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一打三反电闪雷鸣,大鱼小鱼成网成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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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揪出了一个反革命小集团。他们四个人,一起动手砸碎了**石膏像
◇批判曹华隆,上到攻击**,下到偷饼干、偷饭菜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砸石膏像的事件已经调查清楚。事情其实也难说
◇除了曹和吴这两条大鱼,还揪出了很多“小现行反革命”
◇两个孩子敲着面盆,请大家去看他们的娘老子向**请罪
◇运动的重点好象在转向揪经济领域里的坏人。开不完的会。每天都搞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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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水县方亭公社三大队七小队
吉如雪同志收
建设兵团三十四团三十二连某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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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你好!
今天11号了。你清明节寄的歌纸呢?我清明节寄给你一封信(内有那个朋友给你的信)收到否?二哥的信还没有来?心中十分挂念。还有,你的那位朋友又讲了什么吗?
好几个月了,前天终于在营部看了今年的第一场电影,阿尔巴尼亚的《宁死不屈》。总算稍稍放松了一下绷得太紧的神经。妹妹在雉水肯定也已经看过了。这部电影中的女主角米拉,你还有印象吗?我觉得她很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你回忆一下,要是有机会可再看一遍,看她像谁,再告诉我,好不好?电影放过以后,《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很快就在连队里风行开来。这支歌不错,挺好听。
这儿的情况正在迅速地变化。其速度之猛,程度之深,大大超出以前的估计。不能不让人喊出,这一切变得太快了!昨天,初中生里面又揪出了一个反革命小集团。为首的一个叫吴小山,瘦瘦小小的,但打起架来心狠手辣,敢动铁尺动刀子。这一次他竟敢纠合了三四个人,一起动手砸碎了炊事班宿舍里的**石膏像,然后再把碎片往河里扔。连里正在组织力量揭发批判,新帐老帐一起算。又一场政治旋风正在刮起来。而我,也正如妹妹所希望的,咬着牙跳进了运动,在运动中用行动表现自己。其实我所能做的也极其有限,无非是帮着出出黑板报,写写标语,摇旗呐喊,也睁大眼睛绷紧弦,“针对周围的不良现象”偶尔写篇小评论,学着钟林锋以前对我的样子,拉开了与几个“好朋友”的距离。小裘的琴已经拿走了。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已经从常州买回了琴弦(真的一下子买了10根A弦)。另一方面,还要有意识地去与干部们接近,附和原来与自己相处得并不好的人的意见,尽力去诠释、去发掘他们深奥的思想,维护、贯彻他们的指示……当然,也要注意不能做得太过火,更不能越出自己定下的界限。可以说,效果还是相当显著的。但是,由于思想感情上的原因,真的要跟他们揉和到一起,做到“无间”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就跟在农校时,跟那些“七号坝”永远也说不到一起是一个道理。以后的道路还要拿出十倍的勇气走下去,困难是不会少的。已经有人在赞扬式地讥讽,也有时碰到异样的目光。但是,这条路是我自己经过长时间的考虑以后决定了要走的。再难走我也不向谁叫一声苦。哪怕它只是一根钢丝。
全连已经开过两次对曹的批判会,第一次让他本人也在场当靶子。谁上台时他总要认真地看一眼。眼中没有了凶狠,换成了一种忧郁和阴沉。只要他盯着上台的人看,前排领口号的立刻就高举语录本,说他妄图报复,与人民为敌之心不死,等等。不断有人主动地出来领口号。可能是激于义愤,但也不排除有人要表现自己。更多的则可能是以前就有过结。但有的人不会喊,口号太长,让人没法跟,于是就有了笑声。连长指导员就要出来提醒大家严肃一些。但他也仍然我行我素,还是认认真真地盯着人看。可能是确实对气氛有影响,第二次就没有再把他拉出来,效果就真的热烈了许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拉出来批。上到攻击**、**,下到回常州的途中指使人偷了小摊上的一片饼干、两根鞋底线。……最出乎我的意料的是,竟然还有人揭发他偷同伴的饭菜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连长在一次批判后的经验总结会上说,就是要大事小事一起批,才能让他变得面目可憎、可笑、可鄙,达到把他批倒批臭的目的。围绕着对待曹的态度,全连上下在大会小会上反反复复地表态,申述自己的无产阶级革命义愤。听妹妹的话,为了前途,为了将来,也为了妹妹,我也正在积极表示向上的愿望。我们的副班长赵锡强以前是他最好的朋友,现在也已经反戈一击,并且组织大家讨论,我仅仅表个态想来也没有什么。但是我觉得,他也总是叫别人说,自己说得并不多,并没有“在灵魂深处暴发革命”。只是现在要硬起心肠,把大年三十晚上对我和我的同学的“优待”看成是他存心要把我拖上他的贼船。虽然心里有时不太舒服,终究是一笔永远无法偿还的人情。我自己倒没什么问题。以前虽然“躺倒不干”,但只是在政治方面,是在与大大小小的领导的关系、感情方面,无非是“倔”和“犟”。所有的人都无法否认,我在劳动上是绝对过硬的。而且,由于耿直、正派,又有点“才”,所以印象还没有差到什么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一次我也看出了,我们这个连长对我还真是挺看重的,我相当感动。也可能是干部们对我的鼓励吧,据说,群众的反映也很好,更加鼓足了我向上的信心。好吧,在今后的运动中锻炼、提高自己,把初中阶段的热情再拿出来吧。然而,妹妹!你知道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吗?有个人躲在我的心里呢!我可以舍弃一切,只是不能舍弃她……
你现在情况如何?以前的信上曾提过“大学招生的消息”,这个愿望有实现的可能吗?功课现在有没有开始准备?如果这愿望仍然是十分强烈,那么就得动手了。我在这里“不经意间”问过几个人,似乎谁也没听说过这件事。我在想,若是你能如愿的话,我怎样才能在文化知识水平上跟上你呢?现在就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呀!还有,给我说说你们的宣传队吧。有没有一个像点样子的乐器班子?属于大队?还是公社?我想知道一切与妹妹有关的细节。你大概要嫌烦了吧?
这儿还风行这只**诗词歌曲《沁园春•雪》,也确实挺好听的。宣传队里的几个女孩子在想把这首歌排成舞蹈,所以我们也经常拉这首曲子。抄了寄给你,下次见了面,我就要听你唱这只歌,好不好?
祝你健康、愉快、活泼,我的好妹妹!
你的70,4,9
如雪:mydear!
今天都15号了,还没有收到你清明节的歌。
已经给你寄了几次信了。三月二十九有一封,里面有妈妈和姑妈的信的,看到了很生气,是不是?四月一日收到你一封信后,这个月五号(清明节)又发一封,比较长一点,内有你的那位朋友的信的,到现在也不知你有没有收到。

这里发生的一件砸**石膏像的反革命事件现在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事情其实也难说。他们有几个人,都是初中生,有空就在炊事员宿舍里闹着玩,目的也很简单,无非是想跟炊事班的人搞好关系,热络一些,打饭打菜时可以占点便宜。你可千万别小看这种关系。有一个炊事员想跟二排的一个女生好,搞得她们宿舍的女生只要拿她的饭盒子去打一次饭,四两,就够全宿舍五个人吃饱。结果连她们隔壁宿舍也知道了,回来倒下来,还拿她的饭盒子,换个人再去,他居然照样来一次,还心照不宣地笑着挤一挤眼睛,生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句老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里一个人还没有“得道”,就两个宿舍的人跟着沾了光了。话扯远了。这一次他们四个人在宿舍里闹着玩,两个在外面要进去,两个在里面顶住不开门。于是有一个就绕到后边去,想从北边窗户那里搞袭击。结果推窗时不小心,把一尊**挥手的站像碰倒了。里边的人其实已经发现了他的企图,准备去挡人。眼看着石膏像倒下来,一把没抓住,跌断了右手。一下子四个人全都慌了,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这个吴小山,建议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砸碎了他娘的拉倒。于是四个人拉勾,赌恶咒、罚毒誓地订了生死同盟,四只手共拿一块砖头,喊声一、二、三,把石膏像彻底砸碎。他们交代说,那感觉就好象真的谋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似的,惶惶不可终日。把碎片粉末全收在一只饭盒里,今天你到河边上去丢几块,明天他到厕所里去丢几块。因为做贼心虚,未免就有点行动诡秘,神色怪异。大家阶级斗争的弦又绷得特别紧,就有人起了疑心。一回报,派了两个人跟到河边,把吴小山抓了个正着。问他刚才扔的什么东西,他脸色苍白,言语支吾,平常打架眼晴眨也不眨的一个人,冷汗都流出来了。生死同盟倾刻间土崩瓦解,四个人,这个说祸是别人惹的,那个说主意是别人出的。最后定了吴小山是主犯,已经报到团部去了。他此前一直是连里的“消极因素”,谁也管不了他。这一次干部们可称了心了。
除了曹和吴这两条大鱼,连队里还揪出了好多“小现行反革命”,也就是罪行不是那么特别严重的。
有两个老职工,是兄弟俩。因为父母亲偏心,喜欢小的,分家没分好,两个人“无仇不成兄弟”,见了面就相骂,乃至动手。这一次哥哥不知怎么发了大火,拿了把菜刀要砍弟弟,小的一让,大的一刀正好砍到贴在门上的**像上,当场有好多人看着,赖也没法赖。小的逃到连部一报告,马上就一根绳子捆了送到武装排关起来了。
菜园班有一个知青在蔬菜地里浇粪。一担粪浇完了,后面的一担老是不来。他等得无聊,便把桶里剩下的粪汁扳过来倒在勺子里,在地上画五角星。还没画好,后边一下子来了两担。人家见他不来浇,问他在干什么。他骂了一句粗话,说:老子在画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这颗大星是中国**,小的是工农兵和革命群众,你们快过来跪下磕头!结果别人没有跪下来磕头,他自己已经跪了不少次了。
一排有几个人到地里去干活,抄近路从河东仓库门口走。场上正在晒要去机的谷子。他们走过去,一群麻雀哄的一声飞起来。一位老兄顺口说:哎呀,它们也在开会批判曹华隆、吴小山噢!他们的副排长在旁边接口说:你回去写检查吧!他还莫名其妙,反问一声:我写什么检查?排长说,检查一下你的头脑深处有些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把我们革命人民比成偷粮食吃的麻雀子。他就这样愣在那里看着大家走远了。
最有趣的是一个老职工,以前当过兵,是个卡车司机,犯了什么错误提前退伍回来的。他半夜里到食堂里去偷了一袋子米。没想到那袋子上有个小洞。他前面偷回了家,后面炊事员起来煮早饭,发现米被偷了,地下清清楚楚的米粒一路撒到他家门口。前后只有刻把钟,武装排的人紧急集合起来冲到他家,夫妻俩还都没睡下。正好撞在一打三反运动里面,也就不用说了。事情过去还没一个星期,他买了一张主席像,中午往门上一糊,就下地了。那门是木条钉的,上面的缝宽的能塞进去小指头。等傍晚回来时,那**像风干以后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门板有缝的地方全都自己扯破了。刚刚偷米的事还没了结,又惹上这样的祸。于是夫妻俩便一起跪在破主席像面前磕头,让半大不小的两个孩子敲着面盆去告诉大家,请大家去看他们的娘老子向**请罪。围着看的人想笑又不敢,不笑又忍不住,可遭罪了。最后,连长来了,站在人堆里看了好一会儿,发了话,让他的一个邻居去把破主席像先撕后铲,清理干净。他邻居当着上百个人的面,双手合十,对着像深鞠一躬,说:**,我对不起你老人家啦!真个是“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地下的两个人则是你起我落,鸡啄米似的磕头如捣蒜。幸亏是跪在泥地上。但这两件事情一来,他也就真的服服帖帖,低眉顺眼,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了。
还有好多诸如此类的事情。跟以前揪“反军小爬虫”时一样,对他们实行“群众专政”。“反革命”的帽子在革命群众手里拿着,什么时候再乱说乱动,就立即戴上。
这几天忙极了。开河,挖排水沟,喷除草剂,小秧田平畦……,干不完的事。一下工就忙着抓革命。运动的重点在转向经济领域。好像是“一打”告一段落,底下要以“三反”为主了。昨天下午全连开会,曹华隆被押送到警卫连去了,明确宣布是专政对象。连队里的气氛相当紧张,开不完的会。每天都搞得很累。这一次运动也确实是我“转变”的一个机会,我也有心把这次运动当做自己的一个新的起点了。从大道理来说,从小道理来说,都应当是这样,对吗?总之,一切都很好,谢谢妹妹给我的鞭策,给我的动力。
今天忽然在想,我的妹妹除了漂亮、聪明之外,最主要的恐怕还是女孩子中少有的冷静和坚强,凡事有自己的主张,是不是?再会吧,我的好妹妹!哥哥日夜想念着你。你最近情况怎样呢?一切都好吗?妹妹永远都不会孤独的,相信吗?哥哥的心永远在你身边。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请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下次来信,地址请写“江苏建设兵团农四师34团32连”,下面可以用括号注一个“原滨江农场35队”。连长在全连大会上说,团部的首长在邮局里转了一回,看到外面来的信仍然是“滨江农场XX队”居多,发了一通大火,发狠说,以后还写“农场”的信就不送了。为这事还专门发了一个通知。人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就这样吧。吻你。
你的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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