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9.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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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司马令姬接着说:“其实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已知未来,也可以说杨坚在明,我们在暗,大有可为啊”
“嗯,未来尚未注定。不过于翼说我要想控制朝堂,须从汉臣文官要员入手,他建议我考虑将杨坚、李穆笼络过来,为己所用,你觉得这建议可行吗?”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你认定杨坚现在就已开始图谋篡位了吗?于翼说杨坚是如同曹操一样的人物,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臣,明君、治世是不是就能让他安守本分做鞠躬尽瘁的名臣呢?这个问题我一直很困惑,他是注定的死敌还是可被利用甚至被转化的潜在合作者?时势造英雄,环境、条件到那一步了,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可这未必表示杨坚天生就是个野心家,随时准备着篡权,你说呢?”
“不能这么想,你必须把杨坚设为假想敌,太上皇死后,权倾朝野的他没有理由跟你这个黄口小儿合作,若你和他换位,你愿意吗?抱有幻想是很危险的。”
宇文衍默然,难道与杨坚的关系就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死敌了?汉臣文官的同盟者莫非只有八面玲珑滑不留手的李穆可选了?
山里起风了,小末从龙帐之内抱出了小皇帝的大氅,却犹豫着踯躅不前。燕骏见状问道:“快去给主上披上啊,你站这儿琢磨什么呢?”
“燕头啊,你觉不觉得咱们主上越发莫测高深了啊?”小末轻声问道。
燕骏朝岩石上黑黢黢的两个身影望了一眼,点头道:“那叫圣心如海,莫测高深。”
“你不觉得可怕么?”
“怕什么?咱们主上是自古未有的神君圣主,你我忠心事主,主上必不亏待,有什么好怕的?”
“我的意思是说,他小小年纪,骨子里就好像蕴藏着一股不可思议、不可琢磨的神力,怎能不让人战战兢兢啊?”
“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对君主保持敬畏之心,那是人之常情,何况对我主这样天赋异禀的真龙天子啊。”说话的是司马泳,他不知何时已慢慢踱了过来。
燕骏早已看到了司马泳,见他走近,便点了点头,然后对小末说:“快把大氅给主上披上,风大了。”
司马泳也递过来一件斗篷,说:“这个请末常侍给我小妹拿过去吧,免得受寒。”
小末接过斗篷,朝巨岩走近了几步,但不敢过分靠近,就大声道:“主上,天寒起风了,请回大帐吧。”
“等一会”宇文衍头也没回答道。
“那……那就披上大氅吧,还有司马先生给小姐送来的斗篷,别受了寒气。”
“好吧,拿过来”
远处,将李渊和杨广带在身边一起巡营的长孙晟抬眼望了望龙帐前巨岩上的人影,借着龙帐周围的火把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一个大概。这时,杨广用手戳了一下望得有点发呆的李渊,嬉笑道:“表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令姬小姐了?咋看得这么出神啊?”
李渊忙道:“胡说你小子除了舞枪弄棒就是**女爱,没点长进”
“呵呵,我是好心提醒。那令姬小姐可是当今小皇后的人选之一啊,你看他们俩亲亲热热那样子,多半已经两情相悦山盟海誓了,你就别惦记了。”
长孙晟回头低声喝道:“阿摩,怎敢这般议论陛下?你这张嘴永远就没个把门的,是不是又要令尊家法伺候啊?”
杨广闻言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扮了个鬼脸。李渊没有言语,却似乎确有点怅然若失的样子。杨广给长孙晟使了个眼色,用手偷偷指了指远处龙帐前的巨岩又指了指李渊。意思是告诉他师父,自己并非信口开河。
长孙晟微微一笑,策马继续前行,李渊、杨广的马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在营盘中走了一段路后,长孙晟似乎自言自语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杨广看着李渊偷笑,而李渊却催马赶上了长孙晟,和他并辔而行,似乎敏锐地感觉到长孙晟有话要对他说。果然,长孙晟见李渊跟上,便道:“唐国公也差不多快到婚娶的年龄,我到知道有一个奇女子,年龄与你般配,你到不妨留心于她。”
李渊还没说话,杨广已凑上来兴冲冲地问:“谁啊谁啊?师父说的是哪家姑娘?”
“就是定州总管神武公窦毅与武帝之姊襄阳长公主的女儿。”
“哦,来头不小啊她有何过人之处?师父竟称其为奇女子。”杨广愈发好奇了,李渊也不禁目不转睛地看着长孙晟,期待下文。

长孙晟所说的奇女子姓窦名滢,此时年方十岁。由于其父高官显爵,母亲又是皇室公主,她注定有着极贵重的身份。传说此女有三奇,第一奇是她生下来就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发长及肩,三岁时那一头黑色瀑布般的长发已与她身高相等,垂至地面,光可鉴人,令人称奇。第二奇是她能一目十行、过目成诵,记忆力非凡,什么《女诫》、《列女》之类的书卷,她读一遍就能倒背如流。她的第三奇就是聪龄而超慧,心智卓异,见识超凡,看问题常能入木三分而令饱学之士自愧弗如。
窦滢从小就深受高祖武帝宇文邕的喜爱,武帝竟破例将这个外甥女养在宫中,如公主一般的荣宠。当武帝迫于政治和外交形势迎娶了突厥公主阿史那朵,却对她敬而远之,十分冷淡。这被窦滢看在眼里,寻机找到武帝,竟忽然严肃认真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武帝大惊,忙问何故如此?窦滢起身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皇帝陛下,我有要事密谏。”
武帝虽觉好笑,却不敢笑,忙屏退了左右,正襟危坐做洗耳恭听状。
“舅舅这样对待舅母是不对的”窦滢开门见山。
武帝一愣,随即笑道:“那是朕的家事,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
“不对”窦滢严肃地打断了武帝的话,“舅舅是皇帝,皇帝的事就是天下的事”
武帝素知此女不凡,这话也说得掷地有声,便只能点头道:“是是,你继续说。”
“现在我朝四边不靖,东有强齐,西有蛮吐,南有大陈,北有突厥,强敌环视。其中只有突厥可引以为援,舅舅既然迎娶了突厥公主,就应该不以个人的好恶来对待此事。你做为皇帝应以苍生为念,应该多多亲近宠爱突厥来的舅母,来往不断的突厥使臣才能将我朝的情意带至沙漠瀚海,突厥才会乐于相助。有了突厥这样的强援,关东和江南对我朝就不足为患了。”
武帝听罢不由肃然起敬,看着眼前这位一脸稚气却沉着端庄的小女孩,他竟有被她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之感,不禁抱拳当胸一揖到地,认真而诚恳地说:“诚如所言,字字切中要害,令朕汗颜不已。自今日起,朕必时时牢记斯言,善待皇后便是善待大周子民,定不再以个人好恶行事。多谢了”
听罢长孙晟讲的故事,李渊悠然神往,感叹道:“好一位深明大义的奇女子啊”
而一旁的杨广却一脸仰慕之情地感叹道:“好一位伟大的君王啊”
龙帐前,巨岩上,在大氅的遮掩下,四只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是他乡相逢的故交,是异时空相认的情人,也是唯一可以撕掉面具相对的人,但他们的灵魂却都被囚禁在了面具里,他们看不到对方的原来面目,只能隔着面具拥抱对方的灵魂。
“你东巡劳军要去多长时间啊?”司马令姬怅然地问。
“总要将近个把月吧,不是二十一世纪了,可以朝发夕至。”
“唉,要等那么长时间……”
“别叹气啊,你我来日方长呢。你不觉得有重新回到童年再活一次的感觉吗?而且还带着成年人的头脑,这不是很多人都梦想的事情吗?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司马令姬凝望着宇文衍,眼波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在闪烁:“我们会真的成为夫妻长相厮守了,对吗?”
听了此话,宇文衍的内心很复杂,他们俩是二十一世纪里有各自家庭的情人,却要在六世纪的时空中结为夫妻了。这到底算是前生注定还是后世轮回?莫非两个人的缘分当真可以永远纠缠在一起,与时间的长河一样长?
宇文衍用力捏了捏司马令姬柔软的小手,说:“天很晚了,我们不能再坐在这里说话了,回帐休息吧。记住明天回家后做个乖女儿,了解一下做皇后的礼仪,不要再风风火火四处乱窜了,等我回来娶你。”
“嗯”司马令姬用力点着头。
两人从岩石上站起身来,相携走下巨岩时,司马令姬想起了什么,笑着低声说:“你今天在苏威家里说错话了。”
“是吗?哪有?”宇文衍忙问。
“你说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没发现他们都没听明白啊?吕洞宾他们八仙好像是宋朝还是明朝才有的说法吧,你用错典了”
“哦哦……”宇文衍恍然大悟,想起了当时自己说出此话后苏威等人的反应,也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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