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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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大胆地说出他的来,让我断定他不会是阳痿可是当阳子拥抱我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个中年男人。立即,我头痛欲裂。我猛地推开阳子蹲到地上呕吐不止。阳子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回事!”我说我晚饭吃坏了肚子要求他重新开始。我忍着头痛,我们又开始。然而我又吐了。再试还是如此。强烈的和不耐烦使阳子脸上有种狂暴的怒气。我以为他会不顾我的感觉对我强行施暴。在我担心着这种可能时阳子走开了。回来的时候他拿了一杯水递给我说:“漱漱口。你这是性冷淡。什么时候得的?”我哭了。我想说那次令我恶心的经验。可不知为什么我开口却说出了凶杀案。我说:“去年夏天有一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案子,你听说过吗?”
阳子现出冷淡的神情,然而他还是说:“是夫妇互相残杀又杀了孩子的那一起吗?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他们不是互相残杀,是有人杀了他们。”接着我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讲起凶杀,讲起恶梦和鬼,还有住宅小区里的人和我的疯狂。说起这些我是很害怕的。我本不想说。可是有一种更为强烈的愿望让我说了下去。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渴望被理解被保护的祈求。在我作为疯子的时间里我孤独的太久了。
我说:钱叔钱婶和他们十七岁的儿子亮亮是我的邻居,亮亮更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住在我家楼上。案发的那天晚上,我因为挨了父亲骂很久都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勉强要睡着了,朦胧中忽听轻微的咚的一声响,我就清醒了。不久,楼上就传来一个男人变声了的呼喊声,然后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咚咚的跺地板声和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大玻璃的暴碎声。这些声音在夏天的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大非常清晰。我爬起床问我的父母怎么了。我的父母是醒着的。他们说可能是夫妻打架。我说不像是夫妻打架打110报警吧。父亲就很严厉地斥责我说:“要你多管闲事!快去睡觉!”我没敢报警也没敢出去看。楼上的声音持续了有二十多分钟--我站在客厅里正好面对着夜光表所以看见了时间--后来楼道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不敢开门就趴在门镜上向外看。我看见有个人走了下来。本来楼道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可那个人被楼道里的东西绊倒了。他划了根火柴找东西时火光照着了他的脸。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后来我就到床上去了。我一直没睡。天亮了我起来想去楼上看看。我刚出门就和从楼上冲下来的扫楼梯的女人撞到了一起。她没等站稳就一把抓住我,抖动着嘴唇说:“血……全是血……杀人了!
”接着楼上的邻居们也被纷纷惊动了。
有人报了案。警察和法医来做了勘察和鉴定。凶案现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案发时还有第四个人在场。钱叔身中八刀有一刀贯穿心肺。亮亮是一刀切断咽喉死的,死在他父母的床上。钱婶没有立即死。她是在警察来之前的一个小时前后死去的。人们都说是他们夫妻吵架互杀又杀了他们的独生子。
警察来调查时所有的邻居们都说夜里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我的父亲也这么说。我父亲还严厉地告诫我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我听见了楼上的声音和看见有人走下来。他说我说了就会遭到灭口,我也会死。父亲说这些话时脸色惨白,手都直哆嗦。

那天晚上我就开始做梦。我梦见了案发的全过程。在梦里,我看见一个男人敏捷地爬上了二楼的窗台。窗子有一扇是开着的。窗上蒙着窗纱。男人撕开了窗纱。一个种着茶花的巨型花盆挡住了他的去路。男人小心地搬开花盆,轻轻跳进了屋里。屋里很暗,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觉得他很高大。他抽出长解刀后就悄无声息地接进钱叔和钱婶的卧室。他走到床前了,听了一会,然后一刀扎了下去。钱叔大叫一声翻身坐起--我说钱叔大叫,包括后来钱婶的叫喊都是从他们痛苦的表情和运动着的嘴判断出来的。实际上我的梦是无声的。除了血,别的东西也没有颜色,像看一部无声的黑白影片--男人似乎没想到钱叔会坐起来。他稍一迟疑钱叔就扑了上去抱住他和他斗做一团。蚊帐缠住了钱叔又落下来罩住了惊醒了的钱婶。钱婶挣出蚊帐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就跳起来和钱叔一起斗那个男人。钱婶一边打一边喊,一边跺脚。打斗中他们碰翻了玻璃茶几。破碎的玻璃像四处飞溅的水一样散了开去。亮亮出现在门口。他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就看到屋里的情景。他吓呆了。这时钱叔伤重倒地,钱婶独立难支。亮亮就跑过去举起拳打男人。男人只一下就抓住了他顺势把他按倒在床上,刀锋在他脖子上只一划,亮亮双手捂住脖子再也没有起来。
男人的尖刀又刺到冲上来扶儿子的钱婶身上。先倒地的钱叔并没有死,他艰难地爬到门口艰难地扶着门站起来开了门。门一开他又倒了下去。他又爬。眼看着就够着对面邻居家的门了,这时钱婶倒了下去。男人跑出来抓住钱叔的脚把无力挣扎的钱叔拖回了客厅。钱叔的身下被拖出了一条血带子。男人又在钱叔身上补了一刀钱叔才不动了。男人又关了门,站在客厅里听了听。然后他逐一探了探三个人的口鼻才把刀丢在地上,走到卫生间,开了卫生间的灯。这时我看见他脚上包着塑料布,手上带着手套。男人脱了手套放水洗脸上的血迹。
洗完了他看了看镜子。镜子上映出一张清晰的脸。这张脸正好和我看见的楼道里的那张略嫌模糊的男人脸吻合了。他拿起手套,把放手套的地方和所有能留下痕迹的地方都冲净,看着水打着漩冲入了下水道,然后他小心地关了水笼头,关了灯,走出卫生间。他出门前脱了脚上的塑料布,和手套团在一起拿在手里。做这些时他很注意地不留下任何痕迹。然后他掩上门走了。我的梦并没到此为止。梦里我好像正在那间屋里看着一切发生,而所有的人都看不见我。我仿佛在空气中飘来飘去各处游走。我看见被撕下来的半边窗纱在夜风中轻摆,看见窗台上显示花盆原来位置的圆形水渍,看见半在床上半拖在地上的染血的蚊帐。最后,我看着倒下的三个人,想要打电话报警。可我却觉得我拿不起话筒。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钱叔家的电话线被钳断了。我的梦继续。不久我看见钱婶动了。她向门慢慢地爬了过去,爬得很慢,很慢。在她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小河一般的血。她爬呀,爬呀,终于爬到门口了。她伸手推门。门开了一道小缝,她的手就软软地垂下来,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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