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辽主拓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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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陵王退在门口抱臂观战,不时用听不懂的匈奴话呼喝指挥。老姚是地头蛇,仅为救人不欲多事也还罢了。依着慕容昼的武功与旧日的脾气,一早已经大开杀戒,只是如今情况未明,早留了七分余地。若非如此,眼前这些草原上汉子,如何敌得过“春风十里,桃花红遍”的身手?
斗室内的争斗哪里容得这些人施展拳脚?何况打架又非绣花,哪里还有轻拿轻放的道理?消灭敌人战力之余,不免波及屋中陈设,没多久便将这老姚的闺房砸得如同龙卷风刮过一般。把老姚心疼得唠叨不休,勉强拖得片刻,眼见辽军败局已定时,那个本该经由床后密道远遁的林小胖的声音在忽然楼下响起:“救命啊!老姚,老姚……”
老姚闻言一愕,疏神间寒光袭来,割脸生疼。还是慕容昼百忙之中抓着她的后领一扯,方脱大刀开颅之厄。两人对望一眼,慕容昼潜动内力,大喝道:“住手!”这一声震得楼上楼上,皆是脑中一窒。同时老姚腰身一折,不知使得什么法道,三两下便从混战的人群闪了出去,目标正是羽陵王。
阿固娑于此时犯了个错误,他旁观已久,只道此女出手快绝,然气力颇有不足。当下不退反进,抬手是一拳,拳风凛洌隐然有大漠风沙之意。那女子尚有余裕赞一句:“好!这是霍老道的‘老将行’!”她看似迎着对手的拳头蹂身而上,足下不知怎地一转,却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其锋芒。阿固娑这一拳没落在实处,便没她这般自在,唯一瞥间蓝莹莹的寒光乍闪,咽喉间便觉痛楚。
老姚笑道:“羽陵王,做笔交易吧?”
原本混乱不堪的局面立刻安静,阿固娑慢慢道:“我们草原上的男儿,才不会受人胁迫。”
他这话虽声调不高,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林小胖当先一个反驳,“草原上的男儿,一个个以欺侮弱者为乐,谁敢胁迫?”
她这句话前后不搭,全无逻辑,倒还真是林小胖的一贯作风。老姚以刃相逼,挟持着羽陵王先行,慕容昼断后,行得几步便拐到转角处,依栏下望,这才知道林小胖前头那混乱的反驳,原来是有出处的。
任谁三四条壮汉五花大绑捆着按倒在地,胡言乱语再所难免。而大厅里楼梯房梁,各处黑压压的遍布弓箭手,直指楼上二人。若非羽陵王在老姚掌握之中,两人甫一出现,定然被敌人当成箭垛子射。
拓跋篁正坐在大厅当中安坐,此时方道:“此女我必杀之而后快,二位又何必惹这麻烦?”
“狗屁,大放狗屁!恃强凌弱,倚众行凶,亏你还是大辽国的皇帝……”后半段话却给下扼在咽喉中。
老姚打个哆嗦,不由自主的道:“大辽的皇帝……唉,早该想到的……小胖啊小胖,这回可坑死老娘了。”
慕容昼叹道:“这事真是蹊跷,如今辽军大队正在甘凉一带与唐军对峙,这两位居然越过大戈壁跑到千里之外的待茶集上……”

拓跋篁望着楼上的二人,看也不看那呜咽的俘虏,悠然道:“莫说倚众行凶,便是当真一对一,你道拓跋篁怕了你不成?放开她。”
守卫答应一声,便解开林小胖身上捆的绳索,只不过仍然不离她左右,恐她暴起伤人。林小胖挣扎起立,愤然道:“以一对一,凤凰将军岂会怕你!……”
听她讲到此处,老姚先在楼上轻声喝采,那知林小胖话竟未完,下面却是:“……可我又不是凤凰将军,不如打个商量,若遇着凤凰将军本尊,我请她与你决战于沙场如何?”
这下连慕容昼也摇头叹息,老姚更是大声道:“小胖,你贪生怕死!”
林小胖活动手脚,压根不理她,继续道:“我听说上将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正途。拖把你怎么也说是一国之主,为这些声誉而把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很不值当。你我怎地也算是熟人,兵刃拳脚相见,多伤和气。既然此地是待茶集唯一的赌坊,不如我们赌上一把如何?”她故意将拓跋念成拖把,面上还故意憋着不笑,转念便想及身处的这个时代,原是没有那种打扫工具的,不免生出黯然之意。
拓跋篁未曾开口,羽陵王先在楼上喊道;“别听她的,汉人最狡猾无耻!皇帝想想珍珠奴的例子!”老姚在他耳畔笑道:“胡人强于力,汉人强于智,本来各逞所长以战,有甚么无耻不无耻?老娘刚打了架,手脚软的很,经不起大王这么吓,倘若咱一个不小心,失手割开您老的喉咙,这算在谁帐上呢。”
二人对答间,拓跋篁已经答应道:“好!你要赌什么?”
林小胖嘻嘻笑指着自己道:“自然是在下的性命。”
拓跋篁淡淡道:“提个痛快的玩法,我有大事在身,不想跟你纠缠。”
“我出一件简单的事情,你若做不到,就放我离去。”
拓跋篁眯起眼睛,驳道:“人力有时穷尽,做不到的事情多了,这个赌法我不能接受。”
林小胖从被推倒的桌台下翻出一张花笺,当着拓跋的面对折,笑道:“不难,就是折纸而已,难道你一介国主,竟然连小娃娃都会的事也做不好么?”
众目睽睽之下被她如此讽刺,拓跋篁纵有心推托,也不好再说,只道:“你要如何做?”
林小胖道:“只不过是这张纸,我现在已经将之对折,你只要能将之继续对折超过六次,便算你赢——但是,纸需得保持完整。”
拓跋篁想也不想,微笑道:“我做不到,你可以走了。”
楼下林小胖,楼上羽陵王、老姚、慕容昼,全都被他这一语所惊,还是老姚反应快些,喊道:“还不快跑?”只可惜那个往日里贪生怕死贪财好色的林小胖压根就没明白过来,或者已吓糊涂了,竟然拍了拍拓跋篁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既然皇帝金口一诺,我更不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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