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自习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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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煌郁闷地去上自习。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很丢面子。心情一直在抑郁和烦躁之间。虽然也许别人也就当时一笑了之,然后过后忘得干干净净当作没发生过——谁又没有在课堂上回答不出来问题的时候呢。但是他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在想找一个合理的生气对象,可是想来想去他发现似乎所有的不爽都是自己招来的,不关别人的什么事。站在英语老师的角度,她上课点谁发言回答问题那是表示对你的重视,对你学习上的关心,对你能力锻炼上的支持。陆煌觉得站在这个角度感激她敬仰她都还来不及,更惶论以咎论处了。同理,站在高彤的角度,他也非常理解她的行为——别人家刚开始的表现还没有上升到和他做对的意思,是他自己得寸进尺拈轻怕重蝇营狗苟,换作其他人说不定一上来就刁难自己早就笑翻满堂了。归根结底的说来要怪只能怪自己,怪自己运气够彪一下子就被美女老师垂青了,怪自己课下彪悍的学生不需要准备,还怪自己当初口不择言出言不驯得罪了这位‘天真善良活泼可爱’的湖南小美女。
陆煌走进大自习室,今天四个班的同学都被安排在了那里,陆煌所在的三班也在其中。大自习室也就是白天大班上课的大教室。它的格局是小教室的放大版,两个走廊三个小组。中间的一组桌椅最多,每一排一长溜的有十来好几个,都连在一起。学生要进内面的的座位要从两端进入。这时学生已经基本上都来得差不多了,不像陆煌在寝室里故意磨磨蹭蹭思量着大家会不会因为自己白天出的洋相而给他持续的不必要的关注而直到接近七点才姗姗来迟。他们远远近近地分散在教室的各个角落,一个个下笔不停,翻书不断,忙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有抬头看陆煌一眼。
陆煌在两边的走道上来回走了三趟也没发现一个三个空座连着的地方,除了二组中排的某一处。他上自习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左右两旁有人。按照他的解释他需要给自己一个自习的空间,不喜欢在他安安静静埋首耕读的时候旁边有人在窥视,这会让他很没安全感,感觉总是别扭,自习效率会降低好几成。其实大多数学生都是如此。
空着座位的地方地势良好,正是教室的正中间。前前后后都有人‘簇拥’着,让人有种自己正是中心人物的感觉。那里有上十个连在一起的座位空空荡荡无人落座。这一排的座位上只坐有两个人,分别镇守在两端。
陆煌三过其排而不入是有原因的,中间空着那么多座位也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两者的原因还是一样。坐在靠一组的那一端是一个身材臃肿的大胖女,长相粗豪,个性泼辣野蛮,有着曾经追打一群男生的经历。大家见了惟恐避之不速的人物。陆煌一来学校就注意到她了——这种人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因为是外班的,本班同学内部称其胖女,所以陆煌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远远地另一端也走了极端,不过是恰恰相反。那边是个气质鄢然的美女,个头看上去比一般的男生要高。脸上素净,冰清玉洁,举止淡雅,静娴端庄。开学没多久就已经成为了大班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陆煌从众多议论里得知她叫汪梦露,已经被大家暗地里评为系花,比陆煌班上的高彤获的票数更高——不过陆煌还是私认为高彤脸蛋更精致一些,气质虽然差点,但也有限。很显然,系花来得较早,她坐在那里,把住关口,众多牛粪宁可在附近围成一圈又一圈众星拱月般也不愿上前打扰她的清净,生怕冒昧留下了恶劣的印象。
陆煌本来不想去招惹这两尊神的,但看情形是逼着没法不得不了。他先看了看恐龙,又看了看美女。觉得还是从美女那边下手比较好。毕竟跟恐龙搭上关系无论是好的关系还是坏的关系都是一件难以消受的事情。能跟恐龙主动说话的男生较少,万一被她花痴一下误会了那可不好办了。还有大班大半的男生都在这里,他要是从恐龙手下过,人家还不得怀疑他的审美观啊——这当然是万万不可的,尽管他目前对这个系花美女还没有那个意思。
陆煌经过讲台走到汪系花身旁。汪系花显然由于长时间没人打扰,学习已经进入了状态,在那里埋首演算,丝毫没有觉察到旁边已经站有一人。
陆煌先轻轻的敲了一下桌子。
打扰别人让别人起来让座本身是一个不算礼貌的行为。所以陆煌敲的很轻很温柔。

他等了十秒种,汪梦露还在那里低头演算。陆煌从她垂下的青丝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下方一个笔头在那里动个不停。
陆煌暗自赞叹了一声,还真是认真啊。接着又敲了敲桌子,比第一次重了少许。然后收回手,继续等待。
又一个十秒在无声无息中过去了。
情况仍然没有得到改观,陆煌依然还站在走道上。系花美女的头似乎垂得更低了,演算速度似乎更快了。陆煌不由地想起了武侠电影中那种练武之人冲脉破关正处于要紧关头的情形。
不过陆煌已经不去考虑太多了。现在大家都坐着,都在安安静静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他还站在走道上,孤零零的等待,好象被排除在众人之外。
有同学抬起头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诡异的一笑,又低下头去。
他有点余怒未消新怒又起,咄-咄-咄-陆煌又较重地敲了三下桌子。
然后——他亲眼见识了什么叫雷在耳旁而恍然不觉的学习境界。汪美眉把身子抬了抬——陆煌以为她就要发现自己了,正在激动,哪知她又低下去。这个过程她手中的笔一直未停。
周围已经有更多的人回过头来,幸哉乐祸地看着他,陆煌如芒在背。
时间在万分尴尬中又过去了十秒——陆煌觉得过了十年。
终于——陆煌忍不住了。白天的烦心加上现在的心烦让他怒意勃发,他‘啪’的一掌拍在桌沿上。
——于无声处听惊雷。
一时间桌上所有的文具都齐齐跳了起来。它们四散奔逃,其中有一支笔还受了严重刺激,‘吱啦吱啦’然后‘啪’的一声跳下地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伴随着文具跳起来的还有文具的主人汪梦露。她似乎受到了惊吓,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漂亮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陆煌。如果陆煌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看到这个美女正在发抖。
陆煌这才怒气消了点。不过他认为自己也没什么不对——还占着地盘不让人进去了还。看到系花美女正一副地主家的婢女做错了事抬头等待发怒的主人吩咐一样,他便占理得理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我要进去。
这句话陆煌当时没觉得什么,后来想想觉得还是挺有歧义。
还好,汪梦露看见了陆煌手中提着的书包,马上反应过来,明白了他的真正意思。几乎是话音刚落,她就小碎步迅疾地闪了出来,像是要弥补之前陆煌浪费的时间一般,让出了桌椅之间狭窄的通道。
周围一群牲口大眼瞪小眼。
陆煌施施然地进去,没走两步,‘咯嚓’一声踩在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上。他心里也随着‘咯噔’了一下,连忙抬脚,低头去看。
一只漂亮的塑料圆珠笔正横尸在陆煌的脚旁,灰尘仆仆,已经开膛破肚,状况极惨。
陆煌愣了一会,抬头,看向这只笔的归属者。
汪梦露正惊谔地看着陆煌脚下——她那只最钟爱的笔的尸骨。
陆煌诚恳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汪梦露没有作声,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只笔。
陆煌一阵紧张,手中见汗。眼睛看着呆住的系花,手不由地往旁边桌上的一个干躁的物事上擦了擦,又说:多少钱,我赔你。
汪美女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陆煌,眼睛一瞟,突然‘啊’了一声:我的本子。
陆煌条件反射似的抬手,一叠数学专用纸本由于他的汗渍太重沾在了他的手上,然后被带了起来,又中途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陆煌毕竟分泌的不是强力胶,‘哗’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盖住了先前惨死在陆煌脚下的冤笔,犹如挂掉的国家英雄盖上了一面国旗。
纸本的最上方是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作业,依稀工工整整。不过现在的它已经被陆煌的一只汗手抹得一团糊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事没完,另一事赶着脚后跟的来了。
现在的陆煌有点像刚才的汪大美女,有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都好一会没说话。
最后,陆煌受不了了,他干脆两手一摊,很轻松地道:你说怎么办吧。
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他也就任它去了。
汪梦露好久没吭声。最后才幽幽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仇还记上了?’陆煌心里暗暗地想。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陆煌。三班的。
汪梦露:那,你先走吧。
陆煌:好。
然后他果断离开,迅速入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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