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少年不识愁滋味 十三、别来几春未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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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缙汶坐在悦然的床边注视着他。望着悦然熟睡的面容,他紧皱的眉头微微的放松了。轻轻的抚摸着悦然仿佛闪着光的青丝,缙汶的眼中掠过一丝不舍,良久,他站起身来到门口,低低的吩咐道:“铁海,你留下照顾悦儿,等他醒来后,就马上送他回相府。”说完,转身深深的看了悦然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带着铁山离开了别庄。
缙汶转身离开之后,悦然睁开眼睛凝视着房门,仿佛透过关着的竹门在看着他,突然狡猾的一笑:“缙汶,真想快点儿看到你在詹事府见到我时的样子。嘿嘿,一定很有趣!”
铁海正守在门外,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悦然的声音:“铁海吗?你进来吧!”铁海推门进屋,只见悦然正赤着双足,披着外衣站在窗前,及腰的黑发被窗外吹进的微风轻轻的拂动着。
转过身来,悦然的唇边含着一丝笑意问道:“铁海,太子走了吗?”
铁海垂下眼帘,注视着地面回答道:“是的,殿下已经回宫了。君少爷,殿下临走时,吩咐属下送您回相府。”
“哦?是吗?”悦然轻轻将伸进窗里的一枝红杏折断,把玩良久,突然开口说:“既然缙汶哥哥让你送我回去,那么,你去备马吧。我们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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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中今日热闹非凡,两年前去书院读书,在路上意外身亡的五公子突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悦然站在大厅中,望着面前激动的父母跪了下来,哽咽的声音喊道:“爹娘,悦儿不孝,让二老为孩儿担心了,悦儿回来了。”
君夫人一把搂住面前跪着的儿子,伤心的哭了:“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呀!你个浑小子,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早回来?”
悦然抬起头,笑着伸手擦去母亲的泪水说:“娘,你别哭啊!看,这么漂亮的眼睛都哭红了,不过,看来看去,还是我娘最漂亮!不愧是静国第一美人啊!”
君夫人破涕为笑,敲了悦然的脑袋一下:“浑小子,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居然调侃起你娘来了。”
这时候,君相揽住夫人,瞪着悦然:“怪不得你娘叫你浑小子,要么两年不回来;要么一回来就调戏我老婆。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去城卫府衙告你调戏妇女!”
“喂!喂!我说君相爷,你可不能信口雌黄呀!你要去告我,那城卫府那些个马屁官儿,还不上赶着为你效劳啊!可怜我这个生斗小民就要冤死狱中了。咳!冤呐!”
君夫人看着这爷俩儿耍活宝,哭笑不得的骂道:“你们爷俩儿胡说什么呢?老没个老样!小没个小样!让人见了岂不笑话!”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畅谈别后的情形之时,时光飞快的过去了。转眼已到了掌灯时分,用过晚膳后,悦然跟着父亲来到书房。
君相坐在太师椅中,看了看一旁恭恭敬敬侍立一旁的悦然,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坐吧,你小子就别装老实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居然要跑去太子宫做詹事。”
悦然笑着为父亲倒了杯茶:“爹,你说什么呢?你儿子可是个地道的老实人,我想去太子宫,可是为了辅佐太子治国安邦呀?”
“治国安邦?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你亲爹,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小子比狐狸还精,吃亏的事儿,你会做?就你那打死不吃亏的性子,即便你会被太子打动了,你也不可能真的牺牲自己,去做治国安邦这么麻烦的事。真要说起来,如果你把太子拐走,一起去游山玩水还比较有可能。”君相摇摇头,满脸不信的说。
悦然一脸委屈的说:“爹,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呢?你儿子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吗?”
“哼,别人我可能会信,你吗?我根本不信!”
悦然来到窗前,忧郁的眼神望着深沉的夜空,沉重的说:“‘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盅美酒,一曲满庭芳。’咳!富贵荣华,是非成败,王侯将相,英雄美人,这一切,百年之后不过是一堆黄土罢了,但是,天下还有亿兆黎民,他们想的不过是甘薯冬瓜可以饱腹,茅屋草舍可以遮风雨,全家团圆可以平平淡淡安渡一生。然而,一旦烽烟四起,山河为之色变,万里江山便没有一处净土。无处不是红尘,我们谁也走不出去。如果可以看的透,可以不在乎,或许有人自以为能够做到闲云野鹤,游离于红尘之外。可惜的是,所谓的高人,不是自欺欺人的傻子,就是终究看不透的呆子。如果可以,我也想和所爱之人,优游于世外,朝看日出,暮赏晚霞。可是,如果世间无净土,我们又如何能逍遥自在呢?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人世变成净土!”悦然的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君相沉吟良久,突然笑着摇了摇头:“悦儿,你胡言乱语的本事又见长了,我差点儿真的相信你了。这番话,换了任何一个人说,我都会信。但是,你?我不信!若是要我相信,你这个世间最怕麻烦、最自私的人能把治国安邦、保境安民视为己任。不如让我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来还比较容易点儿。”
悦然回过头来脸被强忍的笑意憋的通红,他冲着父亲做了个鬼脸,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爹,怎么样!我忧国忧民的样子是不是很感人啊!哈哈!明儿个,我见了太子就用这番话去说服他!哈哈!说真的,真要让我去做‘治国平天下’这么蠢的事,除非我脑子进水了。不过,既然缙汶放不下这个国家,我就玩玩儿这个游戏好了。等我玩儿腻了,我就会把他带走,让他陪我浪迹天涯去!”
君相忍不住叹了口气:“咳!悦儿啊!打从你出生起,你就不是个安分的孩子。真是让爹娘又生气又骄傲。骄傲的是,我们的儿子是个世上少有的天才;生气的是,这个天才儿子太会演戏了,能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而又能把自己置身事外,到头来,好像最无辜的就是你了。”
“哪有啊!爹,你不要胡说呀,会败坏你儿子的名誉的!”悦然一脸无辜的说。
“你还有脸说自己无辜!你和太子妃是怎么回事儿?明明知道太子只爱你一个,可你却偏偏设计让太子娶她。等人进了宫,你又时不时的让她看到你和太子在一起。这分明就是挑衅吗?”君相气急败坏的嚷了起来。
“爹,你没弄错吧,我才是你儿子呀!那个女人骄横跋扈,心狠手辣的,要不是因为她有个好家世,太子妃怎么也抡不到她呀!她要是安分守己的做她的太子妃,我也懒得理她。可她偏偏因为缙汶对我好就处处刁难我,我能不整她吗?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吃过亏呀!”悦然不快的回道。
“算了,我也懒得管你做什么了。不过,悦儿,你和太子的事,你可千万别让你外公知道。老爷子要是知道了,事情可就麻烦了。记住了吗?”
“爹,我知道,你放心吧。没把握的事,你儿子什么时候做过。别忘了,我可是打死不吃亏的。”悦然乖巧的走到父亲身后,轻轻的给父亲捶起背来。
“悦儿,詹事府的事,爹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今后就算是正式进入朝堂了,政治这个东西是最肮脏无情的,你自己要当心呀!可别让那些官场老油条给耍了,那可就真是丢脸了。”君相一边闭起眼享受着儿子的孝心,一边嘱咐道。
“爹,我知道。对了,我三天后再去报道。您帮我说一声,还有,别告诉太子我要去詹事府任职的事。”
“恩,好吧,你啊!什么时候能不去捉弄人呢?”
“那多没意思!人生本来就很无趣,再不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岂不是要被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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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缙汶回京后,静帝就将国事尽皆交付太子。可是,静帝的这个安排,使太子更加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了。但奇怪的是,朝中却异样的平静。这一切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这天,缙汶正在英华殿批阅奏章时,福瑞走进殿来:“殿下,您也该歇歇了。正好詹事府新来了一名詹事,按规矩您该见见他,勉励一番的。您看要不要让他进来呀?”
“好吧,让他进来吧。”缙汶头也没抬顺口说道。
缙汶看着奏章感到有人走了进来,可是许久也没有听到来人出声,不禁有些奇怪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张清丽的面容正在微笑着看着他,“悦儿,你怎么来了?”缙汶惊喜的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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