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战的预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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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能掌握全员的情况,但至今为止转换过职阶的能力者肯定是在十人以下。如果这样突然增加了五个人——”
“唔。”
绫乃不经意地应和着。
就算是升级转换了职阶,那些偶然之中得到了力量的外行人还是不可能敌得过她的。
“或许对方是想提升整体水平。”
绫乃阐述着自己一点也不好笑的推论,雾香只得苦着脸注视着她。
“也就是说——在转换到第二职阶的能力者中,被挑选出第三职阶的能力者也有可能会出现?”
“嗯,虽然这话没什么依据。”
“但如果释放那么强大的力量,那么能力者不就无法继续保持人类的意识了?“
“那又如何?“
绫乃的一句话将雾香的反驳堵了回去。
来自于万魔殿的力量,是寄生在能力者身上的妖魔之力。
也就是说,这不是“被授予”的力量。在与妖魔同化并被吸引的过程中,能力者只有在一段时间内能够自由使用这力量,仅此而已。
力量越强,妖魔对能力者灵魂的侵蚀就越严重。如果重复二次转换职阶,除非是拥有超人意志的能力者,否则根本不可能保持人心。
但是——
“谁会在意这种事情?”
给予力量的一方与索求力量的一方,双方都没有任何犹豫。前者是因为毫不顾及人命的冷酷无情,后者则是因为没有认真思考的轻率。
“……也是,啊。”
虽然很不情愿,但雾香还是接受了绫乃的意见。尽管她并不想看到这一情况真的出现,但这种可能性非常高,这一推测不能被忽略。
“问题是,对方现在在想什么。”
绫乃淡淡地继续道。
“这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了帮助内海不惜向警察挑衅,这理由我也不明白。”
只看表面发生的事件,就足以说明背后的操纵者,那个自称为贝撒琉斯的男人的强大。但不知为什么他要做出这种不知该称之为幼稚还是该称之为儿戏的举动,其目的不得而知。
“问题就在这里。我一开始在想,会不会是类似蛊毒之类的目的?”
所谓蛊毒,是一种使用毒虫进行的咒术。
将大量毒虫放在壶之类的容器中令其互相蚕食,然后利用最后留下来的最强者——雾香也曾有过这种还算合理的推测,但是——
“‘一开始’,也就是说事实并非如此?”
正确理解了雾香的意思,绫乃问道,只见雾香淡然地点了点头。
“和麻说了,依附在那些孩子身上的妖魔都是一样的。”
“一样,是指同种?”
“不,是同一个体。”
“——?”
绫乃疑惑的歪了下头。像是预料到她的反应一般,雾香紧接着解释道。
“万魔殿将妖魔数据化,通过网络使它们依附在能力者身上。和麻的意思是——既然妖魔能够数据化,那么通过复制来增加数量也不是不可能。”
“——”
绫乃一言不发浑身僵硬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敌人可以说是无穷尽的。这种恼人的特殊能力者,将被无限的生产出来。
“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能力不同又该怎么解释?”
调整了心态,绫乃将其中的矛盾——她认为是矛盾——指了出来。但她立刻得到了回答。
“我认为它们被设定成可以适应能力者的不同特性。在数据量这一点上也不问题,或许最初是与苗床结合在一起,以种子或卵的形式被送出去的。”
“——原来如此。”
“不过我用的都是‘我认为’和‘或许’,也就是说这不过是个推测而已。”
但她的语气却和字面意思不同,充满了自信。理由不言而喻。
“能够确定的情报只有一条——和麻的判断也是这样。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样一说,绫乃自然没有了反驳余地。从感知能力的精度上来说,和麻远比自己高出许多。
“所以,蛊毒这一说法也就不成立了。”
“……是啊。”
蛊毒的真髓,就是将多数的怨念集中于一个个体,从而产生高密度的诅咒。
而既然能力者会被依附的妖魔杀死并吸收,也就是说原本就合二为一的东西化为了一体——就像刀被收回鞘一般,怨念根本无从谈起。
“那么,说到底,已经弄清敌人的目的了么?”
“这个嘛——”
“我说过那是实验。”
雾香为难的回答被清澈的童声打破了。众人的眼线都集中到新发言者身上。
“炼,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那是实验,那男人这样告诉我的,说这是实验,所以不能半途中止。”
绫乃呆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击掌道。
“对了,你比我们早一步见到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啊。”
“……你忘了?”
无视雾香无可奈何的抱怨,绫乃转向炼。
“什么实验?”
“嗯,除了这个他没再说别的。”
“这样啊——”
这和什么都不明白没什么两样。要说有什么成果的话,那就是确认了整件事还没完。
“算了,那家伙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说出来的人——啊,对了。”
绫乃嘟囔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炼,随后她向这名歪着脑袋的少年问道。
“和麻叫那个男人‘贝伦哈鲁特’,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
思考了片刻,炼小心地组织起语言。
“贝撒琉斯是假名,他的真名好像叫做贝伦哈鲁特?罗迪斯。看起来像是认识哥哥——那男人对此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贝伦哈鲁特?罗迪斯——”
绫乃与雾香对视了一眼,确认道。
“是那个?”
“不,这我就不知道了。”
炼无言以对地摇了摇头。
贝伦哈鲁特?罗迪斯——对于所有身处魔术世界的人来说,这个名字拥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有一个魔术结社名为“真理天文”(Almagest),以西欧为中心开展着活动,是被传颂为近代魔术最高峰的权威组织。
这名称来源于托勒密所著的天文历表《天文大集》。通过这名称可能得知,设立当初参与其中的都是些占星师。
但因为其他的法术和术者的活跃,或者说是毫无节操的接受他们,“真现天文”了展到后来甚至拥有了心灵研究总基地的规模,直到今天。
其首领的名字是欧文?雷斯萨尔,有人说他是大魔术师阿格里巴的直系弟子,也有人说他就是圣杰尔曼伯爵本人,总之在魔术界是个笼罩在层层迷雾中的神秘人物。
而首领已经三百年没有更换,也几乎没有在人前出现过,所以相信其存在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一般解释是,这个名字是首领代代继承的一种称号,或者只是像征首领地位的名字。
而组织实际的运营,靠的是高位魔术师们的集合——通称“评议会”。而其议长,就是名为贝伦哈鲁特?罗迪斯的魔术师。
也就是说,贝伦哈鲁特是个就算被称为世界第一也不为过的著名魔术师。
这样的名人,应该不至于特意戴着面具来做坏事吧,但——
(只是碰巧同名?怎么可能。)
绫乃将脑中浮现的天真猜想抛到了一边。
不可能是偶然,如果只是为了蒙骗别人的话那他的本事也太大了点,那么——
“那就没错了吧。”
回答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传来,全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声源——雾香身上。
丝毫没有被众人的视线所压倒,雾香接着说道。
“对和麻抱有恨意,同时又与翠铃这名少女相关的话那就没错了,万魔殿的主从贝撒琉斯,就是‘真理天文’的贝伦哈鲁特?罗迪斯。”
“等、等等——”
“不过试想一下,又有哪个傻瓜会冒充贝伦哈鲁特?罗迪斯的名字呢。”
“没错,不过听我说!”
绫乃猛敲桌子打断了雾香的发言。
“你知道那个叫翠铃的女人!?”
“嗯——算是吧。”
这一瞬间,绫乃的表情消失了。她一把抓住像是要逃走一般后仰着身体的雾香的前襟,压低声音说道。
“告诉我。”
“绫、绫用,冷静点。”
“我很冷静,告诉我。”
绫乃淡淡地重复着。如果这时她大吼的话,雾香说不定还有办法对付。
“嗯,你看,我刚才不也说了吗?我不能透露和麻的**——”
绫用沉默着,但她抓着雾香衣襟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明显她对这答案很不满意。
雾香望向重悟发出求救信号。沉默到今的屋主,用深不可测的表情注视着两人,随后庄重的开口道。
“橘警视。”
“是、是?”
“根据现有的情报判断,这个叫翠铃的女孩在这起事件中很可能扮演着一个重要角色。我很赞赏你替人维护**的信念,但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呜……”
雾香呻吟着。没想到就连神风一族的宗主都这样要求,而且——
她瞥了一眼绫乃。她想确认对方是不是正看着自己,没想到却立刻撞上了她的视线,雾香只得匆忙移开目光。
就连重悟说话的时候,绫乃依旧死死地瞪着她。她的目光仿佛在说“如果不坦白就把你生吞活剥了”,说实话,可怕到让雾香连死的心都有了。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又将视线转到剩下的二个身上。
“……哼。”
而对她求救的目光,严马用哼声代替了回答。这样想来,既然这个男人如此担心和麻的安危,那就不可能不对和麻的过去感兴趣。
还有,炼。
“……”
在察觉到雾香视线的瞬间,少年为难的避开了双眼。虽然他为雾香的处境感到同情,但现在他也不敢去阻止绫乃。
另外,炼自身恐怕也对这位名叫翠铃的少女充满了好奇心吧。
“——真没办法。”
雾香投降般的说道。
现在是孤立无援,而且绫乃释放的压力等级足以致人于死地,这一事实让雾香不得不放弃抵抗。
“我先说好了,这也是我听说的,不知道有多少可信度。”
事先声明之后,雾香开始了叙述。
“大约是在四年前,离开了神风的和麻去了香港,遇到了一名少女——”

“……麻……和麻……!”
早晨——将他从舒服的浅睡中唤醒,是更令人舒心的女孩的呼唤声,以及用手温柔推动着自己身体的温暖触感。
他立刻醒了,但又立刻赖床似的在毛毯下蜷起了身子。
虽然他也贪恋床上的温暖,但“希望被她多关心一些”的幼稚想法却占了大多数。
“真是的……快起来……!要……迟到了……!”
她加重了语气和手上的力道,催促他快点起床。但他却像个虫子似的裹住毛毯,顽固地拒绝睁开眼睛。
“唔……再睡五分钟……”
“快点起来!”
一边毫不留情的说出这话,她一边使出了强硬手段。毛毯被用力拉开,他懒惰贪睡的身体被无情地暴露在早晨寒冷的空气中。
这时,他把身子缩得更紧了,丢脸的样子甚至让人感到他就像某种虫子。
“快起来,和麻!不然不给你吃早饭了!”
“呜~~~~~~~~~~~~~”
回过神来之后,他——神风和麻终于伸展开缩成一团的身体。但他还是没有起床,反而把脸埋在枕头里虚弱地呻吟道。
“我还想睡啊……”
“谁管你啊,别以为晚上得晚睡就能白天睡懒觉。”

不等和麻回答,她就干脆地说道。
“五分钟这内换好衣服下来,不然没早饭吃。”
“……这可不行。”
和麻缓缓坐起身,用余光捕捉到她轻快离开房间的身影。
但刚关上的门立刻又开了,她向屋内探头道。
“啊,忘了说了。”
“——什么?”
看着诧异的歪着头的和麻,她只说了一句话。
“早安,和麻。”
她露出最为甜美的笑容。和麻愉快地眯起眼睛,用笑脸回应道。
“早安,翠铃。”
和每天一样,和麻的早晨就这样开始了。
“接下来。”
他站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现在可没空那么悠闲,翠铃不会骗人,如果不赶快的话,可就真吃不上早饭了。
今天可是有相当艰巨的工作在等着他,空着肚子的话可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了。如果不吃翠铃准备的早饭来为身心提供足够养分的话——
“哦呀!”
他一边发出夸张的吼声一边脱去了睡衣,随后从衣柜里拽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呜——好冷好冷——”
他一边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一边将手伸进衣袖,这时,他看见了衣柜上的那个东西。
如同装饰品一般被折弯、放在衣柜顶部的现金卡。
“——”
和麻露出一个和之前开朗表情截然不同的讽刺笑容,随后向扭曲的卡片行了个礼。
“早上好,母亲。多亏了您,我今天也很好。”
他注视着卡片,双眼放出阴暗的光芒。他的眼前,全都是那个抛弃了自己的母亲的笑脸——
咻。
“呜哇!?”
从室外透进的寒风(blue:香港是亚热带气候吧……哪来的寒风……)吹上**的背脊,和麻丢脸的惨叫起来。当然,之前笼罩在全身的阴郁气氛也立刻消失了。
“现在可不是扮深沉的时候啊,快点吃了饭去干活吧。”
和麻尽可能快的换上衣服从屋内飞奔出去。比起无聊的过去,更有价值的是享受所爱的少女为自己亲手制作的早饭。
中午——就像自己早晨的宣言一样,和麻认真地劳动着。
枪声在阴暗的仓库中响起。
“怎么回事!?混蛋!”
和麻单手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只猫,然后用这种可笑的姿势对自己多桀的命运抱怨着。
当然,这样做自然不会令情况好转。他俯下身子,从集装箱的缝隙间探出头想要寻找逃跑的时机,但——
忽然,连续的枪击向他射来。
“哇!”
他慌忙收回脑袋,像个蟑螂一样偷偷摸摸地离开了那里。为了安抚急促跳动的心脏,他深呼吸了一下、两下、三下——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依然无法接受事实,毫无意义地抱怨着。
“什么魔术妖魔恶灵,本以为好不容易和那个异常的世界说再见了,这次又碰上了枪战?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一边抱怨,和麻一边从怀中掏出匕首。他消无声息地爬到集装箱上,从最上方一跃而下。对方像是察觉了似的回过头用枪口对准了他,但和麻却抢先一步投出了手中的匕首。
“呜!?”
匕首准确的刺进了男人的右手背,枪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
“啊呀!”
和麻保持着跳跃的姿态,用脚踩到男人身上。脚下清楚传来了男人肋骨根根断裂的触感。
“很好,解决了。”
站在吐着血沫的男人身上摆了个Pose,和麻开始观察起男人的脸。他拼命抑制着怀中不停躁动的猫,随后,只说了一句话。
“啊——这是谁啊?”
“你很活跃进嘛。”
进入店里,立刻有一个带着揶揄的声音带着坏笑迎了上来。
“……消息真灵通。”
视线尽头——店堂深处,一位老人正坐在那里。这是九龙城商店街中并列的古董店“天水堂”的主人,黄影龙。
乍一看,他只是位普通的慈祥老人,而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香港为数不多的情报站。而和麻——并非出自本意——就是这少数人之一。
而后,和麻受他照顾在此就职,并且他还为和麻四处打通人脉等等,受他的恩惠,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而和麻却以“说话不自在”为理由拒绝对他使用敬语,这对和麻而言只是孩子气的叛逆罢了。
而黄对和麻幼稚的叛逆心理毫不介意,而是微笑首继续说道。
“不过,看来你还是很喜欢引起骚动的嘛。为什么只是去抓逃跑的宠物就会遭到枪击?很憧憬小说里那种铁血侦察吗?”
“……烦死了。”
和麻苦着脸回答。
“这次不是我的错,谁知道他们把我和谁搞混了,突然就向我开枪。而且,和别人打架这只是第三次,说我老是制造麻烦这也太过分了……”
“你开始工作也只有二星期吧。”
“……”
面对这冷静且准确的指责,和麻无言以对的沉默了。
顺带一提,现在和麻的职业俗称“多面手”,也就是日本类似于私家侦探类型的工作。
当然,现在他还处于实习阶段,但他对于能够承担艰巨任务这一点非常自负。
——可现在,这份自负被打了个粉碎。
“我回去了。”
“啊等等。”
他向右转过身刚要迈步,却被黄饶有兴致地叫住了。
“玩笑开过头了,说正题吧。”
“拜托你简练一点。”
“嗯,那我就说一句——别昏了头,小子。”
说话这一瞬间,黄的神情骤变。从那略带讽刺、看上去却相当和善的老人,一下子变为香港黑社会中身经百战的战士。
“你……你莫明其妙说什么啊?”
“耍弄那些小杂碎很有趣吗?”
和麻仿佛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一般表情僵硬,黄冷冷地问道。
“什——”
“一定很有趣吧,在普通人面前,你能够夸耀你的力量。但你总是这样没法长命啊。你毕竟不什么‘被选中的人类’。”
黄和话语中漂浮着一种看透了和麻本质和过去的味道。见自己努力隐藏的伤口被残忍的揭露,和麻顿时激动了。
“我当然知道!”
“——真的吗?”
毫不在意和麻混杂着杀意的目光,黄淡淡地反问道。
“你是这样想的吧?虽然无法成为术者,自己还是优秀的人类。在不使用魔术的战斗中,自己仍然是强者,对吧?”
“……!”
不只一次有过的想法被完全看穿,和麻倒抽了口凉气。而与此相对,似乎看透了他想法的黄却不动声色的小声嗤笑道。
“……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让你‘别昏了头’。你不是术者也不是道士,只是个到处惹事生非的混小子而已。不要和有枪的敌人再起正面冲突,我倒无所谓,你死了翠铃会伤心的。”
被彻头彻尾批评了一通的和麻情绪低落,但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他不禁挺直了腰杆。原本孩子般固执的表情,变得成熟——像个成熟的大人该有和表情。
“我懂了。翠铃——只有翠铃,我会去好好保护。”
“哈,保护?明明自己被保护着还好意思说这话。”
但黄却用一阵轻笑打击了他这充满决意的宣言。
“要是没有那女孩,你现在肯定还是自怨自艾的喝着酒吧。不对,应该是把爸妈给你的钱全喝光了,在路边讨饭。”
“唔——”
回想起自己堕落的丑态,和麻顿时面红耳赤。
黄更是不留情面的伸出手指着他。
“听好了小子,我对你没有太高的期待。你只是个凡人,再怎么样也成不了英雄。别抱着那种和身份不想符的奢望,好好想着怎么样让翠铃幸福,脚踏实地的活下去。”
“……我明白了。”
虽然不满的撅起嘴,和麻还是点了点头。
这评价虽然不留情面,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没有成为英雄的资质,也不是被选中的人,正因为这样,自己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那就好,走吧。”
“……啊啊。”
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仿佛赶他走一般,和麻垂头丧气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推开门,屋内温暖的空气夹杂着喧嚣包围了和麻。
她就站在店内的中心位置,双手捧着的托盘中载满了酒和料理,游泳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着,递送着食物。
或许是因为察觉到背后吹来的寒风,她回头招呼道。
“几位呀……”
欢迎的话语只说了一半,而同时,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夺目——
“你回来了,和麻。”
“我回来了,翠铃。”
和麻也用满面笑容回应了亲爱的恋人。他向前走去,只听见周围传来一阵吃吃的起哄和口哨声。
但每个人都没有任何恶意,带着一份温暖。大家从心里祝福着这对恋人。
“回来真晚。”
“嗯——啊,是有点。”
和麻并不打算坦白——自己刚刚因为太自鸣得意而被说教了一番——和麻含糊的回答着。随后,他伸手想要抱住双手捧满东西无法抵抗的翠铃。
——但这时,忽然她被拉到了一边。
“呀!?”
被酒醉的客人强行抱住的翠铃发出小声的悲鸣。当然,托盘中的酒一滴也没从杯中洒出来,看得出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翠铃~甩了那家伙,和我~”
呀。
没等他把话说完,和麻就一脚踢向男人的脸。说是踢不如说是狠踹更恰当,这一击使得男人喷着鼻血倒在地上。
“不要对别人的女人出手。”
低头睥睨着倒地的那人,和麻竖起了中指。但立刻,他的后脑就遭到重击,同样扑倒在地面上。
“真是的,和麻!你对客人干了些什么啊!”
熟练的完成动作的翠铃握着托盘喊道。从她的握姿来看,打击部位应该不是托盘底部,而是边缘。
“……那对我就能使用暴力了吗?”
“可以啊,因为是和麻。”
回答没有迟疑。语塞的和麻与之前倒地的男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苦笑。
“好了,快起来,我忙死了,快过一帮忙。”
“我才刚刚下班哎。”
“那算什么?我可是忙了一整天了。难道你要看着我忙碌的身影,自己坐在一边悠闲的喝酒?”
“对不起,我马上就来。”
对于舌战完全没有胜算的和麻立刻表示投降。
顿时,四周的人群向垂头丧气朝厨房迈进、毫无尊严可言的背影发出善意的嘲笑。
“这么快就被剥夺自由了,和麻!”
“真不知羞耻,你就算放弃自由也没有女人会要你!”
嘲讽的男人与和麻同时露出了会心一笑。
这里是和麻第二个,也是第一次让他感到温暖的“故乡”。
被接受了——这份喜悦,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
——不要抱着那种和身份不符的奢望,脚踏实地的活下去——
他脑中回想起黄冷冷的话语。
现在他终于明白,黄也是在为他考虑,否则的话,又怎会亲自接待一个流落至此的日本人呢。
回头望去,翠铃正面露疑惑,但还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那些性格恶劣但心地很好的客人们,也在温暖的守护着自己和翠铃。
(没事了。)
在温暖的笑容中,和麻从心底确信这一点。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力量。
不被选中也无所谓。
普通的,平凡的,但同时又幸福的,脚踏实地的——
(我——要在这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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