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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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莲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如此美好的少年。
淡漠疏离的眼神,高挑挺拔的身形,麻木冷酷的表情。
如同造物主最精心的设计,无情无欲。绝对的公平,绝对的正义,同样的也是绝对的独裁。
那般美好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可夺人魂魄。
略显纤细的身形透过衬衫的勾勒若隐若现,紧紧抿住的嘴唇几乎不显露任何血色,海般深邃的眼睛却是捉摸不透感情的蓝紫色,指尖露出的指甲盖大的锋利刀尖闪烁着肃杀的光。
“我输了。”
少年轻启口,只是说话时细小的拉扯,颈上的一条白线便绽开,溢出美丽的红花。血液红莲一般绽开,渐渐滴落。
苍白的肤色被血映得更加苍白,同样苍白的纯淡淡的无任何情感波澜的陈述那个事实。
“输的是我。”站在对面的少年苍白色短发,翠绿色眸子,笑起来却冬阳般灿烂。
苍白色短发的少年身上未有任何伤口,反是刀尖舔了血。
可是,即使没有伤口,却有痕迹。
身上几处重要的血管和经脉处的衣服都被挑破,若不是戴了护具,立刻就只有毙命的结果。
自己刚刚是利用了对方不想伤自己的心理才让人受伤的。在锐利的刀尖点过颈时猛地迎上去,他未曾受到任何损害,对方确是收势不及被他的利器所伤。
卑鄙的手段。
没想到自己的好胜心已经屑于用这样的卑鄙手段。
“锲诺,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不管以何种方式。战场无父子,很多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致命的弱点。”随手扔下手中练习用的利器,异常美好的少年用带了黑手套的手压住伤口试图止血,一边走向坐落在空旷的大厅旁边的银色机器。
手指滑过触屏,机器立刻显示出了所有的数据。
视线越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停在最后一段。
护具测试结果:
抗攻击力:良好
坚韧度:良好
延展性:优秀
总评:良好
这次的新护具,也只是良好而以?略显不悦的皱起眉,伤口依旧在涕血,弄脏了手套。
刀剑无眼,幸好“医师”耀月早已准备好药箱。不过以前都未曾用过,那药箱的表面早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被唤作锲诺的苍白发色少年先她一步走上前打开盒子,取出绷带细细的为包扎。
“灼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自欺欺人,总说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论。”锲诺终于包好那个伤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包扎得不错。
“我……”叫灼娆的美好的少年凝眉,不知是痛了还是什么。刚想说什么,剩下的说教却被硬生生的断在喉中。
身高未及灼娆胸口的男孩,外表却是高傲嚣张的,边往里走边略略扬声道:“纪元事物总司的人来了。”
“纪元事物总司的行政外交官?”灼娆回身看见竟是耀月来通报,就知来人的来头不小。
“不是,是总司司长——来找锲诺。”耀月意味深长地盯着锲诺。
锲诺一听到“司长”两个字眉就皱了起来:“不见。”
“那可由不得你,我不想再来一次**。”耀月说着就要去揪锲诺。
灼娆拦下耀月的手,阴冷的笑了一下:“既然是总司司长怎么能让他去接见?他还够不上那个资格。让高级班的学生会会长接待才不会失了礼。”
摆明了就是敷衍!
什么高级班学生会会长,完全是名号好听!
哪个高级行政官不知道无论是纪元事物总司还是暮泽学院,真正的权利都不在最高领导人手上。
不管是总司司长,还是学院校长,抑或暮泽高级班学生会会长,都只是空有头衔。
纪元事物总司的行政外交官和军队指挥使,暮泽学院的高级班学生会副会长妖冶、高级班野蔷薇班成员灼娆。
这四个人才是真正的核心人物!
而不是什么总司司长抑或会长。
“我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医学上最忌讳的就是治标不治本,其实司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是被操纵的木偶而已。”耀月立刻否认掉灼娆的做法,继续要去抓锲诺。
“别闹了。”灼娆不悦的挥掉耀月的手,“好好在这儿待着,我去解决总够给她面子?”才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嘱咐一句,“让摩冽来整理护具的测试结果。这次的护具,还是不行。”
耀月略显差异的看着对方,忽然想起纪元事物总司的行政外交官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是为了点醒司长,让她加强中央集权以遏制行政外交官的权力?不然以灼娆的性格,怎么可能亲自接见司长。
当莲看见走进接待室的这个人差点忘记了呼吸。
一身制作精致的校服,合身的剪裁,无论是裤管的包裹抑或上衣的走势都有意无意的勾勒出修长的身材。作装饰用的扣子是黄铜制品,上面花纹的雕刻是出人意料的精细。未穿外套,校服衬衫的扣子扣到最顶端的那一颗,校服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
黑与白的交织,光与暗的对比。
黑发,反射阳光;衬衫,衬托领带;长裤,缀以铜扣。
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人。
那少年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息。不是帅气,不是美型,不是儒雅,不是英俊……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任何。
近乎完美,似乎赋予任何形容词都是亵渎。
完美到令人屏息,明净到令人战栗,似乎是最最明亮的一束光,只能窥见它的光明。只是总会有人忘记:能够感到光的明亮,是黑暗近在身旁。
这个人美好得如同奇迹,这个人危险到令人战栗。
灼娆冷冷的审视着面前发呆的女孩:“你看够了没有?要发花痴回家去。”
莲赶紧回过神来,摇摇头,拍拍脸,生怕自己再一次看得入迷。
对方不是简单的角色,可能和自己家那个阴险的金牌外交官都有的一拼。但是……颈上染血的纱布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这个人并不是这里最强的,不然怎么有人敢伤他?
也对,妖冶或是灼娆,那样传说中的人物怎么会来接见有名无实的自己。
颈上的纱布似乎是刚包上去的,血还在纱布上不断向外绽开着绝美的红莲。
刚受了伤就来接待她?那么就该是地位低下。
连这般的人都是地位低下,这所谓的暮泽学院到底是什么样的虎**龙潭。
揣摩够了来人,莲终于开了口:“我找锲诺。”
“你以为这是纪元事物总司,你想见谁就见谁?——不,我说错了。就算是在总司你也不可以。”
近乎完美的少年乍然间笑得如和煦春风,不见任何敌意或杀气,但一出口却满是冷嘲热讽。
“大胆,纪元事物总司和暮泽学院的外交关系还容不得你来破坏。”莲娇喝一声。果然是看人不能看外表。
灼娆微微把头上扬30°,故意激怒她般以高傲的姿态看她:“你以为你是谁,你值得吗?”
“什么?”莲不解的凝眉。
灼娆走到坐着的女孩面前,俯下身轻佻的用食指抬起对方下巴,拇指划过对方的红唇:“你以为你是谁?纪元事物总司和暮泽学院的和平建交是当年流了满天下的血后,行政外交官和妖冶谈了整整上百个日夜才谈来的,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少了你依旧能够找到代替品。既然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东西。不管那东西受的是何样的对待和侮辱,都没有任何意义。为你值得吗?你值什么?是血流漂橹,抑或屈尊求和?你认为,你有立场说什么?不要说妖冶副会长了,就是我,也比你有价值。”

就是存心的,就是摆明了和你过不去。
有意的,故意的,特意的,要激怒你。
天子怒者,则血流漂橹;天子亡者,则天下缟素。
这才是面前这个以“莲”为名的女子该有的气势。既然有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命,就要担起那个责任,莫浪费了。
莲气得拳头握得死紧,略长的指甲直把手心掐出了血,却无法反驳。这个人似乎明晰一切,说得只字不错。
“你知道锲诺是谁?处在暮泽顶层的四个人:灼娆大人,妖冶副会长,摄会长,锲诺学长。当初要不是看了行政外交官大人的面子,谁会让他去保护你这个累赘?不过是为了避免‘总司司长死于内战’,这种丑闻的发生。现在你来找他,是不是不自量力?”
下巴被抓得生疼,面前的人依旧笑得如和煦春风,容颜依然近乎完美,莲却只觉得这个人的狰狞。
猛地伸出已经出血的手打掉那只隐藏在黑手套中的手,莲“嚯”的一下站起来。
“你敢打我?”漂亮的眼睛微眯,唇边的笑容忽然不见了,灼娆危险的看着她。
“你知道什么。”莲强忍住眼中的泪水,狠狠地瞪着原本还在她眼中完美无缺的人,人果然是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你以为你又是谁?不过是空有了一副好皮囊,不过是知道了一点半点的法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乱发表意见!我承认,我的存在对总司来说最多不过是一个噱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接近群众收复人心。可是,我也有做我的努力。我的法力是难以利用的隐性,我就比别人更加努力练习;我的身体不好,我就乖乖听医嘱,每天喝药、锻炼;我要亲近群众,我就每天对镜子练习最亲和的表情;我作为总司司长,我就每天努力学习政治……我还有什么做得不够?”
“你没有用心。”淡淡的声音,冰冷而不屑,回答了她。灼娆没有看她,反是抬眼看着屋顶不知从何而来的亮光。他回来了?
“不,我……”莲刚想反驳,就被打断了。
“你以为隐性体质只要靠练习吗?其实是有消除隐性的药方的,当初借锲诺之手给你了,可是那药方的方法太决绝,你不敢用。你认为身体不好是借口?灼娆身体内部机能衰竭情况不是你能够想象的,还不是照样要咬紧牙关撑给别人看。在战场上,如果你认为你输了,即使局势对你有利,你也是必输。难道亲近群众还要练习?他们是你的神明,是你国家的脊梁,是你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分子,还要对着镜子练习?子民要的不是你的表情,而是你真正的爱。你以为政治只靠学习?永远躲避在外交官制造的安全之所,是永远不知何为‘尔虞我诈’的。司长,我有说错什么吗?”口气淡然,不再如刚才一般气焰嚣张。说出来的话却仍是不饶人,却无法再气恼,反是如把把钢刀,准确无误的直插莲的心脏。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竟有这般的洞察力。
“啪啪啪”敞开的门外乎然响起巴掌声,自门外走进一男子,满眼赏识的拍着巴掌,笑得可以泌出糖水来。
一样的校服。只是制作似乎并不及那少年的精细,钮扣的材料也不是黄铜而是铝,并且穿法不同。
衬衫扣子直开到第二个,露出精致的锁骨;领带被系在外套袖口,繁杂的系成了花朵的形状;外套根本未系扣子,略显随意的套在身上。
带着眼镜,极其儒雅的,带着漫溢的书卷气的男子。一身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气息。虽是沧桑有礼,但更多的是灵动戏虐。
表面看起来稳重可靠,实际却只是个爱恶作剧的孩子。
男子赏识的看着那完美的少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口不对心——话说回来,我好久没有听到你说这么长的句子了。”
认命的闭上眼睛,原本想在他找到这里之前把这个丫头的事情解决,结果还是没成功。这次一定又会被他好好调侃一番。
“接下来的交给我了,你的伤口还是仔细处理一下的好。”男子玉般温润的笑着,目光落在已经完全染红的绷带上,“动脉血管损伤,失血过多而死就太丢人了。”
少年未曾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与自己带了手套的手拍一下,便转身听话的走出了那扇敞开的门。
“我认为那些话一句也没有错。”见少年走了,男子的注意力落回到莲身上。
的确没有错。
面对笑容温润如玉,刚才还把恶魔赶出去的男子,莲已经无法负气,只能挫败的点点头。
“所以,我并不认为你无法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司长’,也不认为你已经尽了全力。”男子口气严厉起来,像老师训教小学生一般的板起面孔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就是没有办法生气。莲只能畏畏缩缩的低下头,点头赞同。
“就不需要我告诉你,你该怎么做了。”依旧严厉的道。
莲忽然燃起昂扬斗志,这个她当让知道:“我一定不会再畏畏缩缩,再犯那样的低级错误。我今天回去就喝锲诺上次给我的药方。这次不成功便成仁,我一定要什么都做到最好,让刚才那个恶劣的小子甘拜下风!我一定要有一天站在他面前,让他自己说自己说错了,给我道歉!”
小孩子斗气。
妖冶偷偷笑了起来,灼娆还真是有办法,对什么样的人下什么样的方。虽然小孩斗气有点幼稚,不过却是对症下药,药到病除。
“别立志了,暮泽不欢迎外人。既然事情都说明白了,就早早离开。你的谢意我自会带给锲诺。”正事解决,妖冶前一秒还严肃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换上轻快的口气,熟人般的招呼着莲。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莲闪着明亮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神秘。
“我还知道它能够直通你要回去的地方,快走,不然等法术失效你就走不了了。”妖冶摊开刚刚一直握着的手,灼娆亲手交给他的法阵被扔到地上,忽然变大,法阵的大小正好可站进一人。
“你到底是谁?”莲匆匆被推入法阵,忽然问出她一直以来的疑问。
妖冶挑眉,她聊了半天还不知道?
“妖冶。顺便说一句,刚才那个被你说为‘恶劣’的美少年是灼娆。”
“妖冶?灼娆?”莲倒吸一口冷气。
居然是暮泽两大最高领导人!
原来,她全都弄错了。
那个美好的少年根本不是不知死活来招惹她,反是放低身份以激将法来教她何为当之无愧的“司长”。
莲忽然感到心里很柔软。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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