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几天，菁华被连校长找去谈话了。
“你还不知道吧？老校长退了，我当正校长了。”连校长见到菁华就报喜道。
“真的？祝贺你。”菁华很兴奋地说，她没想到过一个假期，学校领导班子就变了。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给你一个建议。”连校长给菁华泡了一杯茶继续说：“我希望你去完成你的学业。”
“你的意思是，我脱产去读书？”菁华更激动了。
“是啊，学校虽然差人，我也舍不得你去，可是如果你再不去，对你自己会越来越不利。你现在不能晋级，你的工资今年都没靠上去。”连校长看着象小孩子一样高兴的菁华说。
“啊？”连校长的话似乎敲了菁华一闷棒，她的笑容在脸上僵持了。
“所以，从你自身发展来看，你得去学习。中学老师必须是专科文凭以上，你中专学历对职称有很大的影响。”连校长表情严肃地说。他很同情菁华，教育教学技巧都很好，可是没有文凭。
“那，我谢谢了，我早就想去了。”菁华僵硬地笑了笑。她的内心感到很悲哀，怎么自己就不能晋级呢？看来文凭在事业单位真是打门锤啊。
回到家里，菁华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连艺，连艺抠了抠自己的脑袋，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表情叹气道：“哎，我苦难的日子就要来了。”
“老公，你会让我去的吧？”菁华把头凑到连艺下巴处磨蹭道。
“去吧，去吧，你把我们父女两丢下去吧。”连艺抱着小女儿装作伤心的样子说。
“哈哈，谢谢你。宝贝，我每周都给你买玩具回来。嘿嘿！”菁华哄着女儿道。
“可是，学费呢？在职教师都是自己出钱去读书，能带工资就不错了。”连艺犯愁了。
“我们有多少存款？”菁华笑着问，她自结婚以来没有管过工资，平时也只管吃饭，所以家底根本就不知道。
“你是大事不管，小事管不了，所以家里开支有多大你当然不知道了。”连艺说着对女儿言语道：“你妈妈纯粹就是个教书匠。”
小女儿呀呀道：“妈妈是教书匠。”一句话惹得菁华哈哈大笑。
“如果你真要去，我只好去给你借点钱，然后我想办法还。”连艺眉头紧锁道。
“老公，谢谢了。”菁华爹声道。
1998年8月31日，菁华背着简单的行囊，怀揣着借来的三千块钱去了教育学院，留下连艺和孩子孤单在家里。
“妈妈走了！呜呜——”两岁半的小女儿感觉到了妈妈的离去，眼泪婆娑起来。
“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她帮你买玩具去了。”连艺哄骗着孩子。
“真的吗？”女儿用含着泪星的眼睛信任地望着连艺问。
“那当然。谁舍得把我们的小乖乖扔下不管呢？”连艺搂着女儿认真地说。
小孩子没有异议，自个去玩了。可晚上却把连艺折腾够了。
小姑娘一直不睡觉，似乎在等待妈妈。
“可可，该睡觉了。”连艺对着小女儿说，他给女儿取名叫连可。
“我要妈妈陪我睡。”小连可幼稚的声音回答道。
“妈妈要很晚才回来，你先睡觉吧，一会她回来我叫你。”连艺哄骗道。
“不，我还是等她。”小女儿玩着积木道。
“那么先洗脸吧，小花猫妈妈不喜欢。”连艺的耐性不是一般的好。
小姑娘很听话地把脸伸过来，任凭连艺在她脸上折腾。
“我们的小公主好乖，妈妈知道了一定会表扬她的。”连艺赞叹道。
“我还能自己洗。”小姑娘抢过连艺手里的洗脸帕骄傲地说。
“哎哟，还真是能干的小家伙。”这可把连艺逗乐了。
“怎么？自己洗脸？”盘老师突然冒了出来。
“盘婆婆，你看我自己洗脸。”小姑娘笑着叫道。
“我们的小连可好乖哦，盘婆婆最喜欢了。”盘老师赞叹道。
“盘老师，你坐。我们小连可还真谢谢你。”连艺语言里充满着感激。自孩子出生以来，他和菁华的课挪不开的时候，都是盘老师帮着看孩子。这个退休老师心总是那么热，对年轻人总是关心又爱护，能帮助的事情绝不推诿，所以校园里的老师们都爱到她家去坐坐。
“没什么，以后你没空的时候就让她到我那边来玩，我帮你看着她。”盘老师拉着小连可笑着说。
“那还真得谢谢你。”连艺很感动，给盘老师递上了一杯水。
“小连可要是现在就上床睡觉的话，明天盘婆婆让你吃糖开水。”盘老师哄小姑娘道。
“真的？”小姑娘眼睛放光地问，她对盘老师调的白糖开水很是有瘾。
“那当然。”盘老师没有牙齿的嘴巴吧嗒着说。
小姑娘听完盘老师的话，主动往床上爬。她个子不高，爬不上去，一只脚搭在床上，一只脚吊着，嘴里喊：“谁来帮我？”惹得两个大人哈哈大笑。
第一个晚上，在盘老师的帮助下，小连可很快入睡了，连艺长长地松了口气。这种又当爹来又当妈的日子，还有两年的时间呢。望着窗外朦胧的夜空，他感觉一种从没有的惆怅侵蚀着他的心扉。钞票，孩子，工作一个又一个的名词爬上他的头颅，似乎变成一个个铁锤敲打着他，让他感觉自己肩膀上担子好沉好沉。
把孩子放睡后，他一个人感觉不能入睡，于是跑到菁华的房间去把所以的笔墨纸都抱到他的房间里来了，这样既可以看着孩子睡觉，又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铺开纸，练习写字，直到深夜……
菁华来到教育学院，学生时代的感觉一下就回来了。可第一天进教室听老师讲课那可是‘听天书’，所有的老师讲课用的全是英语，对于她这样一个‘半路出家’来修炼英语的老师来说，简直是在‘坐飞机’！
这‘听天书’、‘坐飞机’是学校老师戏骂学生的代名词，现在用在她身上毫不为过，她领悟到了做个‘差生’是多么的辛苦！
第一天上了六节正课，只有语法课有一点点能听懂的感觉，因为那本教材上有中文解说，能看懂教材。其余的课程翻开书就是全英语，满书的生词，象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怪兽在嘲笑她一样。六节课下来，她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生气地紧握桌子。
其他同学也都在议论关于听课的问题，大家都在抱怨着。
“你能听懂吗？”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转过身问菁华。
菁华伤感地摇摇头。
“我一点都没听懂。他们全用英语，我只有高中水平，我怎么听得懂嘛。”那个女孩撅嘴道。
“你——也听不懂？”菁华一听她说是高中毕业来的，就连忙问。
“听不懂，我们高中只管做题，那有这样整节课都用英语讲的嘛。”女孩悠悠地说。
“我也听不懂，但我想很快我们就能听懂的。”菁华突然笑了起来。
“为什么？”女孩惊异地问。
“因为，我们会适应老师啊。”菁华淡淡地笑道。
“我看得要好长一段时间。”女孩没有信心的样子。
“你有字典吗？”菁华突然问。
“没有。”女孩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也没有，我准备去买。”菁华说着就准备去做，今晚她想把这些可恶的单词先认识。
“那我也去。我叫黄莹，你呢？”女孩问菁华。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相互介绍，各人去买了一本《英汉大字典》，然后回到学校。两人配合，熬夜把所有的生词解决了。
第二天一早，菁华起床到操场跑完步就进教室记那些陌生的英语单词了。这几乎成了她在教育学院的生活模式，锻炼——背生词句——听课——做作业——预习查字典。然后周末回家。
第一个周末，菁华提前回到了家里。
“回来了？”菁华一进操场林超就看见了。
“是啊，还上课？”菁华走过去问。
“连艺也在上课，孩子许焉去接了。”林超看着回来的菁华高兴地说。林超的孩子和菁华的孩子都在街村的幼儿园里上学。
菁华回到家里，看到桌子上摆着纸墨和一些写好了的毛笔字。
“看来这个家伙每天都在练字消磨时间啊。”菁华的脸上充斥着笑容。屋子里井然有序的摆放让她很放心。
“我就知道你回来了。”连艺轻脚轻手地来到菁华身后，一把揪住菁华的胳膊说。
“哎呀，吓死我了。”菁华被突然冒出来的连艺吓了一跳。
“在自己家里还害怕？”连艺埋怨道。然后他指着写的字问菁华：“怎么样？”
“一般般拉。”菁华抿嘴道，因为她的字一直都是受大家称赞的，所以在她眼里，连艺的字还不算好。
“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让你称赞我的字。”连艺信誓旦旦地说。
“我等着，肯定等着。”菁华提起笔开始写起来。
连艺站在旁边审视着菁华的用笔，他很佩服菁华写字时握笔的沉稳。
“你没课？”菁华突然想到还没下课呢。
“正在上，我让他们自己画。”连艺回答道。
“那你还不进去？要是出了什么安全事故怎么办？快去照顾你的学生。”菁华催促道。
“你别弄饭哟，我专门买了排骨，一会你弄坏了不好吃。”连艺居然是怕菁华去弄饭跑出来的。
“你都这样跑来招呼了，我还要去动你的宝贝排骨？”菁华气笑不得。她压根还没有去做饭的意识呢。
“我应该是很很很幸福的女人吧？”看着连艺离开的身影，菁华思索着。这个学校里有一个好传统：男老师爱做饭。
要下课的时候，菁华听到了外面有点闹杂。
“我的妈妈回来了？在哪里？”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菁华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儿，飞快地跑出屋子迎接：“可可！”
小连可看了看菁华，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妈妈！”然后冲了过来搂着菁华的腿。
菁华俯下身子抱起孩子，认真地看了看，笑着说：“几天时间没怎么变。”
“妈妈，玩具呢？”小家伙还记得每天晚上爸爸都许诺妈妈买玩具的事情。
“在屋子里。走，燕儿也有呢。”菁华对着两个孩子说。许焉的女儿叫林燕。
林燕一颠一颠地跟在菁华后面，连可在妈妈的怀里喊：“快点啊。”惹得菁华忍不住笑起来。小姑娘看着露出笑容的妈妈，也傻傻地跟着笑起来。
菁华摆出玩具让两个孩子玩起来，许焉就和她在一旁摆龙门阵。
“你们连艺每天都在叫没有钱，这几天牌都没来打。”许焉对菁华说。
“我读书掏空了家底，他当然着急了。”菁华颔首道。
“他说想做点生意。”许焉说出了连艺的打算。
“他要上课能做什么生意？”菁华淡淡地说。
“他说他在想项目，看样子是要做点什么。”许焉说。依她的看法，连艺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
“但愿如此。”菁华附和道。她也希望能让家庭经济宽裕点，摆脱她为家庭添债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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