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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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慈心寺里,萧然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溪云所住的厢房。溪云正对镜理妆,听见响声,忙笑着回头,“朝,你怎么去这么久?”
回首间却是一个美貌少女俏生生的身影,穿着粉色细纱面紧身上衣,短短一件淡蓝褶裙,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穿着鹿皮靴子,脸色略有些苍白,刚从外面入屋带来一股冰凉的空气,少女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只怔怔地看着溪云,一排细碎的贝齿咬着湿润的红唇,欲言又止。
这时阿朝也追了进来,嘴里犹叫着,“姑娘,不关溪云的事。”
两个如花般的女子就这样对视着,一个如静夜里的百合,宁静芬芳,此时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一个如夏日的玫瑰,奔放娇艳,却逐渐如过了花季般沉寂。
阿朝看着这两个对视的女子,忐忑起来,走到溪云身边,握着她微微冰凉的手,叫了声:“溪云!”
似乎要咬破那娇艳脆弱的唇,萧然的嘴里已经有淡淡的血腥,她的目光逐渐从溪云那温柔恬静的脸庞上移开,移到那两只紧紧相握的手上,不由后退了一步,百灵般清脆的嗓音早已沙哑,似那哭泣的寒风,带着毁灭的绝望,“风,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萧然一步步退出厢房,徒然地想把目光收回,却似着了魔力,无法舍弃,无法理解,无法安心。相望无泪,何如相望无情?
阿朝看着那脸色苍白的少女一步步的离开,莫名的心痛让他骤然迷失,心在紧,手亦在加紧,溪云慢慢地侧头,看着阿朝的神色,是了然和害怕,纵使被阿朝铁钳似捏住的手疼彻心腑,却无法言语。那心底的痛何其更甚?
烛影不安地跳动了几下,几滴珠泪在火热的灼烧下滑下它滚烫的生命,光影渐渐退去,人影早已消失,一阵寒风吹着打开的房门,发出细弱的咣当声。溪云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关上了门,阿朝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溪云慢慢地走回榻上坐下。这才懊恼地起身,搓着大手,不安地说:“溪云,你听我说……”
溪云缓缓地摇头,柔声打断阿朝的话,“不用说了,朝。”
“不!”阿朝看着溪云的脸色顿时慌乱起来,“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溪云依旧柔柔的笑,“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阿朝走了过来,蹲下身子,仰望着溪云,伸出双手握住溪云早已冰冷的小手,“你相信我,真好!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姑娘,真的。”阿朝坚定地保证着,眼角的余光掠过溪云的手,顿时大惊,“溪云,你的手?”
溪云抽回自己的手,忙摇头,“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阿朝看着溪云宽容温婉的笑,心底的愧疚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溪云,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溪云伸出手揽过阿朝的头,轻轻地抱在膝盖上,“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晶莹的泪珠如窗外冷清的月亮,冰凉,清冷,孤寂,一滴滴收不住,落到了阿朝的头上。
阿朝张皇地抬头,“溪云,溪云,你别哭呀。我怎么做,你才不哭?”
溪云摇头,“我没事!”
阿朝紧张地看着笑着流泪的溪云,暗自咬了咬牙,“溪云,我们走!我们明天就回罗亚草原,这样,你就不哭了对不对?”
溪云惊讶地看着一脸坚定的阿朝,不由忘记了呼吸,“你,你说的是真的?”
阿朝看着溪云不哭了,松了口气,不由勾起开朗的笑容,点头,“真的!”
清晨,太阳甫发出第一道光芒,勤劳的僧侣们早已开始了他们日复一日的早课,浑厚的钟声敲起,整个山上都透着一股苍凉的嗡鸣。光秃秃的树枝偶尔抖动几下,昭示着他们还存在着生命,敬斋的香客已陆续起身,跟许多虔诚的信徒一起坐在了蒲团上,闭着眼为他们心目中的愿望祈祷着。
阿朝牵着溪云,正向寺门离去。本想找萧师父和云儿姐姐道个别,可不知道为什么,阿朝心底总有一种跃跃欲动的东西,让他不安,萧师父说了一半的话突然消失,阿依达一直古怪地看着他,昨日遇见对那个姑娘更是让他不知所措。所以他索性带着似乎更不安的溪云,打算一大早就离开慈心寺,回头离去时给云儿姐姐家留封信或许就可以了。
“殿下,你不能走。”百年的古木,斑驳的枝条在早晨冷清的阳光下异常安详,树后转出的少女雍容优雅,凤眼焕发着淡然的疏离,只会在不经意间,流转的眸光似乎透露出些微的忧郁。
溪云看着阿朝,阿朝认出这个少女也是昨日在厢房院口遇见的女子中的一个,正是慕容琴柔,“姑娘,你是跟我说话么?”
慕容琴柔眼眸一低,掩去了眼底的失望,“殿下,如果想安静离开,还是走后门的好。”
溪云阿朝对望了一眼,不明所以,阿朝心底却隐隐生出一股盼望,偌然道:“是昨日那位……”话说一半又似乎觉得不妥,看了一眼溪云,不敢再猜测。

慕容琴柔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理解了阿朝的话音,“昨晚然妹妹回来后哭了一个晚上,这会刚睡着。”
“哦!”阿朝装着无事的应了一声,掩去心底些微的失望。
“昨晚大皇妃连夜赶回了京城,想来殿下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大门前一定挤满了接待殿下的人。”
“人?什么人?姑娘,我不是你说的殿下,难道你也认错人了?”阿朝一听慕容琴柔如此说,又急急辩解。
慕容琴柔目光投向院门,淡淡地说道:“不管你说自己是谁,在这里,别人只会跟我一样,认为你就是那个人的。你若不信,就出去吧。”说完对溪云和阿朝施了一礼,转身就隐在古木后去了。
阿朝看着溪云,担忧地说:“溪云,他们认错人了。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后门走吧。”
溪云乖巧地点头,“都听你的。”
冬日的早晨来的格外迟钝,大皇子祈天站在紧闭的皇宫大门外,不由捧起手呵了口气,自己表现的这样心急,父皇会如何想?祈天想着父皇的惊喜,或许还有赞许,又看看还一片漆黑的北方,不由勾起得意的笑容。一招出错,总不能再错,一定要赶在他人之前见到父皇!
吱呀一声,随着东方泛出微白的亮光宫门缓缓地打开了,大皇子第一时间冲进了宫里,急切地递了牌子,等待着父皇的召见。
等待总是漫长的,大皇子从来没有像今天会议觉得觐见如此之慢,又如此富满期待。
皇上终于穿着黑色衮服,在戒得居召见了大皇子,只见皇上正喝着一碗**,见到大皇子,并没有放下手里的碗,只随意说道:“有什么事不能一会上朝说么?干嘛这么慌慌张张的等在这里?”
大皇子赶紧躬身道:“儿臣是特意来恭喜父皇的。”
皇上哦了一声,把手里的奶递给旁边伺候的太监,“朕有何事可恭喜的?”
大皇子的脸上现出一份既惊且喜的表情,又巴巴地跪下,郑重地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找到二弟了。他,他还活着!”说着激动的泪水都溢满了一双凤目目,那欣喜,宽慰无需言表。
大皇子眼巴巴地看着皇上,似乎期待着他的惊讶,可皇上却只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大皇子半响无语。大皇子不禁着急,试探地叫道:“父皇?”
“嗯!”皇上却站了起来,平淡地说道:“朕知道了,上朝的时间到了,你也去吧!”宽大的袖摆随着身形移动随手一挥,轻轻拂在大皇子惊愕的脸上,似无意。
皇上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大皇子还不可置信地跪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着刚才父皇坐的地方百思不解。父皇,那意思是他早就知道了?那么,昨晚……大皇子顿时觉得背后吹来一股冷风,不禁打了个寒颤,扭头看去,除了地方已经闪耀起来的阳光,和外面木然站立的侍卫,空无一人。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大皇子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腿,转身向明德殿走去,上朝吧。
这日清晨,天未亮,街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奔西门而去。有经验的老人都说,一定有大事发生了,不然,城门不会如此早放开人马出城。不错,今早出城的人身份的确够尊贵,正是当今三皇子祈迢。
祈迢带领的人马直奔慈心寺而去。终于在慈心寺的早钟敲响的那一刻,这群人赶到了寺门,祈迢从未如此严肃过。一张俊脸因为寒冷而冻得有些发红,稍显女气的凤眼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紧张,只见他一个利索的翻身就下了马,随后跟着的人也都翻身下马,秩序井然,无一丝声息。三皇子疾步走到寺门前,手举起,又犹豫了一下,放下。身后紧跟过来的慕容泓是三皇子挚友,为翰林院学士,因妹妹慕容琴柔的关系,遂跟了过来。
三皇子缓缓放下拳头,并未看慕容泓一眼,“泓,你来吧。”
慕容泓依旧那副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殿下不必紧张,这门一打开,殿下就再也无须为些俗事烦恼了,岂不更好?”
三皇子听见慕容泓如此说,抬头看着慕容泓,得到慕容泓肯定的点头后,释然一笑,“对!自此再无那些幻想,自是天高云淡,风淡云清,岂不快哉?”说着手掌用力,敲响了慈心寺还紧闭的寺门。
开门的沙弥听见来人的身份后,不敢推卸,立马带着三皇子和慕容泓和另两个侍卫向后院厢房走去。原来三皇子祈迢正是奉了皇令来接那个疑似太子的阿朝的,而且皇上还特意下令不可张扬,不可泄密,如遇到他拒绝,可善意带回,不可伤害,不可追问。祈迢虽心底翻涌起惊涛骇浪,却不敢形之于色,急忙唤来一向为其好友兼谋士的慕容泓,告知了他这个足以引起祈朝天翻地覆的消息,而慕容泓的镇静和睿智让祈迢马上冷静了下来。慕容泓只说了一句话,“太子回来,不正是殿下解脱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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