静寂。
……
“当然,这只是乡里的结合了上面要求后提出的整改意向。大家可以回去想一想、再商量一下,有意见可以随便提,王会长负责把大家的意见收集一下,具体的和钟副乡长沟通。”此时的张绍仪倒是又换上了微笑,一副我漫天要价,你可以落地还钱的模样,尽管他明白他此时的笑脸在众人的心里是无比欠揍。
安排在政府食堂的午餐不到半个小时就索然散去,甚至酒都没上,完全没有了从前欢聚一堂的放肆、闹腾。沙老板们统一着铁青的表情离开,同样表情的还有梁远振。
乡镇和县一级书记管人事,县长管经济的格局完全不一样,因为乡镇在现今而言已经不能算是一级独立的政府而存在。乡镇没有什么人事可管,书记的权威也就只能在日常工作中体现。所以有了权威的张绍仪吩咐了副乡长钟培智准备有关方案,却可以只是含糊的和乡长说一声就了事,钟培智闻弦知雅意,再加上卖老加装傻根本没和梁远振汇报。以至于梁远振完全没有准备,这是传统,也是普遍现实,所以梁远振心里不满也说不了什么,官没别人当得大,便只有受气。
张绍仪到港口“视察”之后,识趣的人已经通过关系勾搭了上来,不过却没有“沙老大”王耀金,甚至没有找作为后盾而存在的靠山股东们说上一句话,所以他有点不高兴,所以才有了后续的今天的故事。
睡醒午觉,张绍仪边去牛岩县城“办事”去了,其实却是为了给那些上午已经被气坏了的人们背后进行协商的机会和明示。双方都知道所谓的县领导表态之类是实话,也是鬼话。要有什么动作早就有了,一切都是借口,一切都正当的理由背后都掩盖着不正当的私心。不过这些接口却不是谁都能用的,只有掌握了权柄的人才会像武林高手,一草一木皆是杀人利器。
看着张绍仪的车开出乡政府大院的一刹那,梁远振掏出了他的手机,简短说了几句之后,他的座驾也离开了乡镇府,随后,乡政府不远处的派出所也有一辆车向同样的方向驶去。
同样,上述的一切依旧有一双眼睛准确的记录下来。当两辆车消失之后,依旧是那只手掏出手机,这次不需要选择电话号码,只是直接按了重拨键。
一个半小时后,张绍仪接到了意料、甚至期待中的电话,不过打电话的却是他没有意料到的人。挂了电话,张绍仪冷冷一哼:“还当自己是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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