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狂乱的风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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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中——和麻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沉默地瞪大了双眼。
如梦的幸福——完美的讽刺——那时的记忆。
因为太过幸福所以醒来了,仿佛有人在告诉他,即使在梦中,这也是无法再次获得的东西。
“唔……呵呵呵……”
他发出软弱的笑声。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着如此丢脸的自己。
失去了一切之后,得到了曾经想要得到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
那是,随处可见、不起眼的、小小的幸福。
醒来时,有人微笑着对自己说“早安”,睡前,也会同样微笑着说“晚安”——每天简单,但又拥有无可替代的满足感。
曾经疯狂追求的力量,甚至都不曾出现在梦中。因为自己遇到的人所看中的不是“自己的力量”,也不是“拥有力量的自己”,而是原原本本的他。
他只想守护着她和身边那个小小的世界。无法降妖伏魔不要紧,自己没有必要为此感到卑微。真的,那时他从心底里这样想。
直到那个幸福乐园崩溃之时。
(受不了……)
黑暗中,和麻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自己那时的想法怎会如此幼稚。如果弱小,如果一败涂地,又能守护什么呢,分明是会失去一切的。
作为报复,和麻又孑然一身。
不——不是孑然一身。
自己和,那家伙——两个人。
智者趾高气昂地告诉人们,复仇没有任何意义,不会带来任何东西。
和麻也全面表示赞同。即使在追寻着那个男人,为复仇而活的那段日子里,他也从没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但他只剩下这条路,已经别无选择。
所以,他拼命地磨练着自己,抛开其他一切,只为了杀死那个男人。只为了这一个目的,但是——
“还是失败了……”
撇下无表情的面具,和麻失落地低语着。
只要把他收拾掉就结束了,当时他这样想着,没有理会他的那群追随者,而结果,就在眼前。
“找到答案之后再来吧。”
分别时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边。那是完全处于强势地位的人给对物彻底的贬低。
和麻屈辱地握紧了拳头,呻吟道。
“‘答案’?这还用问……杀了你,把那没用的人偶毁了——
啊啊,我绝对会做到的,这次,一定——”
他唇边浮现的,是与以往不同的狂妄笑容。绫乃和炼见到的话,怕会连话都说不出来吧。
憎恶、狂妄、以及执着——充满了沸腾恶意的双眸,已经变质地完全失去了以前的讥讽和开朗。
这笑容,曾经多次出现在被他们打倒的敌人们的脸上(blue:这句话的意思实在是看不明白,果然译本还是要正版的啊……不过根本没正版的说……唉~),狂笑这一名词与此恰好相符。

深夜——无数人影包围了已经关闭的公园广场。
每个人都很年轻,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多岁。但这聚集众多年轻人的地方,却被异样的寂静笼罩着。
沉重的寂静。偶尔产生的骚动声被置若罔闻,在空气中散去。
是因为害怕被发现闯入公园才所以屏息凝神——绝非如此。他们没有这样的道德观念,也没有所谓的守法意识。
如果被责备,他们肯定会义正严辞地反驳,潜入关闭的公园有什么错,又没有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他们并不是在沉默,而是在做着准备。为了逐渐迫近的爆发的瞬间,他们无声的积蓄着能量。所有人的想法只有一个。
而数分钟后——关键的一刻到来了。
“来、来了……”
“来了……”
人墙伴随着压抑的低吼声被分开,一名男子站到了广场中央,随后,又是一人。
两个男人在彼此相距五米远的地方开始了对峙。围观的人们逐渐开始骚动,这次的骚动没有任何的停顿,逐渐变得激烈。
咚。
不知是谁了出了跺脚的声音。
咚,咚,咚。
这一举动迅速在周围传播开来,大地像是发生地震一般颤抖着。
哒,哒,哒,哒!
空气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地动声。站在中央的男人——不必进行任何说明,都已经明白了情况。
即使现在有人不明就里地闯入这里,也肯定能马上看出这是在举行什么活动。
这里是——斗技场。为了见证站在场中的两名男子赌上性命的战斗,观众们聚集到这里,陷入失去理性的狂热状态。
观众如此兴奋也情有可原。今晚的较量,可以说是自“游戏”开始以来,最受瞩目的一次对决。
观众之中也有不少与这两名选手相同的人,对于这些人来说,眼前的选手既是他们的偶象也是目标。完成了职阶转换升入第二阶位的“资格者”——同伴间的较量,就要在今晚初次展开。
对这场远远高于第一阶位的水准、超越了人类知识范围的力量对抗充满着期待,观众发出了嚎叫般的欢呼。
与狂热的观众形成鲜明的对比,站在中央的两名男子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交换着视线,发出冷笑和嘲讽。
一名是身穿制服的细瘦少年——“闪辉”真。
而另一人,身穿黑色皮夹克和黑色牛仔裤,身上到处挂着银色的饰物——“恶魔召唤师”钢。
就在观众为两人迟迟不出手而焦躁不安时,像是宣布战斗开始似的,真点燃了导火索。
“我没想到你会接下这场比试。”
虽然措词相当恭敬,但从他的语气听来,毫无疑问是在轻视对手。
或许这种语气与身穿蓝色名门校服的他非常匹配。
“你是召唤使,虽然能够召唤强大的魔物,但自身却没有任何力量。或许你能靠魔物战胜那些第一阶位的杂碎,但对同属第二阶位的资格来说是行不通的。”
带着明显的嘲笑,真断言道。
“虽然我不知道第二阶位共有多少人——打个赌吧,最弱的肯定是你。”
“哼,无所谓。”
钢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
“只会闪闪发光像是演杂耍的家伙居然口出狂言。我不和名校友的尖子生打架,你还是回去好好准备考试吧。有了这力量,晚上还能节省电费,很方便吧!?”
“——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真忽地眯起眼睛,用冻结般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会打倒你的。”
钢竖起右手中指,随后——战斗开始了。
“出现吧,哈帕斯!”
“太慢了!”
钢前方的空间产生了扭曲,这是被召唤的魔物即将穿越次元出现在这里的前兆。但真没等它出现就立刻伸出右手。
“我的力量比谁都快。所以——我比谁都强。”
他骄傲而镇定自若的说道。
这绝不是夸张。现在已被确认的最快的“技能”——就是操纵光的资格者“闪辉”放出的“光枪”。
其正体就是同位相的光——简而言之就是镭射光。除去它特异的产生方式,这只是普通的物理光。虽然没有任何魔术属性的特殊效果,但其压倒性的热量和等同字面意义上的光速却能穿透各种东西。
“死吧。”
在发布死亡宣告的同时放出了光枪,真确信自己已经胜利。但是——
“——?”
他微微皱起眉头。虽然对方不可能有时间做出反应,但总觉得自己没有成功。
仿佛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一般,扭曲的空间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依旧缓缓地浮动着。从中可能窥视到异界的黑暗,以及,二个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红点——
“呜!”
虽然对方气势上占了上风,但真还是再次放出了光枪。青色的光线直刺入扭曲空间的中心——被无声的反弹了。
把弹后些微改变了角度的光线,擦着真的脸颊飞了出去。
“——什么!?”
真的脸被惊愕扭曲了。钢见状,脸上露出充满优越感的嘲笑。
“呵呵,你以为我会不思考任何对策直接站在你面前?没用的,你的力量连我一根头发都伤不了!”
“不、不可能……”
真呆呆地瞪大眼睛,瞪着钢的身影。
空间的扭曲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但被召唤的魔物并没有出现——
(不、不对……那是……)
一只小鸟从钢的眼前飞过。它有着一身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的白色羽毛和红色眸子。
“鸠——?是鸠反射了我的光枪吗!?”
纯白的小鸠如同嬉戏般在钢身边盘旋上升,停在了他的肩上。
红色眸子的目光直射向真。
“——!”
这份诡异的不祥感让真不禁倒抽了口气。
它决非外表那么简单,这一点一目了然。它的眼中,满是普通鸠类不可能具有的深不可测,以及压抑的憎恶与凶恶。
“哈帕斯——所罗门王手下七十二魔王之一?”
将召唤时听到的名字与自己的知识想对应,真愕然喊了起来,但是——
“所罗门王?那是谁啊?”
“什——”
真的下巴快脱臼了。
“这家伙不是什么魔王,是堕天使哈帕斯——拥有魔法反射能力,我的王牌!”
“魔、魔法反射!?”
不记得《Lemegeton》或是《所罗门王的钥匙》有过任何相关记载的真惊愕地凝视着哈帕斯。
“哎,尖子生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这是常识了,常识!”
钢愈发骄傲地夸耀着,之后,他高声喊道。
“还不止这点!出发吧,芬里尔!弗里斯贝尔格!”
随着他的呼唤,新的魔物出现了。巨大的狼和鹫。这两者的体内都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伫立不动睥睨着真。
当然,哈帕斯并没有消失。
“不可能……居然能同时操纵三只魔物!?”
真的呻吟因为颤栗而哆嗦着。
这是当然。自己对召唤术者的直接攻击已被封死,再加上对方的陆空双重防御——简直如同铁壁般的布阵。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对抗的途径。
“你这混蛋,刚才说我是最弱的对吧?”
钢用轻佻的语气戏弄般的说道。
“那么,倒数第一的位置现在就是你的了。不,死了的话连排名都不会有了。”
“混、混蛋——”
“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去吧,芬里尔!弗雷斯贝尔格!”
两匹魔兽听从主人的命令高高跃起。芬里尔疯狂地驰骋在地面,而弗雷斯贝尔格则在空中拍打着翅膀。
“唔,别小看我!”
真对二只袭来的魔兽连续放出“光枪”。但这二只魔兽的动作,已经快到常人无法用肉眼看清了。
越过如同演唱会般四处乱舞的光线,二只魔兽疾风般快速逼近真。
“呜,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不顾形象,趴倒在地上,躲避着魔兽的攻击。作为优秀学生标志的蓝色制服顿时沾满了尘土。
“哈哈哈哈!尖子生,你这样子真棒!好好努力吧,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真用饱含憎恶的眼神睥睨着高声嗤笑的钢。
但现在光之枪却无法射到男人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现在的真除了一边像猎物般东躲西藏一边等待起死回生的转机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可恶、可恶、可恶!我居然——我居然!!)
在屈辱的煎熬中,真依然继续着难看的逃跑。
这是自己从未受过的、人生最大的屈辱。
这不能被称为苦战。
他在与同等级别的敌人较量。虽然他嘴上曾自信十足的讥讽对手,但心里却并没有打算真的能轻松取胜。
但,这不同。
与自己陷入苦战的,不是“恶魔召唤师”,而是被“恶魔召唤师”所召唤来的魔物。
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本质是有极大差别的。
战斗的只有二只魔物和身为“闪辉”的自己,“恶魔召唤师”正在安全的地方悠然自得的看戏。
自己——“闪辉”现在被“恶魔召唤师”踩在了脚下。这不是能力的差别,而是如同游戏玩家和玩家操纵的人物一样,自己存在的本身被轻视了。
不可原谅。
自己是被选中的人,是比那些可有可无的普通人优秀许多的人。这样的自己却不得不与被操控的魔兽战斗,那种野蛮卑鄙的男人居然敢藐视自己,这是绝不能原谅的事情。
他想要力量,迫切地渴望着力量。他相信,自己还有未被使用的、尚在沉睡的力量。
因为,自己是被选中的人类,不可能会输给那种家伙的。所以,自己必须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
这时,身体的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几乎使心脏破裂的强烈脉动使血液沸腾起来。
同时,自己原本只能捕捉到魔兽动作的残像,而现在却忽然能清楚的看透了。岂止是魔兽的运动轨迹,甚至就连它即将到达的位置,真都能准确的预测出来。
他散发出金色光辉的瞳孔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动作。这简直就像攻击慢动作——不,甚至是静止目标般容易。真向低低跃起的巨狼发出了攻击。
“嗷呜!”
侧腹被刺穿的芬里尔痛苦的呻吟着。它呲起牙,口中吐出大量血块。
“芬、芬里尔!”
“——没能干掉它啊。”
与狼狈的钢形成对比,真平静地低语道。
身体还没习惯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真的预测超过了芬里尔的行动,稍稍打偏了。
“回、回来芬里尔!”
异常动摇的钢命令芬里尔退去。带着受伤的身体,巨狼的身影随之消失,回到了异界。
钢之所以感到惊慌,并不完全是因为芬里尔的伤势,当然,对此他也是相当担心的。
召唤术像一把双刃剑,虽然能够利用魔物强大的力量,但在魔物死掉的时候,其伤害也会影响召唤者自身。曾经,钢就亲身体验过。
“呜,弗雷斯贝尔格!”
钢命令盘旋在上空的魔兽向真发起攻击。
弗雷斯贝尔格以几乎垂直的角度极速俯冲向真袭来。它的动能加上重力的帮助,速度转瞬之间就突破了音速。
但在被异形同化了的真的眼中,所谓音速成也不过和蠕虫爬动一般。只见他打挥出的“光枪”一闪,弗雷斯贝尔格的右翼就被斩断了一半。
弗雷斯贝尔格中途失控,直直栽向地面。而以亚音速坠落的巨鸟与地面碰撞的代价就是,如同爆炸一般不留痕迹地摔得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从稍远处传来,不必说,这是承受使魔最后痛苦的召唤师——钢的声音。
“混、混蛋……你居然敢……”
“这就是‘反噬’啊,召唤师还挺辛苦的。”
冷眼注视着因为痛苦而呻吟的钢,真淡淡的说道。拥有丰富魔术知识的他,自然对于召唤魔术的危险性相当清楚。
“怎么办,要放弃吗?之前的无礼举动,如果你能下跪道歉的话,或许我能原谅你哦。”
“开、开什么玩笑……”
虽然痛苦的按着胸口,但钢的斗志仍未削减。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手机,夸耀似的对真举了起来。
“只打倒了二只,别以为就赢了。这手机里一共存有十只魔兽,还剩七只呢!”
“那正好。”
真丝毫不为所动。
“那你就快点把剩下的魔兽都召唤出来。还剩七次‘死亡’——这样的痛苦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我倒是很有兴趣。”
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闪烁着,真嗤笑了一声。张开的唇中,露出了某种比犬齿更加细长尖利的东西。
“混、混蛋……”
被真判若两人般的气势所压倒,钢不禁向后退去。
“那是什么,你的眼睛……还有,牙,那不是獠牙吗……?”
“我的眼睛怎么了?”
真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微微翘起嘴角。
“这根本无所谓。现在我的兴趣就在于,你的痛苦,最后的悲鸣,仅此而已。我想我不用多说了——”
透过唇角,能够看到他白森森的利齿。金色的眸中寄宿着平静的癫狂——那是非人的、魔性气息——
“——我不会让你轻松死去的。”
“出现吧!法芙那!穆修夫斯!罗刹!”
在真愉快宣告的同时,钢召唤出手中最强的魔兽。明白战斗进入最**的观众们,立刻声嘶力竭地高吼着,用力顿响着地面。
就在这时——
——那男人出现了。

欢呼声嘎然而止,就连骚动也听不见。
一切声音都从广场上消失了。
场面充满了寂静。
一瞬间前还处在狂热状态的观众们,都仿佛同时心脏被揪起一般身体僵直,背上冷汗直冒。
没有人动——不,是没人敢动。
原本失去了理性的观众是无法敏锐地感觉到气息变化的。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觉察到了他。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一般,他们感觉到一种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感。
简直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怪兽吞入腹中——大多数人都有着这样的感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感觉是对的,他们确实被吞没了,被掌握着一切的支配者手中覆盖着这片大地的空气形成的“领域”所吞没。
空气刺得皮肤生疼。众人都感觉到一种不堪忍受的重负,以及如同死神之镰抵在颈边那种几近冻结的恐惧。

人墙分开了,就像之前迎接二名战士进入比赛场地一般,但现在,却又充满了一种明显不同的气氛。
众从干咽着唾沫凝视着从那里走出的男人。没人上前阻止这个妨碍战斗进入**的闯入者,也没有人出声,甚至没有人敢靠近。
众人都发现了,这不祥的空气,仿佛笼罩着整个公园的死亡气息的根源,就在这个男人身上。
但是——也有人迟钝得没有察觉。比如在战斗进行到白热化时,兴奋得忘我的家伙。
“啊啊啊啊!?你、你是——”
钢——转换职阶前自称“地狱猎犬”的他,认出了男人的脸。
用憎恶的目光盯着这个令自己初尝失败滋味的男人,钢愤怒的高声嘶吼道:
“能在这里遇到你还真是上天注定啊——那个条子没一起来吗?”
他四下张望,寻找着那个曾经打败过自己的娃娃脸警官。但没有找到他。
“——嘿嘿。”
在确认男人是独自一个前来之后,钢忽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不幸的是,他对男人——八神和麻的力量一无所知。
这实在太过不幸了。
“没想到居然敢独自一人前来送死,那时的债,我要你百倍偿还。”
燃起了仇恨之火的钢想指使使魔对和麻发动进攻,但是——
“等等。”
与声音同时发出的一道光线阻止了钢的复仇。不必说,这是真放出的“光枪”。
“——!?”
钢让哈帕斯抵御攻击。但哈帕斯的魔法反射能力却无法完全反弹威力已经增幅的光线。
光枪顿时与哈帕斯的防护壁抵消,随后光线分裂成数条,消失在空气之中。
“你、你干什么!?”
“不是干‘什么’的问题吧,和你战斗的是我,麻烦你不要搞错顺序。”
“闭嘴!你等会再说!不快点的话这家伙就逃了!”
“不识时务啊。”
真漫不经心的说完,将视线转向了和麻。
“你也是。我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但请你先退场。再继续妨碍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闪辉’和‘恶魔召唤师’——同时转换了职阶的第二阶位资格者。”
和麻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威胁一般,被直接无视的真额角顿时浮出表筋。但和麻还是没有任何踌躇,单方面提问道。
“回答我,你们转换职阶的场所——万魔殿在哪里?”
“嘁!我怎么会告诉你!”
狂妄的吐出这句话后,钢下令魔兽们发动攻击。
“不过,这样吧,如果你能胜过这几个家伙的话,告诉你也无所谓——”
没等他说完,刚要采取行动的三只魔兽就被透着寒气的风刃撕得粉碎,而且,就连——拥有魔法反射能力的哈帕斯也被一斩为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一阵如同野兽般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响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里。
那是发出悲鸣在地上不住翻滚的“恶魔召唤师”钢。
同时承受四只魔物的“死亡”带来的痛苦,这已经超过他所能忍受的上限。
此刻被“生不如死”的痛苦吞噬的钢甚至无法昏过去,只能倒在地上四肢痉挛,将流出鲜血的嘴张至最大限度,发出痛苦的惨叫。
但不知是因为之前的体验使他增加了一定的忍耐力,还是他已经实施了某种对策,钢并没有失去意识和理智,而是努力忍受着这份痛苦。
他忍住了。
“啊……啊啊……啊?”
钢仰躺在地上急促呼吸着,忽然一个黑影隔断了他上方的月光。努力将精神集中于涣散的双眸,目光聚集起来。
“呜——!”
他不禁屏住呼吸。死神正在上方冷冷地睥睨着自己。
“啊……啊,啊……”
虽然想要逃跑,但身上没有一点力气,钢就连转移目光也做不到。那双空虚的眸子似乎将“死亡”具现化,牢牢抓住他的意识不放。
“住、手……住手……”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违抗了一个绝不能违抗的人。如果不照他的话做,自己真的就会被杀。
——很可惜,他这想法明显错了。
钢用哀求的目光注视着死神——和麻,拼命乞求道:
“等、等等……等一等……我不知道万魔殿在哪儿……真的,相信我……”
这是实话。他的确曾因为转换职阶而进入过万魔殿,但至于是怎么到达的,他浑然不知,回来的时候也一样。
“——我想也是。”
沉默片刻后,和麻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表示认同。钢的眼中顿时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对,对啊!让你白跑了一趟真是抱歉。可、可是,我会帮你的!我有朋友手上掌握着消息,所以——”
“我想那家伙也不至于笨到会让你这种家伙找到地点。不过,你脑子里应该有些相关信息吧。”
无视拼命向自己诌媚的钢,和麻取出一支黑色手套戴在左手上。
黑暗中,和麻的左手仿佛消失了一般。如果有视觉比较灵敏的人的话,或许会发现那手套完全不会反光。
“在脑子被切开前,好好回忆回忆。”
扔下这句话,和麻优雅的将左手的手刀抵在钢的额头。随后,他毫不犹豫的将手指埋了进去。
手套中包裹的四根手指,轻而易举地进入头盖骨内部。
“GRNNNNNGYOEEEEEOOOOOO!!”
钢口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这当然不是语言,甚至不能被视为声音。或许,这或许应该称为痛苦振动空气后转化的刺耳噪音更加合适。
刚才他的惨叫“如同野兽”,那么这次的声音简直就不像是生物发出的了。听见这种声音的倒霉家伙会将它一生记在脑子里,每晚如同恶梦一般重温。就是这样的声音。
“——”
但和麻毫不在意钢如此癫狂的惨态,平静地继续操作着。他探入脑中的手指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小心移动着,同时用另一只手扭过钢四处乱挥的手脚,将手指刺向更深处——
“——嘁。”
和麻嗤笑一声站了起来,同时,他顺势拔出在钢脑内四处游走的手指。
指尖,有什么液体滴落而下。
不知是手套的力量还是和麻的法术,钢的额头上居然没留下一点痕迹。
但那翻着白眼流着口水的表情,以及从未停止过抽搐的身体,却明显的显示出男人身上出现的异常。
死也不想变成那样——这惨状令所有旁观者都抱有如此想法。
“——好了。”
打破如同地狱般沉重的寂静,和麻缓缓回过头,他的目光——
“你也选择优持沉默?”
凝视着“闪辉”真,和麻淡淡问道。
真的身子抖了抖,凝视着和麻那还滴着脑浆的左手。
“啊,这个吗?”
带着一丝苦笑,和麻举起了左手。
“没事的,这不会伤了脑子,只是稍微有点疼——”
他唇边的笑容越发明显,同时加深的,还有残忍。
“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够强的话,也只是发疯而已。”
“——!”
这冷酷无情的宣言令真的心充满了恐惧。生存本能在命令自己后退——不,投降。
无法匹敌,绝对胜不了,就连逃也逃不掉。
只有低头认输了。
(不可能,你在想什么!?对方只是个普通的风使而已!)
但,理性的反驳还是压倒了本能的嗫嚅,他告诉自己,自己是不会输给一名风使的。
因为头脑优异,所以真是那种更偏重理性的人。比起那种毫无根据的感觉,通过客观性数据和理论性思考得出答案才是优秀的人的表现,他这样认为。
风和光——哪个更快,不用想也知道。而事实上,他之前曾经打败过二名风使。
(对啊,不可能输。)
将恐惧迅速赶走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自信,以及,虐杀的快感。
想像着倒在血泊中不断翻滚的和麻,真不禁兴奋的暗暗颤抖。
(呵呵——等我把你的手脚斩断,让你像个蠕虫一样在地上爬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了。)
金色双眸中的光辉暴增,翘起的嘴角也露出了锐利的尖牙。一边露出不该属于人类的魔性笑容,真一边悠然的发出了警告。
“把我和那垃圾混为一谈,可是要吃苦头的。”
和麻无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缓缓地向他走近。
“哼,愚蠢。”
真惋惜地低语着,猛的伸出右手。手中,是迸发出来的“光枪”。
光枪飞速一闪,别说是斩击过程,他甚至没让对方察觉到攻击的时间。在没有弄懂自己被怎么样了的情况下死去——这就是与“闪辉”为敌者的末路。
之前都是那样的。
“——!”
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虽然放出了必杀一击,但和麻仍然站在那里。原本应该已经蒸发掉的头部毫发无伤,前进的步调仍旧没有改变。
“没打中——?”
皱了皱眉头,他又举起右手,对准和麻面孔中心,发射。
青色的光线闪烁在夜色之中,并于和麻眼前分成二道。被分开的光线从和麻的肋边掠过,消散在虚空中。
而对这不可思议的光景,真浑身僵硬,但只是一瞬间,他又向若无其事地走近自己的和麻突然放出连续的光枪。
这些攻击也全都在和麻面前被挡开了。
“风、风居然把光给斩断了……?”
如果要对眼前的现象做出说明,那也只有这一种说法了。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可能。但是,就算是这样——
“开什么玩笑!”
真愤怒的吼道。
“风怎么可能斩断光!还是说,你已经看透了光速的攻击吗!?”
虽然这说法不近常理,但在他的思维中,这是没错的。从万魔殿得到力量的“风使”,操纵空气流动的资格者,是不可能斩断光的。
但和麻是“风术师”——以精灵为媒体,能够将自己的意志具现化于世界的术者。
虽然表面上一样,但其本质却有着天壤之别。在充满了“斩断”意念的和麻面前,没什么东西是不能斩断的。就算以光速前进,小小的镭射光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可恶!”
真不甘心地想要继续放出光枪,但和麻的风比光速还要快,自然也在真法术开始前启动了。
真伸出的右臂被从肩部斩落。落下的右手释放的“光枪”对准了斜下方,将地面击穿了一个圆孔。
“……啊?”
真疑惑不解地凝视着毫无真实感落在地面的右臂。他抬起视线,停在自己原本的右肩处。
随后,鲜血恰好在这时从伤口喷涌而出。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发出狼狈的惨叫声,用左手捂住伤口,也就是被斩落的关节。当然,仅凭这样是无法止血的,鲜红的血液还是从指尖滚滚涌出。
蓝色学生服的整个右侧都被染得通红。
“呜哇、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继续惨叫。和麻沉默着走完最后一步,轻松的一脚将真踢翻在地,并踩到他的背脊上。
剩下的左臂被压在身下,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背上被和麻这么一踩,真的抵抗被完全封住了。
“——”
他没有停止惨叫,因为感到比痛苦和冲击强烈数倍的绝对恐惧。真努力抬起头注视着和麻。
“等、等等、请等一下!”
瞪大的双眼流出泪水,真拼命乞求着原谅。
“我说!我全说!所以我求你——”
但头部被一把抓住的强烈恶寒,还是将分几近悲痛的恳求打断了。
指尖从后脑勺进入,逐渐接近前额,它潜入了头盖骨以及精神内部,要夺取一切带来来亡。
(不、不要……不要——)
手指清晰的触感分开了肉、骨、甚至脑。某种物理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恐惧,将真坚硬但脆弱的精神瓦解。
“~~~~~~~~~~~~!!”
不成声的惨叫回向在夜空中——然后消失。

“哟。”
“——!”
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石动大树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反射性的回过头,只见那个面露微笑没有一丝紧张感的男人,正在眼前向自己挥手。
“八神少爷!”
包括刚才被吓一事,大树的语气中带着责备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你一直都在干什么啊?室长可是在为你担心呢。”
“是吗?我最近是想着要去见见她的。”
像是没有察觉对方的责备,和麻耸了耸肩。
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态度,令大树终于舒了口气。
(什么嘛,不是好好的嘛。)
“不要和他对视”、“千万不要反抗”、“尽可能避免接触,在迅速后退后,报告发现场所”——雾香不知为何将和麻当做凶恶犯人似的,谨慎地对部下下达了指示,但大树感觉完全没有必要。
他开朗而有些轻佻的笑容,还有让人无法联想到世界最高级别术者的随意态度,都没有变。根本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回去之后跟室长说吧,告诉她“没有任何担心的必要”。)
大树虽然是警察,但也不过是刚被分配过来的新手。他不像那些老练的刑警,能够洞察出和麻隐藏在笑容下面的真实内心。
因此,大树没有发现和麻的眼神冰冷得毫无笑意。所以他对和麻的态度也是和之前一样。
“对了,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在哪进行了什么样的活动,不过有什么线索吗?”
“完全没有。你呢?”
自己的期待完全落空,大树不禁干笑着说道。
“哈哈……不光是没有进展,而且问题还增加了。”
“——出什么事了?”
“内海浩助逃了。”
“——”
和麻抬高视线,沉默了片刻。
大约十几秒。随后,他注视着一脸紧张等待自己反应的大树,认真地问道。
“那是谁?”
“啊啊!”
大树愣了。
“你真的傻了!?是那个在绫乃小姐学校作乱的咒术使啊!”
“……啊,这样说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大概是终于想起来了,和麻微微点点头。他像是在脑海中搜索着什么,慢慢组织起语言。
“但那家伙不是被你们抓住了吗?那里的结界凭一个外行术者是不可能打破的吧。”
“嗯,这个嘛——”
大树重新打起精神,认真地对和麻说明了情况。随着说明的进行,和麻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阴沉。
“嗯——原来如此。”
瞬间,和麻脸上的表情消失了。笑容面具被剥落,留下的只有干枯空洞的表情。
但大树却没能察觉。
“明白了,我去找找看。”
“啊,那可帮大忙了。”
对于和麻重新戴上面具说出的话不抱一点怀疑,大树天真地感谢道。
“真是太辛苦了,明明已经人手不足,还要去保护那个可能被内海袭击的女孩子。”
“嗯,这也没办法啊,她是绫乃的朋友嘛。如果出什么问题的话,她肯定要暴走的,所以雾香也一定很拼命吧。”
“……我觉得绫乃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啊?”
和麻不解地皱起眉,只见大树双颊通红的开始辩解。
“啊,不是,那个,我没有其他意思。那个……我觉得绫乃小姐是个温柔的人,所以不会做那种粗暴的事情……只,只是这样而已!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想法了,真的……”
“啊——无所谓,这样也好。”
和麻用无心的回答打断了大树长长的辩解。
“虽然我觉得你的品味很奇怪,但我不会说些什么的。”
大树顿感意外,于是小心地询问道。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和麻认真地反问。
“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会很痛苦,不过好好加油吧,我虽然在暗处,还是会支持你的。”
“哈、哈……”
大树用不得要领的表情含糊地点点头。随后,和麻表示与他的对话即将结束。
“那么,有什么消息记得通知我。”
“啊,是,明白了。八神少爷也请尽快与室长取得联系吧。”
“我知道了。”
和麻在背后挥了挥手,消失在人群之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大树走向警视厅向雾香汇报。
之后,雾香没有追究他为何没有立刻联系,而是直接放下了一颗超重量级的落雷——
不过,这是后话了。
与大树分别后,和麻自然脱去了笑脸的伪装。
笑脸下面,隐藏着与面具相反的感情,沉重、干枯而荒凉的笑容。
散播着就连黑社会都会胆战心惊的恐怖气息,和麻混入了人群,却如入无人之境。
“内海浩助……”
带着笑意的嘴唇吐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那个脑袋空空、行动轻率、只顾及眼前的愚蠢少年。
说到少年的执着,和麻回忆起少女的脸。那时通过绫乃曾见过几面,眼中充满了坚强意志的伶俐少女。
“……这个能用。”
翘起嘴角,和麻嗤笑着。
那张吐出了像是叹息又像是笑声的脸,用冷酷来形容完全不够份量。
那简直,就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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