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海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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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送完钟杰之后,阿忻陪着依依去再次疯玩了游乐场。依依已经开始向阳光释放内心沉郁阴暗的气息,她随着阿忻一步一步的心理引导,放喉大叫,放身飞奔,一口气奔上山顶,然后在阿忻的鼓励下朝着全世界大喊着:“依依复活了!依依要战胜一切恐惧,依依要面对新生活——加油!加油!Icandoit!Icandoeverything!……”
“今天晚上,依依,钟杰,就是你们克服心理恐惧的第二个实践——记住白天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遇到任何事情,也要作白天的回忆——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对不对?”
“对!”
就在身后不远处,有一辆车依旧远远地窥视着江忻,她虽然看到了,但是,她会当什么也没有。
阿忻迎来了严顺那温暖磁性的声音:“可以赏个脸吗?我在【花样年华】预定了牛排……”
“但是,今天有工作要加班。”
“阿忻,为什么总是回绝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
“Sorry呀,AL,我……今晚有安排了。”阿忻心里如鼓在击,好像在替严顺抱不平,又仿佛在提醒她,叫她不要这么心硬了。
“阿忻——”严顺的声音充满期待,带着惆怅感伤的,令人心碎。
阿忻明显感觉到自己内心地不安与徘徊。
“那,我……只能陪你一个小时……”
“OK!那已经足够了。”他的笑容轻轻露出来了。
阿忻为自己的应允后悔。今天要为两个少年做测验的,她不愿分神。可是,刚才受不了他的温柔的请求与自己的歉意而……无奈,她只得找耿英帮忙去学校接钟杰,然后要在这里陪俩人一直到十点钟。耿英答应了之后,她才放了心,找了一套晚装,略为淡妆一番,穿上高跟鞋,年轻而纯净的面孔,并不会让人看出她多少忧伤与愁恨。
晚上七点钟,二人在花样年华餐厅见面了。
今夜的严顺是如此精心地准备了一切。他不仅包下了整个餐厅,还请来乐队为他们伴奏。从牛排到红酒,从蜡烛到花朵……欣赏着灯光下清纯个性的阿忻,轻握着她柔顺手指,拥着她那纤细的腰,他忍不住赞叹:“你好漂亮!”“你不用这样认真吧?”阿忻闪开了眼神,她相信再这样四目交触,一定会迷失自己……他的完美,在他的胸口膨胀着,令她无力推却,然而……
“有些事情……”在阿忻说话之际,他捂住她的嘴,微笑道:“你从未试着离开工作吗?你看你自己,其实真的好动人,好美。好啦,不要再讲其它事。对了,我带你去外面兜风——”
大约九点钟,他载上她飞奔于僻静的海湾内,最后停在沙滩外。
“九点半你必须送我回去。”
“没问题。”他深情款款,从车后座拿出一个礼物盒。
“严顺,别这样……”
“送给你的。打开好不好?”
阿忻拆开盒纸包装。盒内,呈现出一条闪着星光的名贵项链。阿忻愣了愣:“这……”
“它的名字,叫‘海洋之心’,是我在美国珠宝商那儿订购的。价钱不重要,但它的意义好重要!”严顺将宝石项链为阿忻带上后,忍不住将一个吻印在她纤细白润的脖子上,阿忻全身颤了一下,这种感觉好难得到。
严顺酥心地对阿忻道:“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把心送给你……”他的额头低低地靠近阿忻耳畔,深情地传导着温存。阿忻努力克制了内心的情动,移开步子迈向海滩,说:“你没有机会了。”“为什么?要因为我姓严……如果我告诉你,我宁愿不要那个字呢……我从艺这几年,父亲从未支持我,而且想尽办法让我失去名声。可是到今天,我已自由……这已表示了一切。”
阿忻看到严顺眼中闪闪的忧伤,忍不住更加动情,她极力控制着心中翻涌的情感,不讲一句话。
严顺走到她身边,温柔地为她披上外套,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很久没试过有遇到心动的女孩的这种感觉了。还以为,会孤单一个人这样走一辈子呢……”
“别再说下去。”阿忻的泪水终于闪出眼眶,“你并不了解。有许多无奈,我不能说,你也不能听。你……放了我吧。我总有一天会带给你痛苦的!”
“阿忻,我不在乎。”他握着她冰凉双手,将她的头拥到胸前,泪水在急湍着,阿忻已失去自制,抱住他,伏在他肩上痛快地哭着。
“阿忻。我爱你!我爱你!……”
无可避免,这副场景被人偷拍下来。
“我想,我改回去了。”
“好吧,我们先上车……”
坐进车里,严顺终于忍不住亲吻过去,阿忻好久没有这种放肆的热情了,他的这一吻,就成了导火线——他们忘记了一切,拥抱着,缠绵热吻——
严顺手机的铃声霍然响起。
“哥……!”
“阿志?……什么事?”
当听到严顺叫了声阿志,一旁的阿忻所有温柔在下一秒又变成了从前的冷漠。阿忻深深地呼吸着。
“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没什么……什么事啊?”
“哦,一点小事。哥,我现在正往你的别墅赶去。”
“是吗?”
“是的,我想和你谈谈。”
“那……好吧,你等我回来……”
“对了,我真的要回去了,家里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阿忻道。
“可是……对不起……”
“好了,没关系。走吧。”
严顺点点头,恋恋不舍得吻吻她的脸,开动引擎。看着严顺那份甜蜜幸福,阿忻却只能将它埋藏心底。
一路上,阿忻都没有说话,严顺却一直想要逗她开心。
“怎么又不开心了?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很为难你?”
“不……我只是,想到我手里的案子……。你知道,我是个医生。”
“我相信你。什么事都难不到你的。不要这样,你怎么只会帮别人,都不会开解自己……”
“不是……”
“那你笑一笑啊。哦,对了,我有最新的专辑,送给你一张。希望你喜欢……”他说着从车前的储物箱里拿出来一张崭新的CD。
“谢谢……”阿忻接过来,他的手指缠绵了一下她的手,她们相视良久,阿忻立即偏开头浅浅一笑。终于,她看到了家。
“阿忻——”
“别说了,拜拜。”
阿忻抬头吻了下他的唇,就迅速下车,消失在门口。严顺开心地笑着,并没想过永恒的味道于这一晚却将要成为他这一生的追忆……
阿忻的手机还未开机,她知道一旦开了,严志会怎样无孔不入。
进到屋,两个少年和耿英都在等她。她放下CD,被依依看见了。
“阿忻姐……是AL的新碟……”
“是啊。喜欢吗?”
“恩……送给我好吗?”
“好啊。不过,现在……我们要先做另一件事……”她冷静地看着他们,他们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走吧。十二点钟了,午夜凶铃剧场可以开演了。”
阿忻与耿英带了两个阴影重重的孩子前往剧院看午夜场恐怖片。
“阿忻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到地方时突然依依不肯进剧场。
“不可以。”阿忻口气坚定,“今晚一定要看这部‘鲜血淋漓’!”
“鲜血淋漓?!”
此时,严顺的个人住宅里面。
他与严志站在阳台上看着夜空。
“阿志,你来我这里,我想,如果是为了家里的事情,就不需要开口了……”
“不,不是。……哥,你是不是,和江忻在来往?”
“是啊……你怎么知道?”他的脸还沉浸在快乐之中。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上一次,那个歌迷事件……”他荡漾着红酒,看来很甜蜜的样子。
严志有点嫉妒地看着他:“我后悔上次放你去了……”
严顺突然看着他:“怎么?你来,就是谈这个吗?……”
“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离开她!”
“为什么……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严顺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也变成这样呢?小时候我们的感情很好,你忘了?!就因为你和爹地不一样,我才这样放心你。希望……”

“事实不是那么简单。你听我的,一定不会错的!”
“那好,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放弃她?”
“她……她上次袭击爹地,你不知道吗?还有,其实……她的哥哥伤害我的女保镖,并不是简单的理由。其实他哥哥是想杀我……”
“什么?……为什么?我相信,他们不会没有理由胡乱伤害你们的!……难怪阿忻说……”
“她说什么?”
“她当初一直不理我……就说因为我姓严的……还有一些奇怪的话。”严顺思考着,“有些事我不会过问,但是这一次,关于阿忻,我不能不问你。你一定知道一切?”
严志摇头:“这一切……都不是她说的那样……哥,都是因为她把失去家产怪在爹地身上。”
“是吗?”
“还有……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知道她曾对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她告诉我,江家的一切,她要拿回去!所以……我才去查她,原来她是想利用你的感情,然后进入江家。她对你,不是真的。哥,不要相信她的感情……”严志不露声色地撒着谎。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总之,如果你还要这样,我也帮不了你的。你很快就会看清她的真面目的!”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
“她不可能是那样的女人!阿志,我希望你不要主观定论。我相信我的感觉。”
“感觉……你们之间,有感觉了?”他看住他的哥哥。
他点点头。“其实她一直对我不冷不热。但是,今天晚上……”
“好了,不用说了。日久见人心,哥,你小心就是了。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离开了。留下了疑惑万分的严顺。他喝着红酒:“不可能的……阿忻怎么会是这样充满心机的女人?”
午夜剧场。
并没有多少人有这份胆量来看这样恐怖残忍的午夜剧。影片从一开始就如魔鬼的爪子一样紧攫了观众的心,直逼得他们被牵引着或生或亡……然而阿忻与耿英看片如看玩偶剧一样。坐在中间的两个学仔时不时吓得浑身发颤,场内几乎一片尖叫与畏惧,还有人竟当场吓晕过去,半途逃走的人更多。
钟杰怎么也不相信,江忻的样子,竟然如此事不关己,漠然镇静。别人哭叫,她却发笑,连耿英都忍不住嗟叹,只有她,在那儿一眨不眨,呼吸如常,镇定自若地欣赏影片……
午夜剧在一片唏嘘声中收场,余悸四散,大家纷纷携伴离开。钟杰与耿英走着,依依似沉还晕地抓紧了阿忻。
“好可怕……”
“其实,看恐怖片,要学会笑,一旦你用笑来面对恐惧,就算胜利了。”
“真的吗?”依依与钟杰对望。
“阿忻的话很有道理。”耿英道。
四个人在寂静冷清的后街巷里走着。依依忍不住哭着求道:“阿忻姐,我们快回去吧。”
“你们害怕什么呢?告诉我。”
“……”
“你们朝上朝下,前后左右看一看,有没有鬼影子?难道你们相信会真的杀出一个变态来吗?魔由心生……好吧。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们,今晚,我们谁都不准回去!”
“啊?!阿忻姐!”
“小时候,我曾经跟妈咪在坟场睡过一夜。今晚,我想要去妈咪坟前陪她和爹地聊一夜。耿Sir,你肯陪我吗?”
耿英想了想,点头说:“我没问题。”
“所以,如果你们怕,我们就分道走吧。”
“不,不要……不要……”依依哭泣着,死活不要走。一边看到漆黑阴冷的夜空及周围的黝黑,颤栗地哭着。钟杰也在大口地呼吸着,不能前进。
阿忻说:“你们白天的时候下过的决心,现在就化成灰烬了吧?”
“为什么一定要去坟场?我,我已好了。”钟杰道。
“不,不要……我求你了,不要啊!”
“耿SIR,我们走吧。让他们自己坐车回去。”
“你们鼓出勇气来吧,因为你们总是对自己说害怕,所以就怕这怕那。拿出胆魄来!放心啦,我有带枪,在队里百发百中的,还有,阿忻也会功夫,她最拿手的就是临危不乱。到时,我们拼死护着你们——想想将来吧,要重新的生活,还是回到以前那里?!”耿英苦口婆心。
“我。我去吧。去就去了……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好!钟杰,好样的!!”耿英拍着他肩。
“依依,你怕什么?一一说给我们听!”阿忻问道。
“我……不知道……”
“依依。有我们在,别怕!”钟杰也拍拍她的肩,鼓励她。
依依点点头,瑟缩着随着三人上了车……
香港坟场内,一墓墓石碑冰冷而凄恻,周围有浓密的树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阿忻与耿英像巨人般,在夜空下带领两个时走时伫的小人儿穿过一阶阶石梯,寻找着墓碑,周围死寂无声,阴影重重……
阿忻终于停在了父母墓前。她忍不住蹲下身,抚摸着父母的陵墓,轻声道:“女儿来看你们了,爹地,妈咪……”伏在墓碑上不一会儿,她悄然拭去泪水,站起身,响脆的声音发出来了,“你们看,它们,全部是没有呼吸的死灰尘。你们看天空,虽然没有星星月亮,但是,在我们内心,要明亮一片。依依,阿杰,这个世上没有鬼魂,没有妖怪,更没有魔鬼!
“世人所怕的,正是他们自己而已。人可以变成鬼一样阴冷恐怖,也可以变成魔一样无恶不作,没有人性。他们也是有呼吸的——因为只有人才有!
“坟墓只是祭奠亲人或朋友的形式。我最亲爱的亲人们,因为被那些人魔害得失去生命,只好将他们化成灰烬……在这里,我们可以再次见到他们,我想他们时,就可以来看他们。他们在我内心,是永远活着的……对吗?对吗?”
钟杰与依依顿时所有内心的畏惧已被阿忻充满感情的话语深深打动,唤回来的,是他们终于平抚的心跳……
“是啊。你们看到了。这里有无数人的亲人,他们有一种方式可以追悼,你们又怕什么呢?”耿英说道。
“钟杰,你说说,这儿有些什么存在?”
钟杰四面张望着,终于开始陈述:“石碑、骨灰、花、树、草……”
“还有什么,依依?”
“有……没有了……”
“依依,这里,有肃穆的气氛,有大自然泥土与树木的芳香;有亲人宁静的寄托;有爱人牵挂的回忆;有说不尽的喜乐和忧愁。”
依依点着头。
“依依,你仔细看,黑暗的坟场,它在天空底下,在什么位置?”
他们在放开视野,渐渐地接受这一切。
“依依,说吧。大声一点。”
“有……在,一个角落。看不见又看得见的角落。”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不用看见的地方;但是这种气息可以存在活着的人心中,这就是看得见的地方……”
耿英十分佩服地看着阿忻冷静地分析着,看到两个少年已经开始复苏——
“你们还怕吗?”江忻轻切地问道。
两人相继地摇头。
“那假如我们走了呢?还怕吗?”
钟杰摇了下头,但依依忍不住点头。
“怕什么?”
“怕有坏蛋——”依依终于坦白地说。
“怕这个,是人之常情。那么,你们没事是不会到这儿来的。这个社会有太多心术不正的人,你如果走到哪里都怕,那你依旧不会重新好起来的。钟杰,你呢?对坏人,有什么可以抵御的?”
“我——拼死也要和他对抗!”
“依依,钟杰说的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要学会的就是勇敢地面对这个现实世界!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遭遇不测。但是,如果为了防着不测而心惊胆战度日,到头来,生老病死之时,你一定会遗憾的。”
“嗯……阿忻姐,我,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让自己重新振作的。我,不再怕任何东西!”
“好!”
也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杂乱而古怪的呜咽声。依依尖叫一声,躲到阿忻身旁。钟杰怔然看向身后远处,几近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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