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四美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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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德妃依照皇上的意思到皇后这里来讨主意,皇后说道:“德妃乃太子生母,选太子妃还是要你拿主意。”“娘娘乃后宫之主,皇上平素最为倚重和贴心的人,此事还是娘娘拿主意的好。”皇后思量了许久,说道:“你先去拟个备选的名册来,挑个皇上有空闲的日子,让她们进宫里来。请皇上定夺。”“娘娘这个主意甚好,也省得选罢再奏请皇上了。”
如此商量定了,惠德妃回去就拟好了名册,次日便送到了未央宫。皇后翻开一看,名册上列着五个人,分别是应天府宣威军张校尉之女张桃,应天府长史之大孙女长孙梅儿,镇国大将军恩远之幼女恩怡,烟罗国水仙郡主和并州白县县丞之妹白梨。皇后知道德妃中意之人定是恩怡,其余不过应景凑数而已,她也不明说,只是回了皇上,将日子定在一个月之后。
过了辰时,选妃仪式开始了。皇上和皇后并排坐于未央宫大殿的上首,四妃分别坐于两侧,瑞安和天星坐于再下。天星悄悄地跟瑞安说:“太子哥哥,你娶了太子妃之后,是不是就没有时间陪我玩了。”“是呀。”瑞安故意说道。天星撅起小嘴儿,将两个腮帮子鼓以来,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宣待选之女白梨进殿——”
一个银装素裹的美人,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风一吹,身随衣动,若初春的嫩柳枝一般。走到近处,仔细一瞧,只见她一张花瓣脸小小巧巧,两行笼烟眉如烟似雾,一双秋水眼泪光点点,面不施香粉而白如雪,连一颗小小瑕疵也没有。只是面上冷冷淡淡的,不喜不嗔,也不多说话,请了安就直直的立在那里,目光不与任何人交流。后有人评说她:梨花如静女,寂寞出春暮。春色惜天真,玉颊洗风露。素月淡相映,肃然见风度。恨无尘外人,为续雪香句。孤芳忌太洁,莫遣凡卉妬。(注:此诗为元好问《梨花》)
皇后看了一眼,对皇上说道:“此女孤艳冷傲,品貌俱佳,只是过洁惹人厌,怕是没有福气的人。”瑞安将眼睛盯在她身上,心中赞叹道:“如此冰雪冷艳的美人,真是世间少有。若是将她放在身边,闲来赏之,真是美事一桩。”
“宣待选之女水仙郡主进殿——”
烟罗国是一个岛国,那里的人出门从不骑马也不坐车,划个小船四处的逛。烟罗国的皇宫建在一艘巨大的船上,水仙郡主自小便是在水里长大,很少上过岸。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很不习惯,踩在地面上,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晃动,像是在船上一样。看着她从殿外款款走来,步履轻柔,微微荡漾,仿佛踏水而至的仙子。她今天穿了烟罗国的衣服,上身是一件雪白的对襟短衣,上面贴着黄色的小鱼,下身穿着一条拖地的大摆的翠绿绸的裙子,风一吹,翻滚起翠绿的波浪一片。头上挽着拜月髻,单插一枝白玉珊瑚挂枝簪,眉若新月,眼如杏仁,仙肌雅骨,自有一段风流神韵。瑞安赞了一句“好一个凌波仙子。”天星也不觉看的呆了。
皇上说:“郡主配太子,也算门当户对,却是别国人。真是可惜了。”
水仙郡主落落大方的请安叩头,姿态典雅秀美。退到一旁后,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后有人评: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容愁绝。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坐对真诚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宋,黄庭坚)
“宣待选之女恩怡进殿——”
只见一个金灿灿,华丽丽的美人故作端庄的慢慢的走进殿里。她头戴镶纯白滚圆珍珠的荷花金冠,花瓣大如金盘,粒粒珍珠如同花瓣上的露珠一般,额画红云,耳挂翠玉,穿着一件银貂毛领镂金富贵牡丹玫瑰红双排扣的长褂,系着银红色霞影纱百褶裙,混身上下贵气逼人。皇上说道:“这个女孩有些眼熟。”“恩远将军的女儿,皇上怎么忘记了?”“原来是她。几年前随恩远进宫里来过,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
天星看她走近,赶忙藏到瑞安身后去,“太子哥哥,怎么是她?前些日子我还把她推到池塘里去了。让她认出我来,母后又要说我了。”瑞安把她揪起来,按在原地坐好,说:“在这里她能拿你怎样?让她看见,看看有什么反应。”“我要是被罚了,都赖你。”“你要是被罚,我就和你一起受罚,如何?”“那好吧。”
恩怡偏过头来看瑞安,脸色突然变了,她看见那日推她入池塘的小丫头此刻正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还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天星见她看着这边,先笑笑,冷不防将舌头伸出老长来,做了个极恶的鬼脸给她,吓的她几乎要站不稳,一张含春的粉面霎时变得僵硬雪白,过了一会儿,又拼命的挤出些笑来堆在脸上,装成一幅处变不惊的样子。天星笑嘻嘻的说道:“太子哥哥,她的脸变好快,就像长了好几张脸,需要哪个就用哪个。”
“恩将军进来身体可好?”皇上问道。
“托皇上的福,家父身体尚好。”
“你刚才在殿中,脸色为何突变?该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成?”皇后问道。
恩怡说道:“娘娘,方才是我第一次得见天星公主玉颜,一时间惊为天人。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能够见到公主,难过的是自己的容貌不及公主的十分之一,与公主相比真是天上地下。因此忘了礼仪,还望娘娘恕罪。”
皇上笑道:“何罪之有,看来,天星以后又多了一个疼爱她的人了。”皇后只是盯着恩怡的眼睛看了半响,没有说话。
“我才不要她做我的嫂嫂呢。”天星小声的说道。
“宣待选之女长孙梅儿进殿——”
一股清香随风而至,细细的闻一下,又凉又清,让人的五脏六腑都觉得无比的舒畅。长孙梅儿,三岁读论语,四岁学诗经,八岁可做文章,精通占卜星相,弹的一手好琵琶,更画的一手好丹青。她面色平静的走进殿来,双眼平望着前方,却没有着落在任何一点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直到别人无法企及的远方。近看她的容貌,眉若冰蚕,目若寒星,一对浅浅的酒窝若有若无,一颗小小的黑痣藏于嘴角之下时隐时现。开口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不媚不怯,让人听着觉得心中敬佩,故而又有些敬而远之的。后有人评:群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国。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昏黄。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林和靖,《山园小梅》)。

“长孙梅儿,朕听闻你善于占卜,能观星象,今请你为天星公主卜上一卦如何?”
长孙梅儿微微颔首,说道:“占卜乃微通天意,然天意不可亵渎,需净手焚香后方占卜。不过,小女子刚踏进殿内,便发现天星公主面相非常特别,极贵之中含有大凶,大凶之内隐有大吉……”“朕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大凶?耸人听闻,以图引起别人注意,退下吧。”皇上打断她的话,不悦的说道。
“宣待选之女张桃进殿——”
一个穿着淡黄色流水纱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走进殿来,一面走一面贪看这大殿中的稀罕物,似乎是还没有穿惯那云头丝履,自己踩到了裙角,一跤跌在地上。底下一片低低的笑声。她趴在地上蹬了两下,丝履缠在裙子上,没有爬起来,一张脸羞得满脸绯红。瑞安走上前去,将她拉起来,低下身去帮她理了理裙角,抬头看见她笑着看着自己,心中不觉动了一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过如此。只见她两颊桃花粉红,一双眼睛含羞带臊,待看不看,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傻傻的笑着,削肩峰腰,窈窕多姿。瑞安似乎忘了放手,皇上故意咳嗽了两声,那女孩才回过神来,将手夺了回去,走进去请安。
瑞安回去刚坐下,天星拿手在他脸上划了几下,笑道:“好不害羞。看见人家都舍不得撒手了。”“女子之美色,需要有人欣赏。若是无人看她,如此美色又有何用处。”天星抢白道:“好色就好色,强词夺理。”瑞安拉着她的手说道:“若是能得到我心中所想之人,宁愿负了天下的美女。”“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是谁?”瑞安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地说道:“这是个秘密。”
张桃请了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绣帕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来,打开一看,竟是两个又大又红的鲜桃。“小女子的老家就数桃树种的最多最好,每到春天,漫山遍野的桃花开着,美极了。这两个桃子是小女子特意带来给皇上和娘娘的,路上怕坏了,小女子特意将它们装在铺满桃树叶的盒子里,一直抱在怀里。”皇后赞道:“桃子虽不值什么钱,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呈上来让我瞧瞧。”她憨憨的直笑。皇后又说道:“既然你有桃送给我们,我和皇上自然也有东西赐给你。”说罢褪下手上的一只翠绿的玉镯,命人赏给了她。后有人评:争得早春第一艳,粉面恣意弄春风。晨若朝霞娇艳满,日暮风吹红满地。
恩怡退到了一边,冷眼观起其他四个人来。在她之前上殿的水仙郡主,虽然容貌娴雅,身份尊贵,可是毕竟是别国的女儿。长孙梅儿,论身份,不比她低,论才华,在她之上,论容貌,她二人各有千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皇上面前说了天星公主的晦气,惹的皇上生气。白梨,风流袅娜,我见尤怜,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怎么能指望她日后帮皇上分忧。张桃这个丫头,活泼俏丽,又讨了皇后的欢心,她出身虽不尊贵,但也算官宦人家,她算是一个小小的威胁。正胡思乱想着,听见皇上说道:“众位妃子对谁比较中意,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我和皇后做个参考。”
一时之间,有说桃儿俏的,有说梅儿才的,有说水仙雅的,众口难调,各说各的好。惠德妃心中属意恩怡,却挑了长孙梅儿来说,说她有才华,说她气质高雅,说恩怡容貌气质与梅儿不相上下,只是输在了才华上。皇上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书看的多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兴许心都看的歪了。”恩怡听了这话暗自的高兴,梅儿的脸上倒是淡淡的。
皇后小声的跟皇上说道:“皇上,既然是为瑞安选妃,他的终身大事也需听听他的意见。”皇上捻须想了一会儿,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何须听小孩子的意见。”“皇上,你往日总是说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皇后是一国之母,但她首先是皇上的妻子,若能夫妻恩爱,天下也能太平些。还是听听瑞安的意思好些。”“那就依你。”
“皇儿,这几位女子,你中意哪一个?说给父皇听听。”
天星赶紧在底下拉了拉瑞安的衣袖,看了恩怡一眼,对他摆摆手。瑞安拍了拍她的头,对她笑了笑。
瑞安站起身来,说道“父皇,这几个女子的容貌各有千秋,就像是花园中百花各有春色一般,儿臣实在难以取舍。不如,父皇同意儿臣将她们都留在东宫,也省去了取舍斟酌之烦。”
皇上笑道:“小小年纪,胃口不小。不过,今日选太子妃为首要,你觉得谁合适做你的正夫人?”
惠德妃咳了一声,瑞安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天星,说道:“父皇,儿臣尚未到弱冠之年,若是现在就娶妃,势必将心思都放在了女人身上,习武的心肯定就淡了。父皇着急为儿臣选妃,只是因为我朝惯例如此。”
“瑞安,你说的不错。你刚才开口叫要这几位女子都到你东宫的时候,父皇就在想,若是真的遂了你的意,恐怕你以后都要在温柔乡里沉睡了,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况且好颜色对男人而言虽不是大的毛病,但对于以后要继承皇位,掌管天下的你来说,就是个很大的缺点。父皇认为等你再大些,懂了道理,有了自制力,再为你娶妃不迟。”
听完这一席话,惠德妃的一张粉脸耷拉下来,嘴角都垂到了下巴上。恩怡也倍感失望,用手指头绞着衣服的带子,噘着嘴。皇后笑道:“皇上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这几位女子都是女儿家中的上品,不如留在后宫中居住,顺便教些宫中礼仪,等瑞安再大些,再挑一个与他做太子妃也好。再说,天星也没有什么玩伴,让她们给天星做伴也好。”
皇上点头说道:“这样也好。这些女子,皇后觉得安排在哪里比较妥当?”
“未央宫后面有个彩虹院,空了多年,她们过去住正好。”
“好,一切就由皇后安排。”
瑞安刚坐下,天星将头凑过来,说道:“太子哥哥,你真好。”“早前,我只是说娶了太子妃没有时间陪你玩了,你就把嘴噘成那样,若是真的娶了,你还不就不理我了。”“谢谢太子哥哥这么疼我!”
惠德妃和恩怡听皇后这么一说,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来。
待下去之后,皇后便命人将彩虹院收拾干净,每人给派了两个嬷嬷,八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着。独水仙郡主从烟罗国自己带了八个宫女过来,皇后也就只派了两个嬷嬷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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