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面具背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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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地盯着兰陵王画像出神的假面人忽然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宇文衍已经睡醒,一时间好像有点措手不及,立即下意识地抓起了放在身边的银质面具,但又慢慢放下了。宇文衍从错愕中缓过劲来,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忽然变成女人的“华大侠”。那本该是一张极其美丽脸,五官轮廓无不精致绝伦,此刻却因重伤之余变得苍白黯然而毫无神采,岁月的痕迹也因此被彰显出来,显得有几分苍老。
两人对视了片刻,忽然间,宇文衍恍然大悟,他知道为什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他看看眼前这张脸,又抬眼看看石柱上那幅兰陵王画像,天哪!是他!宇文衍越看越觉得像,眼前这张脸上除了多了些细细的皱纹和些许的松弛,五官与画像上的肖似程度至少可达七分。若非重伤之后的萎顿,那股英气也必然能证明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你!你就是兰陵王?!你没死?!!!”宇文衍几乎是在惊叫了,他边叫边想:兰陵王真的长了一张女人的脸,年轻时恐怕比冯小怜还要美。
“华大侠”笑了,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是兰陵王,我是个女人。”
宇文衍又愣住了,他听到的果然是女人的声音,他有点懵了,感觉脑袋有点晕,喃喃道:“你是‘华大侠’吗?‘华大侠’到哪儿去了?你是谁?”
那人又笑了笑,慢慢拿起了银质面具罩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说:“小皇帝,把兰陵王的画像给我看看吧。”声音居然变了,又变成宇文衍熟悉的那个假面人的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沉闷又有点飘忽。
宇文衍呆若木鸡,他更晕了,是真的晕,半晌才闷闷地说:“华大侠,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你跟兰陵王、冯小怜、胡太后、穆皇后他们都是啥关系?”
“我不姓华,姓花,也别叫我大侠了,叫我花婆婆吧。”
“花婆婆?”宇文衍看了看她眼角唇边那些细细的皱纹,又看了看她满头乌黑的青丝,“你没有那么老啊!”
“你的祖母还没我的年龄大呢。”声音平和但不容置疑地说。
宇文衍猜不出她到底多大年纪,心想这个年代的女人都早育,三十多岁就当婆婆也不稀奇,现在养在寂寞深宫的周武帝的遗孀们也确实都是三四十岁的年龄,都是自己的祖母级人物。于是他顺从地叫了声“花婆婆”,还想继续问他刚才提过的问题。
花婆婆却说:“你肯定饿极了吧?那边有些干粮,自己去吃些吧。我很累,要睡一会。”说着,她转身又看了一眼兰陵王的画像,然后慢慢侧身睡下了。
宇文衍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发觉自己腹中饥火中烧肠鸣如鼓,而这个“花婆婆”的无数未解之谜只有等她睡醒了再探究把。他赶紧起身去石台边捧起一个死面锅盔啃了起来。人饿极了吃什么都香,但锅盔又干又硬,没啃完一半就已经把罐子里的水喝光了,他又咬下一大块嚼着,抱起水罐四下找水。洞里没找到水源,他便走到洞外寻找,走路时深一脚浅一脚,只觉头脑还是昏沉,而且四肢酸软。估计还是被饿的,他便没在意。出得洞来才发现满天余辉,倦鸟归林,竟然已是黄昏时分了。
宇文衍循着淙淙的水声,来到草坡下的崖壁间,那里果然有一条清澈的溪流。他小心翼翼不让水打湿了自己受伤包扎着的伤口,装了大半罐溪水起身往回走。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黑玉,黑玉怎么不见了?他抱着水罐到处搜寻,还是不见那匹马的身影。难道它也在洞里休息?他这么想着向洞口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穿了一声马的嘶鸣,宇文衍急忙回头去看,看到黑玉从草坡尽头的山路上走了过来,竟然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骑坐在马背之上。
待黑玉行至近前,马上的二人都翻身下马,小的是紫云姑娘,大的居然是智仙神尼。紫云看了看满身干涸血迹并包裹着双手的宇文衍,急切地问道:“我师傅怎样了?”也不待宇文衍回答就飞奔进洞。
智仙则整理了一下僧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宇文衍,也不说话,从宇文衍怀里接过水罐也径自走向洞内。宇文衍警惕地朝山下望了望,怕有官军尾随在后。张望了一会,除了归林的鸟儿在茂密的枝叶间叽叽喳喳,并无任何动静。他不由拍拍自己有点昏沉的脑袋,自己是皇帝,怎么会怕官军来?这时黑玉低下头来亲热地挨擦他的脸,他也亲热地拍了拍黑玉的头,赞叹道:“你真是老马识途啊,辛苦了!”

宇文衍回到洞中,见紫云已点亮了几盏油灯,而花婆婆已然坐起身来,微笑着问智仙:“你怎么也来了?我让黑玉下山只是接紫云的。”
智仙面无表情地在花婆婆面前盘膝坐下,拉过她一只手,扣住脉搏,然后才冷冷地说:“箭上有毒。”
花婆婆微微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并没有能接住所有的弩箭。”智仙的语气依旧冷冷的。
“哦!在神尼面前出丑了。”花婆婆自失地一笑,“我知道有毒。”
“哼,若不是箭在水里泡得久了,否则,等不到我来,你就已经死了。”
宇文衍和紫云闻言都大惊失色。
花婆婆抽回了自己的手,淡然说:“我已用银针封闭了几处穴道,既然一时死不了,你还是先给小皇帝瞧瞧吧。”
智仙诧异了:“怎么?他也中毒了?”说着将视线转到了宇文衍身上。
花婆婆解释道:“是他帮我拔的箭,拔箭时两个手心都划破了。”
宇文衍闻言不由双腿一软顿时跌坐在了草垫上,现在他总算上明白了,难怪自己会昏睡那么长时间,而且现在还头晕脑胀四体无力。智仙拉过他的手凝神诊了一下脉,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别怕啊小皇帝,毒药是煨在箭头上的,你只不过被带毒的血液感染了伤口,死不了的。”
宇文衍偷偷长出了一口冷气,差点就这样结束穿越之旅了,真够悬的。不过他也因此思忖:此次行刺居然用了毒箭,看来是真要置小皇帝于死命,而不是作秀了……
经过智仙神尼用针灸施治,又服用了她的解毒药丸,宇文衍很快就没了昏沉麻软的感觉。而花婆婆显然还是严重得多,救治之后精神略有好转,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智仙说箭毒已基本无碍了,但两处箭创还相当凶险,非经过较长时间的治疗和恢复不可。花婆婆听了却只是淡淡地笑笑。
利用智仙施治的这个时间,紫云已做好了一大盆热腾腾香喷喷的素面,给每个人都盛了一大碗。花婆婆只勉强吃了少许,宇文衍则把肚子吃了个滚圆。
饭后,智仙来到兰陵王的画像前,凝视半晌,又转过身来凝视着花婆婆,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宇文衍看着花婆婆和智仙神尼这两个谜一般的人物,又有更多的问题不住地涌出,比如她们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智仙神尼也身负绝顶武功吗?……终于,他压制不住好奇心,做到花婆婆身边问道:“花婆婆,我有太多问题搞不明白了。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为了这幅兰陵王的画像竟不惜夜闯皇宫绑架我,你和兰陵王又长得那么像,而且总是扮成兰陵王的样子,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还有啊,冯小怜怎么叫你师傅?你为什么又要从春深苑里救走她呢?你知道她企图魇镇谋害太后吗?”
花婆婆沉吟了一下说:“关于小怜的事,我可以解释一下。当年我与她是有师徒的名分,正因为如此,我得知她竟在皇宫里使用巫蛊之术后便不能不管。那夜在春深苑,我寻到她时恰好看到有厉害角色似要对她不利,当时并不知道是小皇帝亲自带队来捉拿她,便将她带走。你也看到了,我罚她在风清庵里面壁思过,晾她以后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就这么简单?宇文衍将信将疑地看着花婆婆,从她的眼睛里却只看到了从容和坦然。
花婆婆接着说:“兰陵王的画像嘛,一言难尽,本可以不必搞得如此复杂的。总之,现在就请小皇帝允许我留下这幅画吧。”
宇文衍说:“显然花婆婆极为看重此画,你就留下吧。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冯小怜不是也有一幅兰陵王的画像吗?我见过,与这幅大同小异,婆婆你何故非要此画不可?”
花婆婆愣怔了一下,然后笑道:“哦,小怜的那幅的画中之人并非兰陵王……”
“啊?那……画的是谁?”宇文衍又有点懵了。
恰好此时紫云给花婆婆端过一碗水来,她白了宇文衍一眼接口说:“笨蛋,小怜姐那幅画上的是我们的师傅啊!”
“你们师傅?那……那画上的是花婆婆?”宇文衍瞪圆了双眼,脑子里回想着冯小怜的那幅画,那画里竟是花婆婆年轻时的戎装像!难怪没有手执面具,难怪被冯小怜偷偷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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