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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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暖花开的季节也是女子思春的时候。
可足浑檎正托着香腮坐在窗前思念着一个人。
她的窗外就是皇宫里最美丽的花园,那一园怡香挑逗着她的鼻子,那诧紫嫣红倾袭着她的眼睛,可是,她却似乎完全闻不着,看不见一般。
当一个人心里牵挂着仰慕的爱人时,无论是周遭的无限美景,还是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很难影响到她的情绪,那种淡淡的甜蜜揉搓进了丝丝的惆怅此刻正主宰着她的心。
所以当她得知皇上慕容俊目前将全部心力都放至征伐西秦的准备事宜上,决计没有心思纳妃娶小时,并没有任何失望,反而心生欢喜。
她的心里原就只住得下一个男人,虽然那人已经有妻有子,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可以做妾。能和仰慕的爱人朝夕相处,大、小在她心里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在等姐姐可足浑楟,要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可足浑楟进来的时候一脸云淡风轻。然后,她遣走了屋里的两名宫娥,只剩下姐妹二人。
等她轻轻关上屋子的门后,再面对可足浑檎时却已是一张写满了失望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冲可足浑檎道:“檎儿,你这两天都魂不守舍,是因为不能册封为妃的事吗?”
可足浑檎摇了摇头,又痴痴看向窗外,却不知透过那一片红花绿柳看到了些什么,只听她口中轻轻吟哦道:“一马平川,两刃轻看,三军阵前莫能担,百万铁骑只笑谈......”
可足浑楟疑道:“你这念叨的是什么人?”
可足浑檎这才冲姐姐微微一笑道:“我想嫁的人。”
可足浑楟更加不解,道:“你说的不大象是皇上。”
可足浑檎这才盈盈站起,遥遥相拜,冲姐姐施了一个大礼。
可足浑楟见妹妹行如此大礼知道必有古怪,上前几步扶起她道:“你这是为何?”
可足浑檎站起身,定定地看着她,道:“姐姐,我和你不同。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自己仰慕的男子。”
可足浑楟淡淡道:“可是,我们首先要记住自己的姓是‘可足浑’,没有这个姓氏,没有这个家族,便没有你我。”
“你说的不错,所以我还是听你的话进宫来了。”可足浑檎又微微一笑,仰头向上望了望,似乎她的目光可以透过厚厚的屋顶看见一片苍天,道:“可惜,上天眷怜我,没能按你的意思进行下去。皇上不要我,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可足浑楟冷“哼”了一声,道:“这样看来岂非正是合了你的心意?”
可足浑檎上前拉住姐姐的手轻轻摇了摇,又噘起嘴,撒娇一般道:“姐--姐--,一直以来你都很疼我的。虽然,这次的事不能成行,但你我都已经尽力啦,你就别老记挂着了。”
可足浑楟嗤笑道:“我就是记挂着也没用,现在皇上根本就没那心思。”
可足浑檎拉着姐姐一起围着屋内方桌坐下,又亲自替她倒上一杯茶水,嬉笑道:“我的好姐姐,既然事已至此,不如你帮帮我成就一段佳缘吧。”
可足浑楟端起茶盏,细细抿了一口后放回桌上,道:“你若是嫁回去,我就不能时常见到你了......姐姐在宫里很寂寞......”
可足浑檎靠坐在她身边,低头抿嘴一笑,道:“我才不要回家乡去。若是嫁成了,嘿嘿,一样也可以经常来宫中探望姐姐,给姐姐解闷的。”
可足浑楟疑道:“照你这么说,你的心上人应该就是这邺城中人?”
可足浑檎站起身,无限向往道:“那时我还小,只见了他一面,便记了这许多年。”
她又急忙坐回可足浑楟身边,靠着她的肩膀神秘兮兮道:“姐姐,你还记得我那次女扮男装混迹军中的事吗?”
可足浑楟笑道:“怎么会不记得?你虽然一直顽劣不堪、闯祸不断,不过,只有那次爹爹打你打得最凶狠。”
可足浑檎哈哈大笑着得意道:“那顿打我挨得一点也不后悔!”
可足浑楟一把搂住妹妹,道:“猜也猜到了。你的心上人只怕就是那次在军中结识的吧?”
可足浑檎撇了撇嘴,叹了口气道:“其实根本算不上结识,他都不认识我,不过是我有机会一睹了他的风采罢了。”
可足浑楟点点头道:“听你这么说,他那时就已经英明神武,现在过了这些年,应该也成就了一番事业。若是你真嫁过去也不算屈就了我们‘可足浑’家。”
听她此言,可足浑檎心中大喜,道:“姐姐,这么说你肯帮我啦?哎呀!你真是我的好姐姐......爱死你了!”她一时兴起,抱着可足浑楟又亲又摇。
可足浑楟连忙推开她,嗔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是没个正经样子。”
她一边又端起茶盏送至唇边,呷了一口,一边正色道:“说说吧,那人是什么家世?”
可足浑檎笑道:“家世?你一定也知道,他就是‘吴王’慕容垂。”
她话音刚落,只听“晃啷”一声,可足浑楟手中的茶盏落地而碎。
她一怔,道:“姐?”
可足浑楟摇头厉声道:“这人不行!”
可足浑檎面色一变,道:“为什么?”
可足浑楟“忽”得站起身,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家室?!”
可足浑檎平静道:“早就知道。只是若能嫁他,我不介意做妾。”‘啪’地一声,一计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可足浑檎象个木头人一般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呆在当场。
她不是因为吃痛,而是因为惊讶。平素姐姐虽然表面上待她严厉,可实际上却总是呵护备至。从小到大,她这个做妹妹的经常调皮捣蛋,抢姐姐的东西,还经常对姐姐恶作剧,但可足浑楟从来不舍得打她一下,还常常夸她率真可爱......可是,就在现在,她居然打了自己一耳光,这让可足浑檎一时无法接受。
可足浑楟已是柳眉倒竖,满面怒容,斥道:“我这一巴掌是为了打醒你!你知道慕容垂是什么人?!”
可足浑檎听她一问,这才反应过来,怔怔道:“他不就是皇上的五弟嘛?”
可足浑楟连连冷笑,道:“不错,他是皇上最不待见的兄弟,若是被皇上抓到他的错处,是一定要往死路上整治的。你最好离他远点。”
可足浑檎一摆手,意志坚定道:“我不管他是谁,这辈子我只嫁他!”
可足浑楟目光如刀,冷冷地上下打量了着可足浑檎,一字一顿道:“有我在,这辈子,你休想!”说完便要开门出去。
“先别走!”可足浑檎几步抢上前,拦住她,异常冷静,道:“姐姐,我不想做你!我不想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却想着另一个男人!”
“你说什么?!”可足浑楟一脸震惊。
可足浑檎平静道:“你和上庸王秘密私会了好几次,我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
“你......!”可足浑楟又怒又惊,却被妹妹噎得无话可说。她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行事不小心,居然让妹妹洞悉了。
可足浑檎又上前一步,靠近姐姐,柔声道:“姐姐,娘去的早,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疼我,这些我都有记在心里,是以,虽然我已经有了爱的人,却还是听从你的要求打算嫁给皇上慕容俊。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一个人在后宫独挡一面很不容易,还要顾及我们‘可足浑’家,所以,才愿意牺牲爱情来帮你。可是,你要知道,你想得到的权势、地位,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价值......既然现在皇上不愿娶我,我为什么还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
可足浑楟叹了口气道:“檎儿,你知道我苦,却为何还要用上庸王的事要胁我?”
可足浑檎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没让它流下来,道:“没有!我永远不会要胁姐姐你,我只是希望,我们姐妹俩至少有一个人能按自己的选择去爱。”
可足浑楟眼神中一片黯淡,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妹妹道:“你容我想一想,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门外,呆立着慕容潆。
她本来是打算到檎姨这里玩耍的,因为这个小姨年纪虽已不小,却仍孩子气十足,游戏起来十分投入,又经常能想出一些玩乐的新花招。要敲门时,却正听见那一记耳光清脆响起,她一惊之下,准备去敲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只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争执。越往下听她的心跳得越快,人也越慌张,想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踌躇不已。
还好,当听到母后最后说完要“从长计议”准备出来时,她的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反映--飞快地跑到长廊的尽头,隐身廊柱后。一直等到母亲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无力地瘫软在地。
母后和叔爷关系暧昧她虽然不能接受,却是很早以前就知晓了。可是现在,居然连原本准备做皇妃的小姨也离经叛道,要嫁给已有妻室儿女,伉俪情深的垂叔......她觉得身边的世界真是太混乱了,为什么老天不能让她活得单纯一点?
天还没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容楼干脆披了件外衣,起身来到屋外院中。他今天异常兴奋,因为昨日慕容恪说好今日开始要亲自指点他的武艺。自打上次谈话之后,慕容恪就忙于各类事务没有半点空闲,所以也一直没有教导过容楼。这样看来,他这个师父拜的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见时候还早,容楼独自在院中耍起了拳脚用来消磨时间。一趟拳脚下来,些微出了点汗,感觉身体酣畅淋漓,他便凝神收势,抬头瞧见天边还只是露出一抹鱼肚白,无奈只得转身又回到自己房内。
他取过汗巾,擦了擦汗水,又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寻思:恪师号称燕国第一高手,他的亲自指点不知道会和自己在神机营中的训练有什么不同之处。在神机营中见过了不少高手名家,不过平日接触比较多的教官中间最厉害的也就是慕容令、悦离这种水准的。慕容垂偶尔亲临,虽然也会露上一两手,明显高出了慕容令等一大截,可是却次数不多,实在难以尽兴。慕容恪的声名之盛犹在慕容垂之上,他的亲自指导,真的是相当令人期待啊。
胡思乱想之间,估计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容楼便向磨剑堂走去。
他刚刚穿过一侧门进入堂内,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另一侧的门口踱入,正是大司马慕容恪。容楼连忙施礼道:“恪师早。”
慕容恪微微一笑道:“哦,这么巧。不必多礼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入磨剑堂中。
刚刚各自坐定,一向温和的慕容恪此刻却脸色严肃起来,他看了一眼容楼,道:“今日,我便要传授你武艺。在此之前,有几件事情我要问一问你。”
容楼避开慕容恪那无法直视的目光,垂首毕恭毕敬地应道:“弟子聆听教益。”
“这些年来,你在我燕**中,活的快活吗?”
霎时间,容楼瞠目结舌,心中无比的错愕。他绝没想到慕容恪会在指导他武艺前问出这样一句话。实际上,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问他这样一句话。
他自小便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父亲容老头死前就靠着拣死人身上的东西为生,容老头死后他更是沦落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还好加入燕国的军队。加入军队后,只管打仗杀人便可以吃饱肚皮,能活着他觉得已经很好了,至于“快活”二字却是从来也没想过。后来他莫名奇妙地被选入了神机营,日夜苦练,过得浑浑噩噩,只知道争强斗胜,人却似是行尸走肉,似乎脑子里连多余的想法也没有了,完全成了战斗的机器。最后就连训练的痛苦似乎都感觉不到了。直到他被慕容恪带到了现在的这个环境,遇上了慕容冲、慕容滢、还有红袍会的一干少年,似乎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过了一段人过的日子。也就是这段时间,他才感到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要说“快活”,只怕这几个月倒是比他整个前面所有的日子加在一起还要快活几分。
慕容恪一句话问出来,容楼回顾往事,只觉百感交集,几乎有一种想放声大哭的感觉。
“弟子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容楼嗫嗫道。
慕容恪锐利如针的目光似乎已经看到了容楼的内心最深处。他的双目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之色,道:“你也许暂时还说不出来,不过你自己一定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你在这世间所作的一切努力,最终不过是为了活的快活而已。”
稍顿了顿,慕容恪又接着道:“而怎样才能活的快活就决定了你的武功最终会练成何种模样。”
“弟子不明白......”
慕容恪言语中跳跃过大的节奏让容楼有一种跟不上的感觉。就好比二人过招,对方招招所出都是冲着自己全然无法预料到的地方。除了洗耳恭听外,他完全回不上一句话。
慕容恪道:“天下武功流派虽多,但是殊途同归,最终的境界却大抵相同。但是,随着修炼者本身的气质不同,却大体可分为六类。如果修炼了与自己自身气质不相符的武功,则迟早有走火入魔之险。而所为自身的气质,其实就是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活的快活。”
他的声音朗朗在这室内响起,隐隐有些回声,“剑乃百兵之祖,‘武道’有时候又被称为‘剑道’。六类不同的‘剑道’则分别为‘王者之剑’,‘霸者之剑’,‘侠者之剑’,‘勇者之剑’,‘隐者之剑’和‘妖魔之剑’。
我练的是‘侠者之剑’,所以也只能传授你‘侠者之剑’。至于是否能配合你的气质,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侠者之剑,仁为锋,义为魂,礼为形,智为心,信为骨。
仁者,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就是天理。
义者,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自反而不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此乃刚义之气。
礼者,体也,中正有规。
智者,知也,无所不知,则无不可为。
信者,诚也,对剑诚,对已诚,方可得剑道无上心法。”
容楼听完,心中忐忑,讪讪道:“弟子一生只在战场上厮杀,只怕是与侠无缘了。”
慕容恪哈哈大笑道:”我这一生又何尝有过能仗剑云游、行侠天下之日。我们常说一句话,‘重要的不但要看一个人说什么,还要看一个人做什么’。实际上,重要的还不仅仅是看一个人做什么,更要看一个人想做什么。我虽然没有南晋谢安的‘品人之术’,不过也自信双目未盲。你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此刻灵台蒙垢不过是暂时状况,等到锥处囊中,必其末立见。如果你这次能过我这一关,日后自有苍龙出海,凤舞九天,风云聚会,飞腾变化之时。”
慕容恪的目光中流露出罕见的炽热光芒,道:“容楼,吴王慕容垂之剑,乃是勇者之剑,绝对不是适合你的剑;霸者之剑,虽有惊天动地之威,却也与你气质不和;妖魔之剑,不过石虎之流,终究落得世人唾骂;天下纷争未尽,万民不论胡汉,无不处于水生火热之中,隐者之剑,独善其身,不合此乱世;王者之剑,我无缘得见,无法作出评价。我所知者,唯有侠者之剑,才可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俗事缠身,技止于此,但愿你终能悟此大道,上窥无上剑道奥义!”
“弟子跪谢恩师教诲!”容楼心神激荡,跪拜于前。
慕容恪满脸肃穆,道:“先不用谢,你仍然有我这一道关口要过,无论你是真椎还是假椎,只有经过这次考验才有机会被放入囊中。马上去穿好盔甲,全副武装后到练武场去,我在那里等你。”
容楼选了一口健钢打造的好剑,寻思了一下,又找了一副锁子甲披挂起来。
锁子甲是用大小不同的铁环相扣制作成的盔甲,集轻便灵活和良好的防御力于一体。他一边为自己全副武装,一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恪师特地强调要穿好盔甲到练武场去,无疑是要有格斗受伤的风险,难道恪师要亲自下场动手不成?
来到练武场上,骤然只见慕容恪身穿沉重玄甲,负手站立于场中。
容楼还是第一次看到一身戎装的慕容恪。
那是当时最为坚固厚重的步兵玄甲,重量超过四十斤,泛着森冷的光芒,配合着慕容恪学者贵族的风度,加上他异常高大但又匀称优雅的身材和渊挺岳峙的气势,当真是宛如传说中的武神一般有着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迷人风采。
看见容楼穿着一副锁子甲,慕容恪眼中似是流露出一丝笑意,道:“少一分防御,多一分敏捷。我就猜你一定会选锁子甲。现在,我也穿上了铠甲,这样等会儿你放手攻我时也就不必顾忌,尽量施展你的杀招好了。”
容楼迟疑道:“我怎能向恪师出杀招?”
慕容恪目光一凝,喝道:“今日我是在对你做最后的、也是最严厉的考验。如果你通不过我的考验,那么受伤乃至丧命都是有可能的。当然这并非我所愿,所以我才让你穿上铠甲用来降低这种风险。真的考验一旦开始,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此时此刻,你要把我当成你追寻剑道时的阻拦者,这种时刻讲究的是遇魔杀魔,遇佛杀佛,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是考验失败,你大可转身放弃。因为如果你无法在需要的时候抛开一切杂念心无旁骛的话,也就注定你永远无法臻至剑道大成的极致!”
容楼也是天资聪慧绝伦之辈,慕容恪一席话的点拨之下如何不透?闻言则淡淡笑道:“剑道,当真会有极致吗?如果有极致,一旦到达,不就要永远停止甚至只有后退了吗?”
慕容恪双眸之中异芒大作,道:“剑道本身或许永无极限,但是剑本身却有极限。就好比人的精神也许总能超越极限,但是人的**却终究有着极限。要想超越这种极限,唯有弃剑。”
“弃剑?”容楼皱眉,露出思索的神色。
“放弃**的剑,成就精神的剑。绝圣去智,至道去剑。去剑之初,人无剑,人就是剑。人自己就是剑,自然就去剑了,此时的极致就是人剑合一。修为深入,人无剑,人亦非剑,唯有剑心。剑心通明,就是这个层次的极致了。再往深处,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已非我智能及。”
“神至则气达,气达则精聚,精聚则力生,力生之后方有用力之法。得法后又失法,才能算得上是初窥剑道。”
容楼目光闪动,道:“何为精,何为气,何为神?得法后又失法,又是指什么?”
慕容恪撇了一下嘴,道:“神就是心,气就是真气,精就是精力,精气神浑然一体,才可出剑。得法与失法不是亲身体会怎么也说不明白的。”说罢,伸手从身后的剑架上拔出一口剑来。
剑一入手,奇变陡生。
那口剑一入慕容恪手中,剑和人立刻就形成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那纯粹是一种气势和心灵上的契合,奇妙而又确凿无疑。

慕容恪那锐利的无法直视的目光如闪电般注视着容楼。容楼刹那间只觉得宛如赤身**处于冰天雪地之中,没有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可以瞒过眼前这位燕国的第一高手。而慕容恪的剑上则发出一股如铜墙铁壁般的剑气,直向容楼逼了过来。容楼必须要运气抵抗,否则当场就要败亡下来。精奥之处,妙不可言。
慕容恪神情泰然,很自然的一剑挥出。
容楼立刻明白了什么叫做精气神浑然一体。慕容恪的一剑挥出,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柔和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牵强之处,剑身在他强大的内力催动下不住的抖动变幻,每一个变化都快如闪电,但是每一个变化却又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容楼眼前,而每一个变化又都能自然地弥补前一个变化露出的破绽,令人顿时产生一种无法招架的失落之感。
剑使到这个份上,堪称神乎其技!
容楼根本无法看清慕容恪的剑究竟会攻向他身体的哪个部分。不过,面对这比慕容垂还要强大的高手,虽然也是他一直非常尊重的师父,他却似乎突然间彻底领悟到了什么叫做‘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立时产生了无比坚强的斗志,就像是真的和强敌性命相搏一般。
他的长剑猛然出鞘,一剑刺出。这一剑歪歪斜斜,蜿蜒而出,象是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宛如自动追随着对方剑上的杀气一样,走过一道可笑的线路,却精准无比地挑开了慕容恪变幻莫测的那一剑。
挑开了那一剑,却挡不住那一剑上威猛无俦的内力,容楼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满脸通红,脚下踉跄,像是吃醉了酒一般。
慕容恪见容楼挡住了这一剑,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道:“就凭你刚才的一剑,在你这辈年轻高手中,除了慕容令,再没有能够接近你的人了。”
容楼有些不解道:“刚才那一剑,好像我的剑比我自己还清楚如何化解似的。我本已判断不出剑路,倒是我的剑找到了。刚才那不是我在使剑,倒象是剑在使我。”
慕容恪淡淡一笑,道:“那你知道什么叫‘得法然后失法’了?法就是用力用剑的方法。先掌握如何用力用剑,而后忘记如何用力用剑,让力与剑反过来自己使用自己,这就是‘得法然后失法’。不过如果只是偶尔为之,那不过是神来之笔,算不上什么。如果能够每一剑都做到不但是人使剑,而且是剑使剑,那就算是登堂入室了。”说到这里,话音猛涨,喝道:“再看这一剑!”
慕容恪又是一剑刺到。
容楼挺剑相抗。
慕容恪这一轮剑法却一剑快过一剑,如疾风骤雨一般,而每一剑后均暗藏着无数的后着变化,精妙无比。哪里还轮得到容楼寻找其中的破绽?
容楼竭尽全力,半是仗着眼疾手快、内力精纯,半是靠着本能的反应,虽然一味防守、狼狈不堪,倒也堪堪抵住。直到了三十多剑后,他终于封不住慕容恪的剑势,被慕容恪长剑一绞,手中的剑脱手飞出。慕容恪反手一劈,正中容楼胸口,“当”的一声大响,火花四射,容楼的锁子甲上剑痕宛然。
容楼胸口一震,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慕容恪收剑而立,看着吐血倒地的容楼,似乎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容楼调息稍定,苦笑道:“我这算是过了考验吗?”
慕容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凝视了容楼片刻,道:“你的内功好特别,是跟谁学的?”不待容楼答话便又摆了摆手,道:“算了,不必说了。你的内功是极上乘的武学,你且好好修炼,我就不再教你别的内功心法了。”他抬手抛掉手中长剑,又道:“你表现的好极了,我想经过这一战,你已经看见了那扇通向剑道之门。以前,你学的不过是剑技,从今以后你修炼的就是剑道了。”
......
上庸王慕容评坐在皇后可足浑楟的会客厅里,心中料定又有什么事情用得上他了。一面满怀期盼地等着见她,又一面暗暗埋怨她只有遇上事才会主动邀自己相见,所以此刻心中的欢喜和黯然交织成一团乱麻,虽然品着难得的香茗,却是入口无味。
可足浑楟出来的时候一脸倦容,挥挥手让几名一边伺候的宫俄退下,道:“王叔别来无恙。”
慕容评眉毛挑了挑,站起身道:“何时开始叫‘王叔’这么生疏了?”然后上前几步,皱了皱眉,关切道:“我是无恙,你却好象睡得不好。”
可足浑楟却退后了几步,坐在距慕容评较远的地方,目光游离远方并未看向慕容评,先是抬起手示意他也落坐,然后道:“王叔说笑了,长幼有序,宫中的礼数还是要遵守的。”
慕容评疾步行至厅门口,左右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又折反回来,一脸自嘲地笑道:“你今天才想到和我讲礼数?”
可足浑楟正襟危坐道:“我从来都是遵循宫中礼数,擅守妇人之道,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
慕容评“哼”了一声道:“是,你对不起的人从来就只有我!”
可足浑楟略略侧身,眯起眼,忽然象是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仔细打量着慕容评,微笑道:“你的话,我不懂。我可有耽误你荣华富贵?可有耽误你娶妻生子?”
慕容评被她这一问问得愣住了,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她继续微笑道:“既然都没有,那我有哪里对不起你了?”
她说这些话时虽然在微笑,却再不似慕容俊身边小鸟依人般的皇后,而是刹那间浑身散发出一种足以同慕容家所有男人并肩而立的气势。
也许就是这样的“她”,在慕容俊眼里从不曾出现过的“她”令慕容评流连忘返。这一刻他的目光追随着她,无法移开,一如初见。
可足浑楟见他呆立在那里并不回答,轻轻咳嗽了一声,叹了口气道:“知音我只有你这么一个。”
慕容评双眼立刻一亮,道:“能被你当作知音,我此生足矣!”
可足浑楟话锋一转,道:“所以,我没有陷你于两难的境地,让你帮忙的事情从来都是以你我的‘双赢’为基础的,你说是不是?”
慕容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可足浑楟舒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没有对不起你,所以,我也不欠你什么。倒是你,长相厮守的心思千万不要去想,不然你我都不会有好结果。”
慕容评长叹一声,道:“皇后不用屡次提醒,你的话微臣早已记下了。”
她每次见他时几乎都会告诫他莫要对她动“心思”,只是一次次的告诫看似是提醒慕容评,实则是提醒她自己......
他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怎能没生出过长相厮守的心思?怎能不渴望肌肤相亲的机会?
只是,他不敢。
他曾经在她面前失态过一次,她便整整一年没有见他。
那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他先是整日酗酒,烂醉如泥,在某次大醉后强暴了上庸王府里的一个小丫环,后来又诬陷是丫环趁他醉酒引诱了他,于是命人用烙铁在这个丫环的额头烙下“贱”字的烙印,赶出府去。据说那位可怜的丫环长得同当时的一位太子妃颇有些相似之处。
再后来,他依媒妁之言娶妻成家。
现在,站在这厅堂之中,他居然突然想起了那个小丫环。他想,也许当时别人还因为她长得有几分象太子妃而称赞过她面有贵相,却没人能料到造成她不幸的唯一原因就是长得象可足浑楟。她是无辜的,若硬要说她有什么错,那唯一的错就是她的长相。其实,整件事里错的人根本就只有他自己:是他先强行占有了她,而后却又为自己怎能把这么卑贱的下人当成心目中的可足浑楟而懊恼愤恨,于是那股愤恨全冲着那个肢体单薄,无依无靠的女子倾泻而去......
也许,换作是现在,他不再血气方刚、欲求不满,便不会一错再错,可是错了又怎么样?他是王爷,犯一次错又算得了什么,何况错误的代价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头而已......
可足浑楟见他一脸茫然,便站起身,缓步来到他身边,柔声道:“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荐了可足浑綪给暐儿,段家的姑娘我是一个也不想看到。”
慕容评摇了摇头,道:“你我之间何需‘谢’字?我能在一旁看你一切顺利就已满足了。”
她又微叹道:“我们神交已久,本不应该对你罗嗦这些......只是,有皇上在,你我若是稍越雷池,只怕谁也保不住谁。你说,是不是?”
她说的话他心里又岂会不知?真正令他不敢造次的当然还是后来皇位上的“慕容俊”。他对只是夺了先帝专宠的亲弟弟慕容垂都记恨到今天,若是他的叔叔胆敢享用他的老婆,那后果......慕容评连想都不敢想。
他淡淡道:“我现在只求时常能够瞧见你。”
可足浑楟欢喜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待我好。”
慕容评沉吟道:“你今日约我前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
可足浑楟皱眉道:“我这几日都没怎么睡着,一直在想檎儿的事。”稍后,她将可足浑檎要嫁慕容垂的事详细告诉了慕容评,又愤然道:“我可足浑家的人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给别人作妾的地步?!”
慕容评面有羡慕之色,闷笑道:“没想到吴王还有这等桃花运。檎儿国色天香岂不是便宜他了?”
可足浑楟一双粉拳直冲他身上招呼了上去,嗔怒道:“人家已经烦得几夜睡不着觉了,你却还拿这事儿开玩笑!”
慕容评一下捉住了她的手腕,道:“稍安毋躁。说实话,依吴王的品性是决计不会答应娶你妹子的。他们夫妻感情深厚,有段洛那样才高貌美的女子陪伴身侧,谁还会再生出沾花惹草的闲心......”
听到“段洛”的名字,可足浑楟的眼中慢慢流露出怨毒的神色,道:“这么说,你也心怡她?”
慕容评素来知晓可足浑楟同段洛不和,不过既然那两个做丈夫的芥蒂已深,夫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饶是这样,他突然看见可足浑楟那样的眼神,还是不由打了个寒颤,心道慕容俊夫妻两人别的不说,嫉妒心倒是出奇得合拍。忙摇头道:“当然不是。只是你不必担心檎儿会做小了,嫁都嫁不成,哪里来得大小?”
可足浑楟摆脱掉他捉住自已手腕的手,苦恼地摇了摇头,道:“这事儿若扔在一边不去理会,依檎儿的性子,只怕会日久生事。”
慕容评默不作声,只在厅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可足浑楟也不打扰他,静静立在一边看他。
过了半晌,慕容评忽然站定,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实在是大有文章可做。”
可足浑楟一脸疑惑道:“怎么说?”
慕容评笑道:“你说若是吴王犯了死罪,檎儿还有机会嫁给他吗?”
可足浑楟摇了摇头道:“这恐怕很难吧,他行事向来小心谨慎,连皇上都抓不到他的错处......”
慕容评道:“不错,他的错处是不好找,可他夫人的呢?有了她还怕牵扯不上他?”
可足浑楟恨恨道:“段洛?”
慕容评点点头道:“光是段洛的话,份量也不一定足够,若是能加上吴王最心腹的重臣高弼就差不多了。”
可足浑楟若有所思。
他接着道:”再加上一个不容辩解的事由和一个参本上奏之人,就算是大司马也无话可说。何愁此事不成?”
可足浑楟听完,格格笑道:“事由我已经想到了,上奏人选也大有人在。”她美目流盼看向慕容评,道:“你说,若是皇上现在就站在这里会怎么样?”
慕容评哈哈笑道:“他一定会生我们的气,会质问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想出这法子帮他拔掉眼中钉。”
两人四目相对,无边得意。
这些日子,皇后病了,而且据说病得很重。一众公主、皇子去探望了好几次,但都被拒之门外,因为皇后说自己得了怪病,容颜尽毁,不愿见到任何人。
慕容潆心中虽为母后焦虑担心却也无能为力,就打算去吴王府找叔母段洛讨教诗文打发时间,刚来到吴王府门口,却感觉到一片愁云惨雾。她正待上前打听,守门的一位年长家仆已经苦着脸迎上来施了一礼道:“公主又是来寻我们家夫人的?”
慕容潆点了点头。
年长家仆倾刻间老泪纵横,哭诉道:“我们家夫人几天前就已经被押进大牢去了......夫人虽性情刚烈,待我们这些下人却是极好,没想到莫名奇妙就被扣了个施巫蛊咒皇后的罪名......”
巫蛊就是以桐木制作小偶人,上面写上被诅咒者的名字、生辰八字等,然后施以魔法和诅咒,将其埋放到被诅咒者的住处或近旁。行此术者相信,经过这样的魔法,被诅咒者的灵魂就可以被控制或摄取,也可以让被诅咒者遭受灾难。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它的危害性极大,施法又极其简单、隐蔽,所以大燕例律中明文规定施巫蛊即为死罪,更何况现在段洛和高弼被告的是对当今一国之母的皇后可足浑楟施巫蛊。这样的重罪就算尚未定罪,也是要收监查问,直到事情弄清楚了才能算完的。
慕容潆脑中“轰隆”一声,仿佛乍了一记惊雷。一阵惊怕过后,她定了定神,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天在小姨房门口听到母后和小姨的那段对话......
‘不会的,叔母不是这样的人,似她那般知书达理的女子怎么会沾上巫蛊?不可能!’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嘶喊。
回宫的路上她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到底哪里有问题她也想不明白。这段日子母后也的确是生了莫名的怪病,难道叔母真的和母后的这场怪病有关?
她心中堵的慌,就想找个人好好把一切都倾吐出来。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容楼。
慕容潆在大司马府里却未瞧见容楼,倒是慕容冲笑着迎了上来,道:“姐,你来是有事还是找我学武?”
慕容潆心中犹豫着也想问问这个平素里最有办法的弟弟的意见,但是又顾及目前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想是尚未定罪,过多提及怕是不妥当,踌躇间面露苦恼犯难之色。
慕容冲瞧见她的表情就知道有古怪,于是道:“凡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很多。你若是为母后的病情担心,就大可不必了。”
慕容潆讶然道:“为何?”
慕容冲窃笑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不要说与别人听。”
慕容潆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慕容冲接着道:”我几次探病不成,前些日子就偷偷夜闯了母后的寝宫。虽然只是瞥见她面罩薄纱,不过透过薄纱隐约也能看出她的容貌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所以你不用为这个担心。”
听他这么一说,慕容潆心中更是疑窦重生,皱眉道:“那她为何说自己容颜尽毁,让大家担惊受怕?”
慕容冲笑道:“女人嘛,应该还是心病的原因居多吧。”
慕容潆急忙摇头否定道:“若是因为她的心病而导致吴王夫人入狱,那......”话一出口,她不免有些后悔。
慕容冲淡淡道:“其实那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慕容潆焦急道:“段夫人待我很好,我不能看着她蒙受不白之冤,凤凰,你说我该怎么做?”
慕容冲正色道:“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慕容潆听言呆了一呆,道:“没想到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凤凰也会怕被此事牵连?”而后,她将那日偶然听到的可足浑檎和皇后的争执内容告诉了慕容冲,又道:“我总隐隐觉得这事和小姨要嫁垂叔的事有些关联。你若不敢管,我找二哥去。”
慕容冲沉默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你本不该告诉我,那是小姨的私事。另外,你若是去找二哥,他给你的答案也只会是这样。目前的状况搞不好连吴王都难以全身而退,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慕容潆愤然之心顿生,道:“静观其变?人命关天,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慕容冲背过身去,道:“这不是冷不冷血的问题,而是立场的问题。试问你我为人子女的难道能够背弃父王母后完全站在吴王夫人一边?”
慕容潆疑道:“这事和父王有什么相干?”
慕容冲不禁暗自嗤笑一声,笑她这个做姐姐实在是无知,解释道:“父王与垂叔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是没有父王从旁授意,目前还没有定罪的前提下,有谁敢去吴王府拿吴王夫人下狱拷问?”
慕容潆惊道:“怎,怎么会......”
慕容冲沉声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一旦吴王夫人或者高弼招供出始作俑者是吴王,他们是受吴王指使的话......恪叔也保不住他。”
一边是至亲的父母,一边是待自己很好的叔母,慕容潆一阵纠结,道:“难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叔母在狱中受罪吃苦?”
慕容冲回过身,一脸恬淡,道:“我最近一有时间就去‘磨剑堂’看书。其实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只关心该关心的事情,对其他的不听,不看就好。”
慕容潆拼命摇头道:“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父王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什么事都要针对垂叔?母后又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段洛?”
慕容冲冷哼一声,道:“你又怎知错的是父王母后?你连父王都看不清,又如何看得清垂叔?你又怎么知道若不是父王处处针对他,压制他,也许他在朝中的人脉、威信早已不可估量;他手中所握兵权也许已是现在的百倍千倍。那样的话,父王的江山基业岂不是要任别人宰割?”
他顿了顿,又道:“‘美貌’,从来就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自信的源泉,别人觉得她美不美并不重要,她自己的感觉才最重要。现在的母后即便是全国第一的美貌,却感觉容颜尽毁到不愿见人,你又怎知母后的心病不是因为段氏真的对她下巫蛊所至?”
慕容潆目光游离,一脸失望道:“我有时候都不知道看到的哪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这样的事你居然还可以这么理智,吴王夫妇也算是我们的亲人,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你怎么能不管?”
慕容冲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道:“你看到的每一个‘我’都是真正的‘我’。从古至今,自相残杀的事时刻都有发生,不是有人管了就能消除的。我能做到的仅仅是努力不让自己被杀,也要保护姐姐你一辈子!”
慕容潆心中一阵起伏,原来当年那个老是让自己担心、处处费力照顾的弟弟早已长得比自己高大了许多,心思也不再能是自己可以揣摩的了。
她没有回答他,只叹了口气,便离开慕容冲,直奔大司马府的大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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