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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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闷闷地走在街上,回想着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突然,阿朝觉得身子一轻,转眼就被一个人拽进了一条巷子里,来人紧紧捂着头的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是我,殿下。”
阿朝听着声音有些错愕,又觉得来人似乎并没有恶意,就没再挣扎,来人见他不挣扎,松开了他的嘴,拉着他的手就闪进了旁边的院子里。砰一声院门就关上了,阿朝这才觉得紧张起来。
眼前的灰袍人这才一把拉下自己的面纱,不等阿朝看清楚面相,只听噗通一声这男子就已经跪倒在阿朝面前,哽咽道:“殿下,殿下,真的是你,真的!”
男子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秀气的面庞上一缕小胡子,细腻的肌肤不似男子,细长的眉眼妩媚多情,此时却盈满泪水,嘴唇颤抖着,似乎激动不已,眼睛含泪却带着惊喜与兴奋,“殿下,真的是你!”男子又重复了一句。
阿朝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看就要大哭的男子,吓了一跳,忙向旁边躲开,摆手道:“你,你是谁?你认错人来吧,我不是你说的什么殿下,我是阿朝呀。”
“殿下!”男子惊愕地看着阿朝,眼泪也忘记掉了,“你,你不记得末将了?”
“啊!我想起你来了,你是向宁城那个捉追风的将军!”阿朝高兴地一拍脑门,“对不对?”
这人当然就是擅自入京的刘维海了,刘维海不解地点头,“殿下,那时你认出了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阿朝了然地摇头,“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你说的殿下啊。我叫阿朝,来自罗亚草原。”
“罗亚草原?”刘维海皱眉,“殿下,你开什么玩笑!”眼珠一转,似想起什么,忙四顾看了一下,压低声音,“殿下放心,我这次入京没几个人知道,这里是属下在京城安置的地方,绝对安全,殿下若是有什么打算,不愿为人知的话,或许属下也可以帮忙的。”
阿朝连连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殿下。”
刘维海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张地看着阿朝,“你,你真的不认识我啦?”
阿朝坚定地点头,“你肯定认错人了,跟萧师父一样。”
“不!不可能!”刘维海左右打量着阿朝半响,笃定地摇头,“殿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阿朝还欲辩解,刘维海突然在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阿朝不由住了口。
刘维海轻轻地蹿到大门后,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对阿朝说:“殿下,我去看看,您暂时留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就轻轻打开门,一溜烟地奔了出去。
阿朝急忙追了几步,叫了声:“哎,你别走呀。”可门外哪里还有刘维海的人影,阿朝自语道:“唉,又是一个认错人的,我看我也不用等他了,还是先回去找溪云好了。”
在阿朝离去那条巷子,刚刚拐过巷口,身后几个利索的汉子正抓着刘维海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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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勤德殿。
皇上悠闲地把玩着一把骨扇,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刘维海,殿里安静的只听见两人的呼吸而已。
刘维海终于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跪的发麻的腿。
“怎么,跪这么一会就受不了了?那还带什么兵打什么帐呢?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呢。”皇上淡淡的声音响起。
刘维海赶紧端正地跪好,不敢再乱动。
“说吧,为什么私自回京?”皇上的声音已经在身边,低着头的刘维海只看见一双黑色的绣着金色细龙的靴子出现在眼前。“回来也就回来了,怎么又让别人给抓个正着呢?”
“臣不是打不过那些人!”刘维海到底是带兵的人,咬了咬牙,开口不是求饶,却是辩解自己不是被人抓来的。
皇上似乎很感兴趣,“哦,那你说来听听,怎么会让大殿下的人碰巧给‘请’了来的?”
“皇上怎么知道那些送我来的人,是大殿下派的?”
皇上莫测地一笑,“朕问你正话呢。”
原来刘维海听着外面似乎有异常的人声,赶紧出去看看,一出去就看见几个身手不错的家伙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刘维海正打算料理了那几个人,那几个人却也是硬把子,过了几招,并不见败,这时阿朝却正推门进来,刘维海心里一急,既怕这些人的目标是阿朝,又怕无防备的阿朝卷入进来,这一犹豫,那几个人就一把按住了他。没想,那些人,径直把他送到了大内皇上面前。
刘维海抬头,细长的眼骤然睁开,无畏地看着皇上,却不说话。
“无妨,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有话就说吧。说个好理由,或许朕一高兴,就开脱了你。”
刘维海看着慢慢踱着步子走回龙椅上坐着的皇上,自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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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一回到钟家小院,就意外地看见正等着他的萧意,阿朝惊讶地叫了声:“萧师父。”
萧意对他点点头,脸色凝重,又指指对面的椅子,“你先坐下。”
阿朝好奇地看着郑重的萧意,问道:“萧师父,有什么话跟我说么?”
“是!”萧意点头,“这些天我一直想着该怎么跟你说,可不管怎样难以开口,总是要说的。”
阿朝脸色也凝重起来,“其实萧师父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你呢,这两天我遇见一些人,他们看到我表情都很怪异,我想,或许跟我像某个人有关,对不对?”
萧意看着阿朝,点头,“不错,我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其实,你不是像他,而就是他!”这句话一开口,萧意顿时觉得憋在自己心底几个月来的石头终于放下了,该来的总要来。
“啊!”阿朝紧张地站了起来,“不……不,溪云说我是番月人啊。”
“那是溪云安慰你的,你失去了记忆,所以很多事不记得了。”

“师父,师父!”这时,还不等萧意慢慢细说这种中间的种种,阿依达却突然出现,老远就听见他焦急的叫声。
萧意和阿朝赶紧走了出去,阿依达已经进了院门,一进来,就紧张地说道:“师父,你快回去吧!皇上派人围住了府邸,说是要找你!”
萧意脸色一变,看了一眼阿朝,说道:“阿朝,我先回去一趟,有些话等我回来再慢慢告诉你。在家等我消息。”说着急忙向外走去,刚踏出门口,回头看见紧跟着的阿依达,“阿依达,你在这里陪阿朝哥哥,别回去了。”
阿依达看着师父的眼神,忙点头。
这边,阿依达和阿朝对坐着,阿依达一向不是多话的小孩,阿朝更是茫然,两人你看着我看着你,沉默的空气都快凝结了。
阿朝终于鼓起勇气,笑笑问阿依达,“你也认识他?”
本来这话问的茫然,可阿依达闻言,蓝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懂了他的话的意思。
“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跟你不一样。”阿依达撇了撇嘴。
“不一样?”阿朝放松地舒了口气,“还好,那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
“我们才没有认错人。”阿依达的话又让阿朝吓了一跳。
阿朝惊讶道:“你不是说不一样么,那我怎么会是他?再说溪云说我们从小就在罗亚草原认识的。”
阿依达听阿朝这样说,忽然恨恨地看了一眼阿朝,“他跟你不一样!他绝不会背着姐姐娶别人,可你不一样!”
“啊!”阿朝睁着无辜的漂亮眼睛看着阿依达突然变脸,“谁是你姐姐?这话又怎么说?”
阿依达冷哼了一声,扭头看着门口,再也不肯理阿朝。阿朝还在那嘀咕着,“我真的不是他呀,你生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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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德殿,淡淡的龙涎香弥漫在这个繁忙的大殿里,宽广,尊严,高贵的大殿此时却充满了怒气,焦急与惊喜。
萧意左脚刚刚放进大殿,眼前人影一闪,一个细长有力的手指就已经抓住了萧意的领口,“萧意,刘维海说的是真的?”
那个能让萧意不敢躲闪的手,当然是这里的主人,祈言帝的。
萧意艰难地扭头看看另一边站着的刘维海,又看着满眼焦急得快失去往日冷静的皇上,点头。
“咕咚”一声,萧意被皇上甩到了地上,皇上的眼神阴冷凶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为什么不带他回来?”
萧意摇头,苦笑,“皇上,不是微臣不带殿下回来,而是殿下愿不愿意的问题。”
“什么意思?”
“殿下失忆了。”萧意简明地回道,再不说出来,看皇上那样子,都可以把他剁碎了喂狗吃了。
“失忆?”皇上吃惊地看着萧意。
“啊,难怪殿下不认识我,还一直说我认错人了,原来……”一旁的刘维海会意地想着刚才的情形点头。
皇上慢慢地踱了几步,眼神渐渐平稳下来,“这事还有谁知道?”
萧意摇头,,“臣刚带殿下回来几天而已。”
“那你告诉他他的身份来没?”
“臣以前一直未敢告诉殿下,恐怕他惊恐过度,今天正要告诉他,皇上就招臣来了。”萧意回答着,又忧虑地看了皇上一眼,“不过,殿下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于是萧景从自己被溪云救起讲起这一段日子跟阿朝和溪云的事来。
听完之后,皇上眼里的忧虑也深了起来。
“萧意,带路吧。”半响皇上起身,“你们先等朕换身衣服。”
萧意看着一身便服的皇上,犹豫着,“皇上你真要去?”
皇上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听说番月的二皇子要来了。”萧意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皇上停下了脚步,不耐烦地说道:“萧意,你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我可没那些耐心。”
“那个溪云,我说阿朝现在的妻子。”萧意还是迟疑着。
皇上闻言,眼眸一紧,接口道:“你是说她就是云溪公主?”
萧意点头,“溪云,云溪也太巧合,何况她是和太子同时出现的。”
皇上抬头看看渐渐黑下去的天,自语地道:“溪云,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转眼又看见一直跟着未吭声的刘维海,这才想起似的说:“你不回边关,还在这里晃荡什么?”
刘维海闻言,“我……微臣要见太子殿下。”
皇上冷然道:“你还怕京城这次还不够乱么?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好好看看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有,给我查清楚,番月独孤律都带了什么人来。”
刘维海被皇上这一骂,骤然惊醒,任由皇上带着萧意跳上马渐渐消失在街角,慢慢地嘴角溢出一丝残酷的微笑,转身离去,黑夜很快隐去了他快速的身影。
走到离二皇子府不远的街角,皇上拉住了马,看着西边的方向,若有所思,深冬的风冷飕飕地割在脸上,如刀剑般无情,皇上的脸孔如大理石般沉入了寂静。良久,皇上的嘴角溢上萧意熟悉的笑容,太过平静的眼神让萧意不由起了丝不好的预感。
“想来,风儿回来的消息这会恐怕已经不是秘密了吧?”皇上这会倒不着急了,立在寒风里,丝毫没感受到冷意似的,兴致倒高了来。
萧意只看着这位莫测的皇帝,不语,皇上似乎也没指望萧意回答什么,而是自顾地说道:“我就不去见风儿了,既然回来了,就不急在一时,等几天也好,你先去吧!”皇上又看看天,“已经是冬天里,这天要下雪了吧?你说这样的天里,老鼠会出来觅食么?”
“会!”萧意淡淡地点头,也看着天,“总不能饿着。”
皇上顿时大笑起来,“萧意,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不过这时候你倒很可爱。”说完扬起马鞭,就向二皇子府奔去,不再理会尚立在风中的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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