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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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人群里跳动,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忽然,一只手臂把我拦腰搂住,然后我就发现,我已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了。我认出男人是凯子。我热烘烘的已然糊涂的大脑迟钝地爬出一个念头: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我任凯子把我半拖半抱地把我弄到一个角落里去。我也顺他的意叉开双腿坐到他的大腿上。凯子要吻我时我本能地躲开了,感到他的手一上一下地滑到我的衣服里去。他的手弄得我很舒服,然而我无法忽略的是伴着这舒服的感觉同时生出的还有一种厌恶感。舒服的感觉使我软软地要贴到凯子身上去。厌恶感却要我把凯子狠狠地推开。这两种同样强烈的感觉仿佛在激烈交战,我的身体做了交战的战场。我真是痛苦不勘。
“宝贝儿,别紧张……别紧张……我会很温柔……别紧张……我猜得没错,你还是处女……让我教你怎么样才是男人的爱……”
凯子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地安慰我。然而这时我体内的战争有了结果,我“呕”一声吐了。秽物兜头兜脸地吐了凯子一身。凯子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我顾不得起身,坐在地上抱着头就大声呻吟起来。头痛欲裂。
凯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大厅里的人还在狂欢。然而,这狂欢声如退潮的海浪般在我面前一波一波退去了,留下的只是无声的人影,那些动着的人影,扭手踢脚,嘶吼着,挣扎着,挣扎着……如炼狱中受煎熬的灵魂。
4.8那天我和阿梅在往她家走路上,我又看见钱叔钱婶和亮亮了。他们就在我酒醉的眼睛看到的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的光晕里。他们的身体已经变成透明的淡红色的气体,流动着,飘浮着随时都会消失在周围的空气里的样子。
“你们怎么来了?你们没被恶鬼捉走我真高兴。唉,你们不要晃啊,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怎么路灯也在晃?要地震了吗?”
“为什么要躲我们?”钱叔脸上露出极度失望伤心的神情
“我没有躲啊……我只是玩玩……我不想当疯子……哎呀太难过了……”
“唉!”钱婶长长地无限怜悯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立时击碎了我脆弱的貌似无所谓的外壳,从中拎出崩溃得落花流水的我来。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一直荒腔走板地唱着城市里年青人中流行的猥亵的情歌的阿梅忽然格格地笑着说:“你……哭什么?”
“钱叔钱婶和亮亮在骂我,说我躲他们了……他们说得没错,我是在躲啊……可是没有用啊,跳舞,喝酒没有用!摇头丸没有用!男人也没有用!全都没有用!……啊,你们别走!别走!告诉我怎么办……别走啊!”
我向空中伸出手,跳着想要抓住他们。可他们轻烟般的身体还是渐渐飘远,没了。
阿梅捧着我的脸,左看右看,说:“怎么了?……你哭了?……真好玩。哭什么呀?”
“他们走了。”我哭得更厉害了。
“谁?……谁走了?”
“钱叔钱婶和亮亮,他们全走了……我怎么办呢?”
“你说的是那些鬼呀?哪儿啦?在哪儿啦?”
阿梅扭头去看,不知怎么也坐在了地下。
“哪儿啦?没有啊。我其实希望有鬼啊。要是有的话我爸早晚会来看我。他那么疼我爱我才舍不得不来看我,对不?可那些铜水都让他喝,不公平,不公平!”阿梅也开始哇大哭。
我们哭着哭着,就抱在了一起。后来又不知怎么笑了起来,笑个没完没了。
我和阿梅醒来时已是第二天黄昏。我们都想不起是怎么回到了阿梅家的。宿醉的记念是我们都头痛恶心,浑身乏得像一洼水在大太阳底下爆晒了多天,懈怠肮脏热哄哄,并散发着臭味。我俩都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即使碌碌饥肠发出抗议的哀叫我们也不动。寂寞,荒凉,绝望又在我体内癌细胞般越长越大越沉重。多天来,每当酒醒舞尽,我一人独处时它们就会在我体内恣意纵横,弄得我想大哭也想大笑。这时我的理智都要拿出相当大的自制力来阻止我要大哭大笑的举动。理智知道如果我控制不住的话那我就真的疯了。这次也一样。这次我的眼中又溢满酸涩的泪水,可我成功地阻止了它流下来。我的肚子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比较长,比较响。阿梅伸手拍我了的肚子一下,嘻笑着说:“没出息,昨天晚上的香槟都喝狗肚子里去了?”

“是啊,喝你肚子里去了。”
“好,你骂我,你等我有力气的时候,哼!”
我们又不说话。好久,阿梅忽然说:“我现在特别想阳子,我们收拾收拾去看他吧。出了他家那条街道不远,新开了一家自助餐馆,二十元一个人,物美价廉。咱们今天让他请客。”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这些天一直也没停了和阳子见面,在我不在的时候。
“好吧。”我说。其实兴趣不大。
说是要起来,可我们还是蹭了很长时间才动。先洗澡,阿梅的房间里有个很不错的卫生间。我们脱光了一起站在莲蓬头下浇着,互相看着对方的身体,比着各自的不同,情绪渐渐好了起来。
“卫生间真好,弄这么个房子得不少钱吧。”
“钱?”阿梅脸现不屑,“人家白送的。要说有权是有好处,总有人上赶着孝敬。这套房子就是有人送给我妈的男人的,我妈又送给了我。要说这当官的不也难,这么多诱惑等着他们呢,要有多大的抵抗力才能顶得住?老百姓也贱,非得惯着他们?”
“不要批评老百姓,你又不是老百姓,你知道什么。老百姓没有难处,谁愿意去捧那个臭屁,没办法呀。”说是这么说,但如梗在喉的感觉立即堵到了我的嗓子里。
阿梅嘻地一笑,拍了一下我的胸脯,说:“你身体没发育出来,脑子可挺苍桑的呢!--要说该死的不只我爸,把那些当官的收入和他们的高消费比一比,哪个都够拉出去枪毙,我妈的男人尤其该毙。”
“没良心,吃着喝着住着玩着人家的还骂人家。”
我故意说,叉开了话题。否则阿梅绕来绕去就绕到她爸的死上头去了。我已经发现,每一次她说起她爸的死来,她都会玩得更疯更放荡。而我现在不想去酒吧,而且以后也不想去了。
“我以后不去酒吧了。”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想去了,没意思。”
“那么你觉得没事发呆想那些鬼有意思喽?”
“就是那样的话,我也觉得自己是在清醒地活着啊。现在算什么呢?象是真疯了。”
我的凄惨无比的声音自己听了,都觉得可怜可厌。
阿梅笑。“别人说你疯了的时候吧,你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别人说你正常了呢,你又觉得自己是疯了。天呢,这是什么逻辑啊!”
“其实这些天,我总能感到身体里面有两个势不两立的对手,它们一直争斗不休,弄得我像被撕裂般痛苦。可这两个对手是什么,为什么争斗我又不清楚。要是知道的话,就好了吧。”这话我没有说。要是说出来阿梅也不会理解吧。
“又想什么?还不快穿上衣服?”
阿梅已穿好了衣服,正准备化妆。
“你不化妆比化妆了还好看呢。”我说,穿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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