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死吧！”
张小曼看来恨极了王晋。
王晋情急之下眼珠一转，长叹一声，闭上眼睛道：“这把刀离我的喉咙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这把刀的女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因为我决定说一次真心话。虽然本人生平说过无数的真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完美的……”说着他双眼湿润着，看向张小曼，张小曼的大脑显然又一次不够用了。
“小曼，你应该这么做，我也应该死…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我面前，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可是我不懂珍惜，而是用一种近乎粗暴残忍的手段占有了她，丝毫没有考虑她的感受…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美丽的女孩，你的刀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犹豫了！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在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之前，理智的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嘤咛”一声，张小曼面色酡红，妙目低垂，长长的睫毛不时的闪动着，手中的长刀已是软软的耷拉在王晋肩头，原本寒意刺骨的刀锋竟也泛起一丝旖旎的色彩来。
这也难怪，封禁时代的女子，何况又是在西北边荒长大的少女，何时听过如此浪漫，如此露骨的表白？此时不要说什么杀父之仇，之恨，恐怕就是置身何时何地都已经忘记了。
女人果然很蠢。王晋暗舒了口气，深情的凝视着害羞不已的张小曼，脚尖慢慢的挑起了一撮黄土。
“哗！”
王晋脚尖猛然一挑，一大蓬沙土劈头盖脸的往张小曼身上飞去。
张小曼慌忙以手掩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后脑勺一紧，已被王晋拔下腰间用厚布层层包裹的红莲砸晕了过去。
“站住！”
此时已追至跟前的官兵们看到张小曼被俘，纷纷大喝着刀剑出鞘，长枪横扫着冲了过来。
王晋一咬牙，吼道：“我顶着，你们快跑！”
“王大哥？！”
“王晋！”
二愣子等人大为感激，激动不已道：“我们拼了吧！”
“混蛋！”
王晋一把扯去红莲上的布，呼喝道：“你们要自杀么？！带着仙鸣和这女人先走！”
说话间，官兵已是冲到眼前，唐刀锋利的冷辉和长枪鲜艳的红缨让王晋等人胆怯不已。
“杀！”
王晋挥舞着红莲，狼嚎一声，抢先冲了上去。手中红莲和一名官兵的长枪毫无花巧的碰撞在了一起，“嗤！”
木制的枪杆应声而断，红莲如砍进了豆腐里一般，顺势一下子把官兵的半边脑袋给划拉了下来，一坨黄白之物喷射而出，直溅了王晋一头一脸。
王晋的鼻腔被鲜血和脑浆刺激的一团混乱，眼珠子上都是血色的，也不管看得见看不见得，装若疯虎一般将红莲抡圆了就砸继续砸了下去。
枪折，刀断，官兵们一个个都是大惊失色，纷纷躲避起来。
这等马贼怎会有如此犀利的武器？即便是他们这种排在二线的正牌大唐预备兵也还是木制红缨枪，就连配备的制式装备唐刀，也在红莲下宛如破铜烂铁一般，一下就断。总不能用身体上去顶吧？
而有的官兵用手中残留的长枪杆夯在王晋的身上，王晋似是毫无所觉，不但毫发无伤，而且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时间再无人敢靠近他的身边了。
二愣子等人看到王晋大发神威，不觉精神一振，连忙扶起张小曼和霍仙鸣二人，趁乱遁走山林。
“啊！…杀！”
一半是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的勇气，一半是对血腥和死亡的恐惧，王晋凶性大发的狂飙了足足半个时辰，虽然身上挨了不少“暗刀明抢”，但是都只是伤及皮毛，没有大碍。慢慢冷静下来的王晋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虽然没有人上前，但他也被围困在了那个圈子里。
“不行！得冲出去！”
王晋心底暗道。
王晋的脑海中赫然浮现出张小曼那好似乳燕投林般的一击来，那矫捷的身形，凌厉的影像，大大刺激着王晋的神经。而官兵们也看出王晋已是强弩之末，把包围圈缩得更小了。
“我若是有她那般身手，该多好啊！”
暗叹一声，瞅准了一个空隙，王晋决定冒险一搏。
“哈！”
奋力一喝，王晋往旁边的山坡旁猛蹿两步，不会轻功的他双足往地面使劲一踏，身体借势腾起，竟是真的给他蹦起了两三丈来。兴奋之余，王晋可不会什么借力使力，提气换气，只得连忙用手中的红莲好似划船一般的来回舞动起来，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哇呀呀…”
一阵怪叫声中，王晋直往山坡下面的石沟里摔去。
“啪嚓…嚓嚓…”
“哎呦！”
一连串树木折断的声音掩盖了王晋的痛呼声，最终，“轰”的一声，尘埃落定。
王晋手脚酸麻，头脑晕眩的从土坑里爬了出来，睁开眼睛一看，“这是..哪啊？”
脸前成片的褐色苔藓满布四周，高达的云杉树郁郁葱葱，只露出上方巴掌大的一块天空，竟似一座山谷之中。
耳畔传来哗哗水声，王晋正感口干舌燥，忙动身搜去。
“还是老爹这二十年功力划算啊，要不非得摔成残废不可…”扭动着酸痛的身躯，王晋低喃着蹒跚来到一处山涧前，山涧中两股清流在此汇合而成一道十余丈宽阔的瀑布来，水声隆隆，水汽粼粼，让王晋雀跃不已。
真没想到这北坡一片荒芜的二龙山，南麓竟是如此优美。王晋心情大好，脱下衣衫用红莲压住，欢呼一声跳进了只有小腿深浅的溪涧里，恣意洗涤着，欣赏起周遭的美景来。
忽然，南方天空上的慢慢呈现出的一幅奇景让王晋不由失声惊呼起来：“仙鸣！快来看神仙！”
这一声喊罢，王晋才意识到已经和霍仙鸣等人走失了，不觉有些怅然来，但还是被远处的奇景吸引住了。
站在瀑布顶端向南望去，山势渐低，虽不是一马平川，但也是坦坦荡荡，起伏均匀。只见南方的辽阔天际，一座血红色的九层塔楼浮现在云端，随着云朵飘忽来回，煞是奇异。
王晋心下大奇，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收拾停当匆匆往南山之外奔去。
“王晋？！”
“是王大哥？！”
王晋沿着山沟树丛奔行了五六里路，猛听一侧林中有人惊呼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去，正是二愣子等人。
“二愣子？！仙鸣？！”
王晋欢呼一声，奔了过去，从二愣子怀里接过霍仙鸣扶住，又挨个拍了拍石头，马六子，胡杨的肩膀，焦急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霍仙鸣似是失血过多，加之劳累过度，嘴唇有些苍白，但还是笑着道：“我们是从山上转下来的，看哪里树多，就往哪里藏躲，这一路就来到了这里…你呢？你不是在后面与官兵厮杀，怎么从这山谷里跑了出来？…”
王晋一说自己是摔下来的，几人不由关切的摸了摸王晋的身体，直到确定没事才肯罢休。
“这么说你们也是看到了那做仙楼才起身往这边走的？”王晋问道。
霍仙鸣答道：“是啊，这般神迹就算是死了，也要去看看的…”
王晋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去看看！”
说着，一眼瞄见了两只手腕被绳索捆绑，身体还抱在马六子怀里昏迷着的张小曼，不由怒从心起，道：“把她给我泼醒了！”
好笑的互相看了一眼，胡杨和马六子二人架起张小曼就往溪涧边走去。来到水边，胡杨掬起一捧凉水就往张小曼脸上泼去。
“哗啦…”
“呜…咳咳咳…”张小曼立时醒来，可是还没等她发觉眼前是怎么一个状况的时候，“啪！”脸上又挨了王晋一记响亮的耳光。
娇嫩的小脸上立刻出现了五道红殷殷的指印，这一巴掌却是把她彻底打入了现实。
张小曼脸色唰的一下仿佛白纸一般苍白了下来，恨声道：“贼子！你杀了我吧！”激烈的抖动险些挣开了马六子二人的扶持。
“啪！”
又是一下。
王晋怒道：“臭婊子！老子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却带了官兵来赶尽杀绝！害得老子差一点就死无葬身之地，今日老子岂能饶你？！把她给我绑到树上，老子要…”
霍仙鸣心知他要做什么勾当，忙阻止道：“王晋！不可！”
“为何？”王晋愤然道。
霍仙鸣道：“如今追兵在后，切不可浪费时间啊…何况我们还要保持体力…”
王晋面色一红，闷哼一声道：“我是气过头了…”瞪了张小曼一眼，叱道：“说！你从那弄来这么多官兵？小小的沙城县尉还没这么大能耐！”
张小曼有些幸免的神情，咬了咬嘴唇道：“那是我夫君的兵马…啊…”
话音未落，“夫君？我让你夫君！”王晋又要举手就打，还好被二愣子拦下。
王晋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到张小曼说“夫君”这两个字，就不由自主的怒火中烧。
张小曼的眼里似是闪现出一抹奇异的神色，看了看王晋道：“我前几日出嫁，这沙州谁人不知？”
王晋冷笑道：“是啊，出嫁第二天才孤零零的自己坐车出门，好有脸说么？”
张小曼的眼中忽然浮现一层水汽，委屈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王晋以为她又说的是灭了张家那件事，当即道：“是我害的又怎样？！我的爹娘叔伯没有死在吐蕃人手里，却都死在了官军的屠刀下，这笔账我该找谁算？你爹那个县尉是不是官？我再问你，我那兄弟白风是不是死在了你的剑下？我该不该找你报仇？！”
面对王晋一连串的反问，张小曼愣了愣，才摇头大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只知道若不是你杀了我爹，我就不用厚颜去找慕容曦皓求助！若不是你侮辱了我，我就不用因为借口自己有病不敢和他圆房而被人嘲笑！”
王晋不由为之一窒。
良久，才讷讷道：“慕容曦皓，是谁？”
张小曼怒视着王晋道：“他是我的夫君！”
王晋的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了下来，道：“那你成婚当日他为何不来接你？”
“哼！”张小曼讥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在这西北谁不知道安乐州刺史慕容家？我要嫁的慕容曦皓是慕容家的少主，皇帝敕封的安乐州刺史，青海国王慕容宣超的儿子！他是什么家世？我是什么家世？再说，我又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我只不过是偏房，第七个偏房而已！”
王晋的目光柔和起来，内心的善良慢慢觉醒，道：“如此说你也是命苦之人…你喜欢那个慕容曦皓么？”
“你问这干什么？”张小曼怨恨道：“你得到了我的人，却得罪了慕容家，你没有好果子吃！”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他为什么来沙州？还带着这么多兵马？”王晋淡淡道。
张小曼狐疑的看了看王晋，道：“慕容曦皓是奉了慕容宣超的旨意率部前往阳关抵御吐蕃的，路过沙洲，没有军令，不能擅自离营…所以他才没有来接我…”
“临阵招亲可是要杀头的啊？”王晋接口道：“难道你爹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连这个都不知道？”
张小曼道：“皇甫大帅一走，这西北就数安乐州吐谷浑旧部兵马最多了，谁敢管他家的闲事？我爹区区一名县尉，手下不过百八十名散兵游勇，如何能反抗？”
王晋慢慢得有些同情起张小曼来，叹道：“这就难怪了…如今这个时世，可不就是兵权最大…”同时，一股野心在他的心里蔓延开来，既然回到了这个时代，我何不拼搏一把，也算圆了当年的意淫梦了！
“带上她！走！”
王晋深深的看了张小曼一眼，扶着霍仙鸣转身走去。
出了山谷二三里，再看空中那座九层仙楼越发的真实壮观了。宏伟的九层金字塔型高楼时隐时现在蓝天白云间，反射着太阳的光辉，说不出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太美了！”
“那里面住的有神仙么？”
众人纷纷仰望着感叹。
就连王晋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无神论者也开始怀疑这天地间是否有神仙了。
“哼，一群蠢货！”
张小曼却出言讽刺道。
王晋皱眉道：“你又想挨打了？”
张小曼浑身一震，咬着嘴唇倔强道：“我说的是事实！看到九层妖楼不想着如何退避三舍，却还要懵然无知的靠近它，不是找死是什么？！”
“妖楼？明明在天上，是神仙居住的，你怎能说是妖楼？”
一旁的石头恍如看到了神迹一般，满脸兴奋的看着那云中塔楼。
“这是吐谷浑先王坟墓中的妖兽蛟蜃吐气所为，它最喜欢在阳光下吐出精气，形成他所栖身的楼台洞窟模样，吸引无知的凡人靠近，成为它的食物…”
张小曼的话，彻底粉碎了王晋等人的神仙梦想，王晋也忽然想起了以前课本上的一个成语来：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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