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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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墟山中也有个药庐,只不过放的大多都是毒药以及相应的解药。只是,毒老怪给黯夜下的却不不是一般的毒,并没有现成的解药,因此风舞此时对着这满架子的瓶瓶罐罐,很是头疼。
那一日一针下去,他便陷入了昏迷。而后以金针为主,药物为辅,助他吐出了饮下的茶水,而残留体内的一小部分催情散,也以药浴逼出体外。只是,那七种奇毒,却是老怪在空气中布下的,早已吸入他的体内,不能以此法解除。
从他陷入昏迷那时起,风舞便忙得像个停不下的陀螺,因为她知道,她这个师父绝不会心软,一切只能靠她自己,而这些毒将会在近日里悉数发作。第一日,除了解去催情散,也用金针封住他周身大**,以延缓毒发时日。而后她便一头栽进了这间药室,查比各类毒药。天晓得,她固然精通医术,但却不是解毒圣手!
不觉已到天黑,风舞自是连饭都顾不上用。窗外烛光一亮,门应声推开,风舞都不用抬头,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她那个让人头疼的师父到了。
“舞丫头,饭都不吃像什么话!”
风舞赌气不抬头,只是反问道:“这还有吃饭的时间吗?”
“怎么没有啊,为师这不是来帮你了么?”老怪嬉笑着说道。
“砰”的一声,风舞重重放下手中的药罐,终于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瞪着老怪,道:“你此时有好心帮忙,当初何苦毒他!”说完,心中更觉不平,又急又气,几乎落下泪来。
“师父替你报仇还不好么?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老怪打开手中食盒,拿出碗碟往桌上一一摆开。
“不吃!”风舞继续低下头,钻研那些要命的毒药。突然,一本厚厚的青皮书册出现在她眼皮底下,上书《毒物志》。
“这是?”
“吃完就给你看。”老怪笑着对她眨眼。
风舞无奈的放弃与那些瓶瓶罐罐的斗争,在她师父的监督下,草草吃了几口,算是对付过去了。如愿拿到这本《毒物志》,翻开粗粗掠了一遍,只见其中录有各类毒药的名目,成份,毒性以及解法等等,甚是详尽。但是翻到最后,有几页只记载了些毒名与药性,并未提及解法,风舞稍作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师父,我见这字娟细秀挺,是大师姐所作的吧?”
老怪只是微笑着点头。
“那后几页纸上所录的毒物,为何没有解法,难不成是大师姐故意考你的?”
老怪笑道:“的确。那个丫头原本一直替我记录这些毒的解法,下山之前,我稍微考了考她,哪知她如法炮制,偷偷研究了这些毒,留给我解。我也是等她下山后才发现的,倒也花去了我不少时日。”
风舞抿嘴一笑,心道:“还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低下头,仔细查看那最末几页,心知她师父所下的毒,必是由当日大师姐所创之毒当中挑选而来。
老怪见风舞已领会他的意思,自个人挑了把椅子坐下,耐心等她的结果。不多时,只见风舞终于松开了紧缩的眉头,抬头道:“我知道了。”说罢翻着书册,一一指出了这七种毒的名目:三崖草、马蔹纹、赤石粉、尾清涟、乞巧花、剪魂丹、化灵水。
老怪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自小就擅观病状定病由,分辨这些毒物对你来说易如反掌。这七种毒,是我从你师姐做的毒中挑选而出,制成无嗅无味的粉末放入薰香中,名唤七殇。如今就看你怎么解了。”
风舞道:“可是师父还欠我一个解释,到底为何要下此毒手?”
老怪道:“不是说了是替你报仇么?”
“既然是替我报仇为何还要提点我这些?”风舞拿起《毒物志》在她师父面前晃了晃。
老怪哈哈一笑,道:“知瞒不过你,我是想看看,到底是我的矛尖还是盾厚!”
风舞一听便明白了,道:“我与大师姐各有所长,用不着非得分出个高下。”
“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你们遇上了,非得争个你死我活呢?你虽不会害人,可能否求个自保?”
风舞惊问:“师父知我中过毒?”
“黯夜都告诉我了。”
风舞暗想,师父既这么说,就是肯定了大师姐就在鬼焰门,也与上回投毒事件有直接关联,但上回下毒的明明是芸绣,而不是自己所想那人,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想到此处,不由脱口而出:“难道大师姐就是芸绣?”
这下轮到老怪瞪眼了:“什么芸绣?”
风舞见师父如此反映,自知失言,连忙掩口不提,可老怪怎会放过:“你是说,下毒害你那人叫什么芸绣?”
“她已经悔过了,师父莫要责怪。”风舞只能如此补救,心下却干着急:原来黯夜并不曾透漏芸绣的姓名,而照师父如此反映,芸绣定不是大师姐,那果然就是她所想那人下的毒?原先岂不是白冤枉了芸绣!
老怪却半眯下眼,风舞知他又在思索什么,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半晌,只听他自语道:“你们那儿比我想的还复杂,真该早些叫默儿去一趟。”
风舞听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也不在意,眼下有她更挂心的事儿。眼睛又掠过《毒物志》,埋怨道:“可是,师父为何偏要用他做试验?他才解了菟丝毒,身子还没复原呢!”
“不用他做试验怎能试出你所有的本事?我看你比自己中毒还着急呢!”老怪不怀好意的瞥了自己徒儿一眼。
“那又干催情散什么事?!”
老怪嘿嘿笑道:“为师看你们郎有情妹有意,这不是在撮合你们么?”
“师父!……”风舞恨的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师父知道区区一个催情散还难不倒你,不过是给他一个惩戒嘛!谁让他以前欺负你了?”
***
第二日的清晨似乎来得特别早。风舞抬头看着窗纸上渐渐映出白光,起身吹熄了灯,抬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一夜的辛苦,总算还是有结果的。天生万物,生生相应,环环相扣,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有毒药就必有其克解的解药。虽然风舞之前并不擅解毒,但一夜的恶补,参考《毒物志》前半部分的各类毒药详解,也大致学了个十之**。
黯夜此时所中的七殇中,马蔹纹是一种毒蛇的毒液,尾清涟取自毒蝎的尾部,赤石粉、剪魂丹、化灵水是由几剂寻常毒药组合调配而成,有了《毒物志》的指引,自然不在话下。唯独三崖草和乞巧花倒是难住她了,她根本不认得这两种花草,更何谈找出它们的克星了。
她烦闷的站起身,走到窗边来回踱步,口中反复念叨:“三崖草……,乞巧花……”越念越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个名字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在烦闷间,门猛地被推开,一个高大壮硕的身躯闯了进来。风舞盯着来人,诧异道:“大师兄?师父不是说你下山了么?”
沈默却是神色匆匆,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房中只有风舞一人,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刚回来。刚才见着这屋里有灯火,还以为师父在这儿呢!他人呢?我有急事找。”
“他不在……”
“这么快就回来了?找我什么事?”风舞话还未完,就被门外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只见他们师父正好打外头进来。
沈默一见师父,忙上前两步,急声道:“师父,去不得了。莫骊山被围了,谁也别想上去!”
“什么?!”毒老怪脸色一下子沉得可怕,风舞同时也倒抽一口冷气。
沈默回道:“我才下山就听闻这个消息,后来去临近的市镇稍一打听才知道。两天前,十二大门派联合围攻莫骊山,只是不知何故没有一举成功,如今正在山下头围个水泄不通。”

风舞点头道:“之前确有些门派暗算过我们各处分坛,黯夜哥哥也说过,担心不出几日会有人直接对付总部,只是没料到会来的这样快。”
“为了什么?”见风舞摇头,老怪又转而问沈默。
沈默答道:“听说是为了什么秘籍。”
老怪眉头一皱,问:“什么样的秘籍既然能请得动十二大门派?”
沈默摇头不知,却听风舞突然道:“难道是……难道是那本救了我命的秘籍?!”
“什么名字?”
“什么磐若……密经?”风舞对这些一向不上心,只听巧玉提过一次,早就记不真切了。
老怪点头道:“《释迦磐若密经》,原来如此。”又问沈默:“那怎得没有攻上山呢?光在山下围着是何道理?”的3a
沈默道:“我也是听人说,攻上山那一晚,山道上突生异象,十二大门派死伤惨重,所以不敢贸然上山了,只打算围到山上水尽粮绝的那一日。”
老怪精神一抖,脸上突现了古怪的笑容,问道:“都是些什么异象?”
“听说,有人上山途中误入怪圈,再也走不出来。而沿路布满机关暗器,都淬着毒,让人防不胜防。更奇的是,风中隐隐传来鼓乐之声,听着悦耳,可是没多久,就有人出现了疯魔的症状,队伍也开始自相残杀!总之,折腾了一个晚上,没有人冲到山上去,活着的人都退了下去,不敢再上山了。”
风舞听着眼睛都瞪大了,师兄所说的,哪里是她所熟悉的莫骊山?!老怪却连连点头微笑,口中道:“这丫头,我就知道难不倒你!”
“丫头?”沈默一听这两个字就条件反射。
风舞开言道:“师父说的是我义母吧?”
沈默想想也对,师父管女人统统叫丫头,便没有追问下去。
老怪掂着胡须若有所思道:“可是这么围下去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咱们得想个法子帮忙才是。”
沈默道:“十二门派,少说也出动了上千人,远远超出我们鹤墟山所有人的数十倍,单凭我们,恐怕只是以卵击石。”
“那可怎么办?”风舞追问道。她本不懂江湖事,但依沈默刚才讲的情形来看,莫骊山虽保得了一时,却也难以长久。
可是一时半会,就算精明如毒老怪,也拿不出任何主意。屋内陷入沉默,就在此时,屋外头传来巧玉的声音:“小姐,小姐,不好了!”
风舞心中一紧,因巧玉连夜都守着黯夜,如此说不好了,定是黯夜那边有了情况,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拉开门,见巧玉正迎面而来,便问:“怎么了?”
“风堂主,他身上发着一种红疹,全身高烧不退!”
“呼”的一声,风舞早就夺门而出,朝黯夜卧室飞奔而去,巧玉见状忙紧步跟上。
毒老怪望着风舞的背影,半晌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沈默反问道:“这非常时候,师父是不是应该考虑先解了他的毒再说?好歹也多一个帮手。”
老怪瞥了他一眼,道:“还不是时候……”
***
果真就如巧玉所说的那般,黯夜身上浮现出不知名的红疹子,浑身烫的像块火炭,而人仍处于昏迷之中。百羽急得团团转,不停用水沾湿了帕子,放于他滚烫的额上。可因为替换的太频繁,就连床头水盆中的水竟也慢慢微热起来。一直到见着风舞匆匆赶来,这才长舒一口气,道:“风舞小姐,你可来了,风堂主他……”
“我看看。”风舞已走到床边,探了探黯夜的额间以及脉象,双眉渐渐越拧越紧。怎么会突然发烧?这红疹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七殇终于拖不下去,开始发作了?可是《毒物志》中并未提起这个症状呀!
此时黯夜的呼吸已越见短促,面呈紫红色,满头冒出黄豆粒般大的汗珠。风舞看着心焦,别的毒好解,可是那两样该怎么办?问题又重回到“三崖草”与“乞巧花”之上。这两样的名字,她究竟是在何处听过?!
“小姐,红疹越出越多了!”巧玉回道,纵是尽力压低了声,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焦急。
蓦地,风舞心中一根弦仿佛跳动了一下。红疹……
对了,她想起来了。大约三年前,她还在后山山谷习医时,曾经救过一个相似病症的病人。那一日谷中照顾她的蔡婆婆救回一个戴面纱的女孩儿,说是谷外农户家的女儿。当时那女孩儿已高烧不醒,只是口中不住喃喃细语。蔡婆婆告诉她说这姑娘浑身发着红疹,见不得人,所以才蒙着面纱。当日风舞查验了她手上的红疹之后,便以风疹同类之法去了她身上的热度,不多时,红疹也相应退下。但女孩儿才刚转醒,蔡婆婆便急着将她送回去。而巧合的是,风舞记起来,那女孩在昏迷时不停重复的一句话就是:“三崖草可解乞巧花,乞巧花可解三崖草,两物竟相克!”
风舞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三崖草与乞巧花本身各具毒性,但如若混在一处,却会相互抵消!这红疹,正是这两样毒性相互作用之下所产生的症状,依寻常风疹之法治疗,即可痊愈。而这个蒙面的女孩儿,十有**,便是她那位大师姐。必然是她以身试药,却不想出现了红疹高烧的情况。蔡婆婆定然是遵照师父或者义母禁令,为了不让她们日后认出彼此,才想出以面纱覆面。
风舞无暇再思虑下去,只因想到了解法,心中大喜,忙吩咐巧玉百羽:“你们接着以冰水降温,我去取药,马上就回。”
还未跨出门,差点撞上她师父与大师兄。毒老怪见风舞双眸炯炯有神,神采飞扬,便笑问:“怎么?解出来了?”的08
风舞点头道:“我这就去取药。”
老怪却一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别忙,药都带着呢。”说罢,朝沈默使了个眼色,沈默立刻从怀中掏出先前那个白瓷瓶子。老怪接过,对着风舞道:“先说说怎么解得,我再把解药给你。”
风舞依言,便将七殇中的五毒各自的解法讲了个遍,再说到三崖草和乞巧花本是相克,作用之下并无毒,如今出现这红疹只需依着寻常风疹般治疗就可解了。
老怪掂着胡须一一听了,而后道:“虽然浅显,但以你一夜之间能学到此处境界也不容易了。”说罢便将解药递给了风舞。风舞谢过,打开瓷瓶倒出来一看,却只是豌豆大一粒药丸子。
老怪见状,解释道:“这丸子内包含了那五种毒的解药,以及治红疹的药物。”
风舞听了,才交给巧玉让黯夜服下。
不到半个时辰,果然见黯夜气息平稳下来,身上的暗红也逐渐退去。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风舞依旧坐在床边,伸手再探脉息,才刚搭上脉,脸上却徒然变色。
“师父,这……这是?”风舞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怪也转到床边,看了看黯夜,点头道:“放心,为师自有道理!”
“可是他的心脉微弱,似有精气外涌,再如此下去,性命即将不保!”
老怪面不改色,沉声道:“你再探脉!”
风舞虽不知何意,但仍伸手过去,搭上脉,面色稍缓,眉头却锁了起来:“奇了,此刻又不似刚才那般凶险,只是……”顿了一下,满脸狐疑的看了她师父一眼,又道,“只是气息紊乱,脉律不齐,似有两股子力互相冲突一般。”
老怪闻言,脸上竟绽开微笑,点头道:“正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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