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夜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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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京城的夜景分外美丽,特别是接近年关的晚上,富贵人家门口的灯笼整晚明亮亮地闪烁着,街上各色的灯火也早早点燃,天上的星星也发出冷清清的光。迎着夜色,穿过街景,定亲王世子落马而归。迎接过来的当然是早守在大门口的丁义。
打量着脸色不善的少爷,丁义试探地问道:“少爷,你……怎么啦?小小姑娘呢?”
祈飞鹏大踏步向后院走去,闷闷地道:“回家了。”
“哦!”丁义看着脸色越发阴暗的少爷,不敢再问,只加快脚步跟上少爷的步伐。
经过客人居住的流景园,祈飞鹏似想起什么,问道:“那个阿朝和溪云还好吧?”
“那个呀,他们早走了。”
“什么?”祈飞鹏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害得紧跟着的定义没收住脚眼看着就要撞上少爷的鼻子,眼前一花,两根手指捏住了丁义的鼻子,硬生生地止住了丁义要撞过来的脑袋。“走了?走哪儿去了?”
被捏住鼻子的丁义,瓮声回道:“不知道啊,少爷,你快放开奴才的鼻子啊,喘不过气来了。啊!”接着张大着嘴巴,吸了口气。
祈飞鹏一听丁义这话,剑眉跳动了几下,丁义心底也紧了几下,眉头跳动,说明少爷大怒啊!果然,还没等丁义想完,就觉得自己脑袋一转,整个人就轻了起来,倏,飞了出去!
“啊!”半响过后,一声惨呼。等丁义揉着摔了八瓣的**再站起来时,哪里还有少爷的影子?
再说阿朝和溪云,在响午溪云喝了一碗参汤,又喝了一碗养胎药后,就趁着下人用饭之机,离开了王府。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看见,当然也没人知道,即使有人看见,王府进进出出,上百口的人,谁又去管这些没来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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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勤德殿里,三皇子祈迢眼巴巴地看着父皇,希望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情绪来,大皇子祈天也站在旁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父皇?”跪在地上三皇子在皇上终于写完最后一笔后,叫了一声。
“嗯,还有事么?没事就出宫吧,眼看着这宫门也要下钥了。”皇上倒没事人似的。
皇上表情越淡,三皇子就感觉越沉重,“父皇责罚儿子吧!”
“责罚?”皇上放下笔,倒来了兴致,索性走下龙案,踱到祈迢身边,饶有兴致地说道,“朕该定你个什么罪名?”
“儿臣,儿臣……”祈迢被皇上这一问,倒也迟疑起来,“儿子没找到太子殿下。”大冬天的祈迢倒觉得后背一阵阵发热来。
“哦,就这事?”皇上笑起来,“朕早就下过诏书,宣布太子阵亡,你又何从去寻找太子之说?”
“啊!”祈迢不由轻呼了一声,茫然地看着微笑的皇上。这下连一直默然不语的祈天都忍不住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慈祥的父皇。
“一个貌似太子的村夫而已,朕不过吩咐你去看看,既然走了就算了,你又何必如此惊慌?”皇上抬起手拍了拍三皇子的背,“你性子本沉稳持重,怎么这次倒毛糙起来?”
这时的祈迢哪怕又万千的疑惑,也不敢再说,只低头答道:“是!父皇教训的是!”
大皇子的眼角不由闪过一丝喜悦,暗自松了口气,也适时向皇上道:“父皇教训的极是,二弟阵亡早已天下皆知,哪里又有什么活着呢,三弟太过紧张了。想来也是一些有心人的鬼把戏,等着人寻来,非治他个欺君之罪不可!”
皇上一听大皇子的话,脸色一沉,“二弟是你叫的么?那是定国太子!”语气严厉阴沉,吓得正暗自得意的大皇子一个激灵,不由也跪了下去。
大皇子颤声道:“儿子,儿子知错了,请父皇息怒!”
皇上再也懒得看他一眼,骂道,“滚!”
“是!”祈天忙叩了一个头,才躬身慢慢地向殿外退去。
“等等!”皇上又叫住了他,“你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番月的二皇子独孤律要来了,接待的事你去负责。”
祈天没料到这么快就否极泰来,得了这样一个美差,不由高兴地答道:“是!”这才躬身退几步,才转身离开,离去时又看一眼仍跪在地上的祈迢,脚步不由更慢了。
“你也去吧!”只听皇上以惯有的淡然口吻说道。
再就听见祈迢叩头退出的声音,祈天这才满意地加快脚步向宫外走去,看来今晚又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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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发的深沉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渐闭上了祥和的眼睛,慢慢进入了梦乡。二皇子府却依旧灯火闪烁,透明的窗格上映出两个细弱的身躯,相拥着。屋内,萧然俯在萧微的肩头,依旧抽噎着,成炬的白烛不甘地犹垂着泪,窗外偶尔几声风啸声,摇得窗格嘎吱作响。只见萧微的脸一会白,一会青,一会惊喜,一会担忧,夹杂着喜悦又带着担心的表情不时变幻着。她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似乎忘记了怀里另一个抽噎的人,良久,良久,她的表情渐渐恢复正常。抬起一只微微发抖的手,拍着萧然的背,安慰着。
“然然,别哭了,你告诉姑姑,你真的见到风了?”
萧然慢慢止住了哭泣,抬起头,几滴清泪犹留在苍白的小脸上,我见犹怜的软弱让人看了心疼,她点点头。
萧微抽出一方软帕,轻轻地帮萧然擦掉脸上的泪,宽慰地笑道:“傻孩子,如果真是风活着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还一直哭呢?”
萧然犹豫了一下,“可是他说不认识我。”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他一定有原因的,若真是他回来了,我们应该相信他。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我亲自问问他好不好?”
“可……”萧然又红了眼圈,“不用问了,他走了。”
“走了?他既然回来就不可能会走,然然,你别乱想。我马上去找皇上,问个清楚,好不?”说完,不等萧然回答,就走到门口,叫了一声,“秦瑞!”
机灵的秦瑞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在呼唤后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门口。只听萧微吩咐道:“秦瑞,你去找三殿下,说我要见皇上,马上!”

秦瑞乖巧地没多问一句,转身就领命走了。
萧微看看天,自语道:“看来,再怎么快也要等天亮了,这宫门早下钥了。”表情依旧,手却不自觉地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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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萧微所见,宫门早就下钥,即使是三皇子也无法见到皇上,传回萧微的话,只有派人守在宫门口,等着天明宫门打开。
其实这个夜晚,到处都是灯火。
皇宫,某个无名的宫殿。
一个一身劲装的男子微低着头,向眼前背着手的黑衣男子禀报着什么,男子听后慢慢转身,摇曳的灯影在他略带笑意的脸上闪烁着,光明错落的投影让他的笑容莫名地添加了几丝冷酷和讥讽。
“那些人就交由刑部处理吧,该怎么论处就由张泽礼定夺,也不用回朕了。”这个一脸微笑的男人当然就是皇上了,“朕看,李尚书还是觉得尚书这个帽子太小了些呢。”言语间不无讥讽。
“是!”劲装男子面无表情,整个身体冷淡的就跟没有感情似的,不用说这个就是跟随了祈言帝几十年的卫影卫晨光了(早年江湖称绝情)。
“那个人呢?能看出身份么?”皇上又问道。
“能!”卫晨光的回答一向简练,“这个。”他伸出手递给皇上一个龙形玉佩,好熟悉!
皇上收敛了笑容,“他身上的?”
“是!”
“你怎么看?”
“此物是三殿下的。”
“哈哈!”皇上又笑起来,“有意思!想来迢儿也够笨的,派人杀太子,会赐给杀手一个皇上钦赐的玉佩。”
卫晨光不语。
“你说呢?”皇上似乎不愿意卫晨光放弃这么有意思的话题。
“前些日子定亲王府宴饮,三殿下栖身树后,落了这玉佩。”
“哦?你看见的?”
“是!”
“那你当然知道是谁捡走了它的了?”
“属下不知!”
皇上这下倒诧异了,“你居然不知?”
“属下的确没看见谁人拣走了玉佩,却知道玉佩最后流落到什么人手里。”
“说!”
“是!”卫晨光神色不变,“有人送了玉佩和另一包东西给了蒋义忠,蒋义忠送给了一个要饭的花子。”
“花子?爱玉如命,见好玉而杀人,杀人取命取玉,不取他财,窃玉飞丐于爱玉?”皇上挑眉马上接过卫晨光的话,心思灵动如此,不能不让生怖。
“是!”
“那真是可惜了,那也是个痴人!好好看起来吧!”又问道:“知道蒋义忠那包东西是什么么?”
“蒋义忠也已经同样关在天牢里了,那包东西属下也带来了。”卫晨光转身从身后拿来一个包裹,打开,令人惊讶的是不过一套陈旧的女子衣服,看那模样,那衣服少说也有十年了。
皇上凝视着那衣服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卫晨光答道:“经晨明百方查探,蒋义忠和于东平少年时代,在老家穷困之时,得当地一富家夫人接济,后于东平与那女子有了私情,被其夫家发现,告官抓捕于东平。于东平和蒋义忠就是那时逃离老家到了京城的。后来于东平老家遭遇水灾,那富家人家势衰败下去,将那女子赶出家门,自此那女子也不知流落何方。于东平富贵后,多次派人寻觅那女子,都无音讯。”
“那这套衣服应该就是那女子的吧?”
“是!有人据说找到了那女子,将衣服送给跟于东平情若亲兄弟的蒋义忠,蒋义忠只有听从来人吩咐。找到了飞丐,执行一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任务。”
“倒也是条有情意的汉子。”皇上似乎触动了心底某根细弱的神经,“算了,绝情,朕一生御下甚严,这次就宽容一次吧。将那女子救出,将养起来,然后召于东平回京。”
卫晨光不解的抬头,但很快又答道:“是!”
“于东平为人油滑老道,对祈国却有足够的忠心,又带兵多年,只是入了歧途罢了。若风儿这次不能回来,朕定当诛他九族!先让他回来,以后的事就看他的表现如何了。至于蒋义忠么……”皇上略一沉吟,冷笑道:“斩立决!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惊醒!不过找个别的借口,暂时还是不要惊动为好。”皇上勾起一贯的笑容,知情的人都知道,那是皇上最要命的微笑。
“是!”卫晨光一生只听命一人,那就是祈言帝,对他的任何吩咐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此次更不会例外。不过,“他们”又是谁?于东平或是其他人?卫晨光不必问,也不想问。
皇上似乎心情好起来,狐狸的笑容格外惹人刺眼,又问道:“他们还好么?”
卫晨光目不斜视,“有妥当的人跟着,不会出问题。”
“嗯!”皇上点头,“让卫离跟着吧,朕放心些。”
“是!”
“远远地跟着,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面,不准出手,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皇上终于满意地转过身子,准备离开,“就这样,你也退下吧。”
卫晨光闻言立马退步隐身了去,不过皇上的“离去”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站一站而已,他这一生真正离开过皇上的时候很少。很少并不是说没有,例如昨晚,他悄无人息地掠过那群要打劫害命的乌合之众,顺利制住了躲在树上的差点杀掉太子的飞丐于爱玉。
那夜,李国茂尚书府一片灯火通明,李府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家人,甚至惊动了宫里的娘娘,一切不过只为寻找他们那已经两天不见踪迹的少爷。几天后,当李尚书颤巍巍地隔着监狱的牢门看见一身狼污的儿子时,才不争气地合上了几天没合过的眼,既惊又吓,昏过去了!
京城的气氛似乎越来越诡异,被免职的蒋义忠被刑部投入大牢,以谋杀一街头男子的罪名被判斩立决。通达镇守的于东平,荣封一等将军,调入京城等待下一步的调任。在这个消息传入大皇子府时,顿时骇得大皇子面无人色。只是紧跟而来的消息,却让大皇子又陷入另一种惊喜中。皇上下旨封大皇子祈天为平王,三皇子祈迢为宁王。这无异给似乎平静的祈朝政局投下一颗石子,微微的涟漪顿时慢慢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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