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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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轮在风里举起右手,立刻有一队骑兵向那渐渐逼近的一人一骑包围过去。俊秀抿着嘴唇用不屈不挠的眼神瞪着黑轮:“要带我回去的人来了,你这又是做什么!到了最后,旦离还是会带我走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他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还有炫耀的口吻,是在告诉黑轮,那么一队两队的人马,旦离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黑轮不置可否地扬了扬嘴角,郑犹诺和朴旦离是怎样厉害的角色,他是知道的。但他也可以自信地说,那是从前了。现在这镇北军的两元大将,已经被明日盟皇室的这一对叔侄迷得神魂颠倒了。他们放着大好的时机迟迟不肯下手,现在弄得两败俱伤,血流成河,而明日盟依然姓金。曾经承诺过在有生之年不侵犯明日盟的一草一木,但是也许该重新考量,今日的郑犹诺,是否还依然配得上这个奢华的承诺。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抛弃承诺,现在的黑轮,眼里有更强大的人,披着美丽孱弱的外衣,让人猜不透。猜不透的人最危险,他对你展现的是无害的,你却不知道他下一秒是否会转过身来全力扑杀。
郑犹诺和朴旦离让这个年轻的汗王重新认识了明日盟皇族的实力,也许,真正的对手,已经不是郑犹诺了。
旦离没有和那一队骑兵多做纠缠,找准时机突破包围,朝着俊秀的方向奔来。黑轮见状也跨上了他的战马,抽出腰间的弯刀,朝旦离迎面而去。后面紧追不舍的队伍看到汗王亲自迎战,便四散开去,形成了一个较大的半包围圈,开口的方向正朝着他们的汗王,也就是朝着俊秀。于是一场属于草原式的公正的决斗开始了。当两匹战马交错之时,旦离可以清晰地看见俊秀担忧而期待的眼神。很少看见的皱着眉头的俊秀,旦离伤感又暗自窃喜着,这一刻,让俊秀牵挂的,只有自己。
向未濯发誓说要代替他的位置来守护你的笑容,现在想来都是多余的。守护你已经不是未濯的权利,现在的他自身难保,能守护你的,只有我,因为我来了。当他的长剑狠狠地劈向迎面而来的弯刀,铿锵有力的声音伴着些许的火花,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轮,两人将敌意在碰撞的那一刹释放得淋漓尽致,无声的话语在战场上飘摇。是我的,是我的,俊秀是我的。
不同的是,旦离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俊秀。就在和黑轮的第一次交锋之后,旦离没有像决斗的武士那样勒马转身,再次迎战,直径向俊秀飞奔而去。而向反方向跑出百步的黑轮则要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才能追击,期间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黑轮的马再快,也还是不能阻止旦离把俊秀捞上了马,抱在胸前。但正当黑轮懊恼地用力夹着马肚,全力追赶旦离的时候,旦离却渐渐放慢了速度,似乎并没有要逃跑的意图。
黑轮见旦离甚至已经停止奔跑,让马在草地上缓缓地行走着,像小睡后的牧人惬意地散步,放眼望去,已是夕阳西下。黑轮勒住了马,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慢慢踱去的旦离,让骑兵们在后面等着,然后又侧马赶了上去,和他并排行进。
“怎么这么慢,我等了很久。”旦离笑着说,他的脸上,不见了刚才的锋芒,目光柔和得不能再柔和。而坐在他胸前的俊秀,正是因为这样许诺一般的眼神而得到了安慰。回到了熟悉的人的怀抱,明日盟已经不再遥远了,未濯也已经不再遥远了。仿佛右脚已经跨进了皇城,左手已经触到了未濯的衣袖,俊秀安然若定地靠在旦离的怀里,询问似的看着黑轮,口里却问旦离道:“旦离,我们等他做什么?”
“是了,你等我做什么。”黑轮也跟着问,眼里看的,却是俊秀。

旦离笑着说:“我在等这草原的主人下达允许我们离开的旨意。”
俊秀马上赌气地说:“为什么要问他的意思,他会答应才怪!我们只管自己跑掉就好了!”
旦离无奈地拍拍他的头:“可是,尊贵的信王殿下,旦离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赶来的,现在,旦离已经跑不动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汗王黑轮,等他接话。
黑轮却什么也不说,突然彪悍地夹了一下坐骑,开始奔跑。旦离也笑着跟了上去,完全不理会俊秀的抗议。
“旦离,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跑!”
……
“旦离,那个方向是匈奴的王廷,我们往别的地方跑,我要回明日盟,不要去匈奴的王廷!”
……
“旦离,你听见没有!我!要!回!明!日!盟!”
……
“朴!有!仟!”
……
黑轮越跑越快,远远地把他们甩在后面,又不至于把他们甩丢了。他不想听见从俊秀的口里说出的童稚的话语,虽然初来时的他也是这样。黑轮已经不想看到这样的俊秀在旦离的怀中放任自己的烂漫,俊秀不是无知,而是相信,朴旦离会带他回去。
朴旦离知道俊秀有另外一层深沉的内里吗?看样子是不知道吧,也许连那个美丽的皇帝也不知道,信王俊秀原来是这样的信王俊秀。那么,俊秀又为什么要把他一直妥善收藏的城府完全公开在我的面前?是因为看出了我的野心想措一措我的锐气,暗示我明日盟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么简单而已?难道,他就不怕太过于显山露水,永远不能回去?还是明日盟的城楼只是一个幌子而已,现在已经到了崩塌的边缘,所以他不得以将另一个自己摆在了我的面前,像一个真正的十七王爷那样站在了我的面前,企图在最后的时刻扰乱视听,救明日盟一劫?
黑轮一路奔跑一路猜测着,然后赫然发现,自己的心绪,不知道在马蹄踏上哪一株茅草的时候,已经被俊秀扰得纷乱。
当俊秀放弃和旦离“沟通”的时候,匈奴的王廷已经到了。黑轮黑着脸在毡房外站着,马已经叫士兵牵走了,天色差不多快要暗下来了,显得他更加的黝黑。当旦离把手里的缰绳递到一个匈奴士兵的手里的时候,黑轮说:“比我想象的等得久。”转身进了华丽的毡房。
旦离拉着俊秀也钻了进去,其实里面很宽敞,设施也很齐全,旦离找了两把椅子和俊秀坐下来,很自然地端起漂亮的女奴斟上的茶水:“草原的落日真美啊,不知道俊秀看够了没有----怎么是茶,草原上的规矩,不是要请进门的客人喝酒的吗?”
“你把自己当作是客人吗?”
“他们的马奶酒很难喝的!”
俊秀和黑轮异口同声的说,引得旦离发笑:“看来我们不是很受欢迎的样子啊,那么,请允许我带俊秀离开吧。”
“匈奴的王廷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黑轮冷冷地说。
旦离依然保持着隐约带有一丝无赖的笑容:“所以我说‘请允许我带俊秀离开’,你是大漠的主人,我希望得到你的允许,不至于伤了俊秀。”旦离只说不至于伤了“俊秀”,而不是明日盟的十七王爷。他在来到之前就明白,现在的明日盟已经威胁不了这个男人了,但他在来到之后又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心已经被俊秀荼毒了。那么也许,单纯的俊秀的安危,才是这场谈判最雄厚的资本。
“如果怕伤害了他,就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但是,如果他不能回去,那么对他来说,是更巨大的伤害。”
两个男人用锐利的眼神再一次交锋,俊秀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黑轮,郑重地重复着这些日子以来他和黑轮唯一的话题:“我要回明日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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