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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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燕州城后,不知道是为了整备军队还是按计划行事,我们这支队伍没有继续北行,而是按兵不动的在城中驻扎起来。
我和篆儿被安置在城中的一个住所内,虽不自由,但日常所用所需倒不甚短缺。不知道是不是一路欺负那个军医太过的原因,一进入燕州城,那军医就对领队的军官说,“这位公子的外伤已无大碍,只是内里还需慢慢将养,主要以静养为主,不要让他过于激动或者忧伤,将无大碍。”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之矣。有了这句话,那将领便把我和篆儿扔到这个偏僻安静的院落里囚禁起来,不打不骂不闻不问不声不响不言不语,一转眼,大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思虑中度过,恒谰关之围算是解开了,可云霄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中宇文秋的退兵之计;那个白衣人究竟是谁,会是苏放吗?还有婀娜,她真的安全的回到大营中了?还有,还有,他,在恒谰关之战后,这种结果究竟是福是祸?!
四方天,蚂蚁地。
日子静极了,简直静得让人窒息,外面的风声一丝也传不到这里,无论你怎样的焦思忧虑或者相思难抵,那严密的四面墙壁永恒的沉默的围绕着你。尽管我万分隐忍,可是聪明的篆儿还是猜出我心思,每天都变着法的陪我说话解闷,怕我多想伤神。
最最自由的幸福的应该是赛雪,经过这一路的小心将养,如今赛雪不但伤势全好,而且还重新长出一身雪白的皮毛,不知道是不是气候的原因,我和篆儿都觉得赛雪的皮毛比早先厚实了许多,看起来又帅又神气。
这小东西一旦伤势好后,立刻不安分起来,每天围着墙角四处咻咻的闻着,四只小爪子扒墙角蹬窗台的忙个不停,后来居然让它找到一个能跳上屋顶翻过围墙的途径。
本来我和篆儿把它放养在院子中,由它跟老鼠打架、蟋蟀生气,可是眼见这小东西居然要翻出墙去,吓得我和篆儿两个人把它捉了回来,关在屋子中。然而才过了两天,赛雪就变得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我和篆儿没办法,只好每天白天把赛雪关在屋子里,晚上则任它出去玩耍探险。好在这小东西极其机灵,它似乎明白我们的处境,每天三更出去偷偷玩耍,然而不到头次鸡叫准定摸回来,从来没惹任何麻烦。日子久了,我和篆儿也渐渐放下心来,由它出去蹦达。
有的时候,我揉搓赛雪细软的皮毛,“雪儿,倘若你会说话,不知道要讲给我多少消息故事,可惜你既不会人言,我又不懂兽语,否则你就可以替我去打探消息了,是不是?”
这个时候雪儿便把它茸乎乎的小头搭在我膝盖上,任我揉搓,我感受它带来阵阵温热,内心酸楚。
北晋的冬天来的似乎特别的早,在天朝不过是霜叶微凋的季节,这里已介初冬,浅浅的下了两场小雪,昭示着不久之后的大寒。
这几日天气阴沉的可怕,天上一直铅云密布,在浓重的墨云映照下,近处的房脊、远处的山峦都显得更加高大起来。可是触手的空气,倒没有想像中那么冷,反而有些湿湿暖暖的。篆儿笑我,“公子,你这是第一次来北边吧,看什么都新鲜。这北边呢,惯来是下雪前暖热暖热的,可是化雪的时候,那可是干冷干冷的,听说会冻掉胡人的鼻子呢。”
果然,到了晚上风向变了,听天上的风声就像万马奔腾一样吼叫。天地间开始扯絮一般飘下大学,那雪花不是一朵一朵,而是一团一团的斜斜的砸下,寂静到极处,便能在风声的间隙中听到雪花落地的“吧嗒”声。
大概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这天天黑的极早,我和篆儿早早的吃完晚饭,蜷缩在床上披着棉被讲故事解闷。雪儿跳到窗沿上,不断的发出咻咻的声音,闹着要出去。
我呵斥它:“雪儿别闹,天冷得很,你明天再出去玩罢。”
雪儿听我说它,连忙翻身跳到床上,抬起一张小小的狐狸脸呆呆的看着我。我摸着它的小脑袋安慰它:“雪儿,现在冷得很,明儿个雪停了你再出去玩,好吧。”
雪儿不能说话,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我,黑暗中,我只觉得它的眼光中充满了祈求。我被它看得心软,叹息,这哪是狐狸啊,简直就是狐狸精。“罢了,罢了,你去玩罢,记得早点回来。”说完,我下地为它打开门。
雪儿兴高采烈的跳下地,一下子就消逝在茫茫的风雪中。

我站在门口,望着门外的黑暗,久久没有动。倒是身后的篆儿笑了:“公子,看你的样子,倒像是雪儿的妈妈,一副担心的模样。”
我回头,把门轻轻掩上,苦笑:“我怎么会是它妈妈,就算是,也只能是爸爸啊。”
篆儿歪头,“公子放心吧,雪儿跑出去玩不是一天了,它那么精灵不会有事的。”
我趿拉着鞋回到床上,“你不知道,自古有偷雨不偷雪的古训,怕的就是留下足迹让人拿住。这小家伙跑的倒快,可是留下印子让人找来怎么办,我只为这个担心。”
篆儿大概没想到这个,怔了片刻,“那公子你还放雪儿出去?”
我太息,“可是我们除了这个,已经不能给雪儿更多,这小东西,它吃太多苦了。”
篆儿许久没有说话。
我以为她害怕了,“篆儿,你担心了么?”
篆儿在黑暗中悠悠叹息一声:“公子,你总对别人那么好,就算对一只小畜生,你也是不负的,你这个性子也太……。”后面的话她没有出口,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我也没问。
记得姐姐曾经说过,“卿官,你的性子太过慈悲。慈悲本是好事,可是太过就变成柔弱,一个柔弱的人就难以决断。你呀,温室兰桂不堪雪压啊。”篆儿,你也是说我太过慈悲柔弱么?!
我们各自在这个雪夜的黑暗中陷入沉思,直到昏昏睡去。
那一夜我睡的极不安稳,几次三番的推衣而起,黑暗中只有风雪夹杂着阴影扑进门来,每一次都不是雪儿。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我的影响,篆儿也起的绝早。我们两个人傻傻的围坐在窗前,眼看着窗纸被染上淡淡的青色,眼看着窗外一点一点的挤进金色的阳光。
天已大亮,雪儿,没有回来。
篆儿小心的安慰我,“公子,不要紧的,也许雪儿今天只是贪玩忘记回来呢,再等一会儿这小东西就跑回来了,看到时候我们怎么收拾它。”
不,篆儿,我没有担心,我已经肯定雪儿是出事了,现在的我,仅仅是在等待一个意料中的结果而已。
这个早上我们过得分外焦虑,两个人都没有精神,简单的收拾起床铺略微梳洗后,便呆呆的坐在房中枯等,任由心在焦虑和担忧中一点一点的被绞干。
大概到了中午,忽然传来一阵阵喧嚷吵闹的声音。
我和篆儿对视一眼,看尽对方眼底的担心,来了。
这个时候,大抵只能是以外边应不便,所以我们两个人端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尽力捕捉外面的每一分声音。
只听得两个人在为应不应该开门而争执,听得出一个声音就是一直在看守我们的守军,不断的强调这个院子里面只关了两个重要的逃犯,没有宇文大人的手谕是绝对不能放行的,而另一方似乎很有来头,完全不理会那可怜守军的理由,一味的威胁。
这样的争执没有维持多久,就听见“唰,啪”的一声,争执之声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我抬眼看了一眼篆儿,篆儿青白的小手正紧紧的攥着衣襟,显然十分紧张。
然后,大门在一串铁链淅沥的响声后,“吱扭”一下子被打开了。
我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向外走去。篆儿慌张的拉着我的手,“公子?!”
我浅笑,“该来的总要来,篆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篆儿松开手,轻轻的摇摇头。
也好,我不强求她,自己推开房门,走出去。
不大的院子里己经密实的站了好多兵士,呈两列八字排开,当中空对着洞开的大门,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大人物。
这个架势,难道是北晋王禹天大驾光临了么,难道说,恒谰关一役他已经大获全胜?!
我知道,如果恒谰关禹天全败到底,那他就能一定会杀了我。不仅仅是因为泄愤,而是他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影响北晋的大局,他宁愿自己承担潜在的危险,也要维护北晋十六部的团结,当然也有一定的原因是不愿意在我面前丢人。
如果是他胜了,那么他则会亲自提审我,此时无论我怎么辨白或者威胁,都不再对他有任何影响,他最关心的,则是北晋可能潜藏的敌人和隐患。甚至他会利用我做一个棋子,随便把这个罪名安在任何一个他想除去的人身上。
现在,大门已经洞开,来的是禹天本人还是前来赐死的特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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