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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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洞开的大门,双手在长袖中暗暗攥紧。要说完全不紧张是骗人的,我并非害怕死亡本身,我只盼能在死前得知恒澜关的现状,让我无悔而死。
一只黑色的大狗走了进来。黑色的大狗?!我眨巴眨巴眼睛,没错,就是一只黑色的大狗,缓缓的从外面,威严的、庄重的、凶狠的,走,进,来。
饶是我明知此时应该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也实在忍不住张大嘴巴。
最最奇怪的不是这只狗,而是在这只狗身上还蹲坐这一只白猫。
现在这只白猫高傲的倨坐在黑色的大狗身上,更衬出猫的华贵和诡异。老实说,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大阵仗的开门仪式后,两列警备森严的兵士会护送一只
骑着坐骑的“猫”!
小院的人虽然不少,可是每个人都屏息凝神,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充满疑虑的我只好对着这只高贵的大猫,两两相望,含情脉脉。
大猫的眼睛一只金色一只银色,雪白的长毛在黑狗的映衬下隐隐泛着蓝光,真是
一只好猫。
大猫看了我片刻,两只眼睛忽然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后,便不再理我。我,我,我居然被这样一个小畜生鄙视了,多日的郁闷被如此刺激之后,简直要呕血三升!!!
正在用眼睛谋杀死猫中,门口的人影转移了我的视线。
要想不注意这个人太难,一万个人中你也会先看到她。
外面到处是银装素裹世界,下面则有北晋军士的玄色衣衫,就在这黑白二色中间,站着一个通身火红的她。
抬眼但见一双红色掐边小云靴,大红的剑袖骑马装外系着银丝的镏金绦,外罩银红织女氅,就连头顶也罩着彤色的风毛天孙套。只能在一团火色中寻到那张素白的小脸,而那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冷冷的盯在我身上,透体而过。
那“火孩儿”开口问我:“喂,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吧?”声音叮当落下,清脆悦耳。狐狸精?!我已经不是被人第一次误会为狐狸精了。还记得苏放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对方就是那只顽皮的白狐,还出了那么大的误会,可是后来呢?后来的日子,似乎在没有来得及品味中,就已经滑过。
想到狐狸精,想到苏放,心底有一根琴弦似乎“咚”的一声被拨响了,带起阵阵涟漪。那万里之外的西蜀,那万里之外的人啊,你们,可还安好?
“喂?!本宫问你话呢。”那“火孩儿”不满的又叫了一声,不等我回神,耳畔已经“啪”的一声脆响。“火孩儿”的手中多了一条红色的皮鞭,鞭子灵活的在她手中盘舞,出神入化。
我浅笑,“来者是客。姑娘要不要进来坐坐,也好让在下以清茶一盏略进地主之宜?”
火孩儿歪着头看我,“你是谁?”
我笑答:“我不过是一个无名鼠辈,阶下之囚而已。”
火孩儿的眼中闪着疑惑的目光,“你不是狐精吗?奇怪,奇怪,跑到哪里去了呢?”
闪念间,我已经知道是赛雪把这位神尊给引了来,故做不经意的问:“姑娘怎么会认为在下是狐精呢,倘若小人真有狐仙通神之能,早就化身而去,又怎么会身陷囹圄?倒是姑娘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那火孩目光闪动,“只要你不是狐精就好。至于我要找什么,哼,我才不会告诉你。多多,上!”大喝一声后,对我做了一个鬼脸,顽皮可爱。
一直被我们冷落在一旁大猫此时慵懒的“喵”了一声,施施然的在大狗的背上摆出一副倨傲的神态。
“奇怪奇怪,难道真的不在?”她喃喃自语着。听她的话,我心底的心先放下一半,看来赛雪这小东西还没有被捉住,这小子似乎天生的跟猫是对头。
那火孩似乎终于把心思从狐狸精上收了回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喂,小子,你是什么人啊。”
我笑问:“姑娘,你又是什么人啊?”
不等她回答,后面早有人呵斥我:“这是我们北晋尊贵的朵莉公主,你好生回话。”
朵莉公主骄傲的抬头看着我。朵莉公主,这女孩是北晋的公主!
我心底忽然形成一个念头,侧身相让:“来者是客,公主可愿意到陋室一坐呢?在下先去泡茶了。”说完不待她答,我已经转身进屋,还顺手把房门轻掩上。
篆儿大概一直在门口偷听,我一进去,正好看见她往茶盏里注热汤,好玲珑的心思。我坐在窗口的木几上,静静的看她倒茶,赏心悦目。
篆儿低声问我:“公子,请神容易送神难。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
我也低声说,“山人自有妙计,这公主可是送上门来的宝贝。”
篆儿侧过头,抿着嘴:“你就那么笃定公主能贵足踏贱地?我猜人家早走了,根本不理你。”
我摇头,正要指摘她言语中不实之处,大门咣铛一声被人踢开,朵莉公主怀中抱着那个叫做多多的大猫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
我笑对篆儿说:“篆儿,给公主奉茶。”
朵莉大概没想到屋子中还有一个人,见到篆儿那一瞬,明显的怔了一下,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然而也只有这最初一瞬的讶异,很快的,她便镇定下来,昂然的走到窗前另外一张高几前,转身坐好。
篆儿低着头在朵莉公主的面前跪拜下去,左手的中指抵着右手的手腕,右手掌心向上,几个手指微微向上伸出,宛如一朵莲花状,轻稳的托起一副茶盏。左手如剑右掌如花,这正天朝皇宫里对贵宾最为恭敬的上茶礼。
朵莉惊讶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篆儿,伸手轻轻接过茶盏,低头思忖什么,片刻后,她抬头,一双精亮的眼睛在我和篆儿身上逡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哥哥要派人把你们囚禁在这个地方。”

我微笑的回答:“我们是身负重罪的待死之人,未想能在此地一睹公主风范。怎么公主不在云州宫中,反而到燕州城内了呢?”
朵莉不疑有它,反手把茶盏放在身旁的高几上:“云州闷死了,而且最近为了迁都的事情,整个燕州都忙翻了天,加上各路郎主旗主都要来燕州盟誓,这么热闹的事情我们能错过呢,我特地早早的赶来云州看看新都什么样子。”
北晋要迁都!十六旗要盟誓!!!
难道说,禹天,禹天他真的恒澜关大捷了吗?我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退到脚底,浑身乏力,“公主好兴致,可惜我不能一起去看看这个热闹,恐怕禹天王爷眼下都要被这些俗务烦死了。”
朵莉公主揪着大猫的耳朵笑:“可不是嘛,他现在都天天都躲着人,害的秋哥哥要发动禁卫军去找他,如今哥哥听到阿兰济格的名字就头痛。”
这么说,禹天和宇文秋已经平安回到燕州了,那么云霄呢,天朝呢,他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该怎么才能把小公主的话都套出来?!心头的焦虑不能**丝毫,我用力在下面攥紧左手,任指甲狠狠陷入手掌。
“看这个样子,新都的大典也筹备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择日而宣啊?”
“昨天了如寺才送来金碟,说是过了春分才有好日子的。可是哥哥不喜欢,让那些和尚重算,务必要在年前找出一个良辰吉日来。哈哈,母妃说哥哥不是着急迁都,是着急给自己挑大妃呢。”
我心中暗惊,禹天这么着急联盟十六郡,难道他意欲在近期内再次起兵南犯吗,不,不会。就算他恒澜关退兵得宜,重击了天朝西蜀的合围,可是北晋的元气已经大伤。他至少没有可能在明年年内起兵。
那么只剩一种可能,那就是禹天意图加固北晋的联盟。也对,通过上次的大战,北晋没有丝毫收获,反而损兵折将,这个新王很难用事实来说服大家。现在北晋的联盟犹如沙上浮城已经遥遥欲坠了。我唯一关心的,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退兵时的那一战啊。
抬眼,但见朵莉公主正目光闪烁的打量了,我笑问:“公主在看什么?”
朵莉歪头浅笑,“我在看你究竟是不是那只小狐狸变的。”
我跟着她的话走,“公主在捉一只小狐狸吗?”
朵莉轻轻踢动双腿:“是啊,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狐狸,天天来偷我们多多的食物,偷了还不说,总要趁机跟多多打架。偏生这小畜生狡猾的很,我们用下了药的鸡骗它,它从来不上当,下夹子又怕误伤了多多跟同同,只好让让大家拿网子兜它,它又跑的太快,我们连影子也摸不到它。谁想这小东西还会记仇,消停了两天后,等我们放松警惕,跑到库房把所有的绳子、网兜全咬烂不说,还把我们贺典用的旗锦给咬坏不少。哪有这么狡猾的狐狸啊,上年纪的人都说这一定是个狐狸精。
“我偏不信,天天带着多多跟同同堵这小狐狸。昨天那小畜生又来挑衅,这回居然跑到哥哥的房间里,连各部送来待选的锦画都给咬烂了。那个可是各部旗主送来给哥哥选大妃的绣像,如今都给咬烂了,让我们拿什么还人家?!还好昨天下雪,我们一路上跟着脚印就来了,小狐狸一定藏在你们这里,你们到底看到没有?”
我憋了一肚子笑,好雪儿,好赛雪,咬的好!!如能因为这些小事让北晋十六郡的联盟解散,进而让他们陷入内战,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当上“护国神狐”。
“公主您看,这屋子空荡荡的,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小狐狸的藏身之处。”
朵莉一撇嘴,“万一要你要真是狐狸精变的呢,哪有长成这样的人?不行,你脱下裤子让我看看!”
啊?!
我和篆儿同时睁大眼睛,你不是真的吧。篆儿结结巴巴的说,“公主,这,这,男女有别,恐怕多有不,不便,那个,那个有污公主法眼。”
朵莉公主跳起来:“不行,我一定要看,你要是没有尾巴为什么怕我看?!!快脱裤子,不然我让外面的士兵来扒下你的裤子,到时候你更难看。”
我感到方才沉积到脚底的血液这个时候全部涌到头上,难道北晋的女孩子都这么豪放的么。我故意转过头,轻声说:“男女授受不亲,按照我们家乡的规矩,如果你硬要我脱裤子,那你只好嫁给我。”
朵莉公主听了我的话果然呆一呆,“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规矩?”
我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都说这个是我家乡的规矩了,如果你硬要看,还不打算嫁给我,那我只有死了。我死了之后,一定会变成鬼,然后一直一直跟这你,你吃饭的时候我跟着你,你睡觉的身后我跟着你,你洗澡的时候我还要跟着你……。”
朵莉尖叫一声,高高的把多多举在前面挡着:“你居然连我洗澡的时候也要跟着?!”
我叹息,“没有办法啊,谁让你不肯嫁给我,又让我变成鬼了呢。我只好一直跟着你,一刻都不离开你,连你上厕所的时候都一直,一直,一直,跟,着,你!!”
朵莉的脸色变了几圈,“那我不要看你**了,你也千万别跟着我。”
我幽幽的叹息一声,连自己都觉得鬼气十足,“哀怨”的看着朵莉公主,“诶,可是我现在忽然想永远跟着你,一直围绕在你裙边,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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