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飞来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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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怡凤悲凄感伤的心情中又过了一个星期。今日午时,天空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淅淅沥沥地雨水似要把整个郁闷的广州城洗个通体清净不可。
夫人站在屋檐下忧心忡忡地望着天上哗啦啦的大雨,道:“哎,这雨怎么就越来越大了,书恒今早出门时没有带上雨具,这下可怎么是好?”她焦急地踱着步,转过身对侍于一旁的关怡凤说:“怡凤,你去过少爷的报社,要不,你去给少爷送把伞吧!”
“是的,夫人。”关怡凤抬头应道。
“姑妈,我也要去!”坐在椅子上的周绮莲连忙跳起来喊道。
“胡闹!这雨下得这么大,可别闹得个伤风感冒的,那我可怎么向你爹交待呢?”她沉下脸斥道。
“姑妈,不会的,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一定不会感冒的,姑妈,让我去嘛,我还没有去过表哥的报社,就让我去看一看嘛!”她撒娇道。
“你这孩子,要去玩也不挑个时候,这大雨天的……”夫人恼怒地继续说道。
周绮莲扯了扯夫人的衣袖,苦着脸道:“反正我呆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做,就让我去嘛!好不好嘛,姑妈……”
夫人被她缠得烦乱极了,嗔了她一眼,轻拍了拍她扯着她衣袖的小手,一脸无奈的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向姑妈撒娇,好吧,那你就一起去吧,但一定要小心点,可别病倒了让姑妈心痛,知道吗?”
“是,我会小心的,谢谢姑妈!”她一脸欣喜的说道。
黑色的布鞋踏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不一会儿就全部湿透了,关怡凤瞥了眼前面一脸兴奋走着的周绮莲足下的皮制高统靴,无奈的叹了口气,出身好的人就是有这个好处呀!
“你这个愚笨的丫头,磨磨蹭蹭什么,走快点啊!”周绮莲忽然回过头,一脸不悦地催促她道。
“是的,表小姐。”抛开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关怡凤连忙走快了几步。
“绮莲表妹、怡凤,你们怎么来了?”李书恒抬起头看见她们拿着仍滴着雨水的雨伞走进报社,惊讶地站起。
“表哥,我们来送雨伞给你啦。”周绮莲一脸兴奋的叫道,然后四周围张望了一下,“表哥,这就是你们报社呀?”
“是啊,来,坐,先喝杯热茶吧。”李书恒殷勤地捧了两杯热腾腾的茶水过来。
两人坐在休息室木制的长椅上,捧着手中热腾腾的茶杯,感觉连心都温暖了许多。
周绮莲轻抿了一口,抬起头对坐于对面的李书恒说:“表哥,我看你在这里工作也挺辛苦的,要不你别在这里干了,还是回家接管姑父的药材生意,赚的钱比这儿还多得多呢!”
李书恒轻笑了笑道:“我在报社工作并非是为了赚钱,你是女孩子,你不懂这么多的了。”
她嘟起小嘴,颇委屈的说:“为什么说我不懂啦,你们个个都认为我象个孩子,可是我已经二十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
“是,是,我们的绮莲表妹已经长成个大人了!”他一脸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这时,他转过头面向关怡凤,颇犹豫的问:“怡凤,你……你还好吗?”
关怡凤知道他问的是上次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她淡淡地笑了笑说:“少爷,我已经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很平淡,但其实她的内心仍是一阵的揪痛。怎能忘得了!那自小就深深扎根的那份感情,那个盟誓一生的男人!
周绮莲一脸炉意的巡视着两人,犹疑地说:“你们俩打的是什么哑谜,我怎么都听不懂?”
李书恒微笑着说:“没有什么,你们再等我半个小时,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就和你们一道回家。”
“嗯,那你去忙吧。”周绮莲一脸乖巧地催促他道。
李书恒微笑着向关怡凤点了点头后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李书恒忙完了工作走近她们,微笑说:“好了,工作做完了。雨也似乎小了许多,我们还真是幸运,现在我们就一道回家吧!”
“好。”两人齐齐站起,三人一起往门口走去。
忽然,一支国民党地方保卫队突然闯进了报社,他们吵吵嚷嚷的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捉,整个报社顿时闹哄哄的乱成了一团。
主编李伯球先生连忙走出来冲他们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领头的那个国民党保卫队的江队长凶狠的说:“干什么?!你们《南针》报社整日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最近还刊登诸多危言耸听的文章,弄得整个广州城满城风雨,人人担惊受怕。今日,我们受长官的命令,查封你们的报社!”
李伯球镇定地看着他说:“我们报社没有一丝危言耸听的成份,所有的新闻,所有的政治局势都是真真实实,明明白白,绝对没有欺骗任何一个民众。”他冷哼一声,继续说:“其实你们真正目的是不想让我们刊登中国**的事情吧,你们担心民众们知道得越多,就会对国民党越来越失望。其实,你们才是真正欺骗民众的人!”
江队长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恶恨恨地说:“你们知道就好,前几日你们刊登的《中国**宣言》和**会议谈话的内容,故意误导广州市民,闹得整个广州城如今乱成一团,你们根本就是在造反!”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吼的喊出来。
李伯球脸一沉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让民众们更贴切的了解国家政治局势的状况才能更好地掀起抗日战争的热情,你们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打击中国民众的抗日热情,抵制中国人夺取民族独自和解放的意念!”
“你,你……”在能言善辩的李伯球面前,江队长气得满脸通红,他跳起来愤然吼道:“少跟你废话!我只是奉命行事,把他们全部带走!”他朝身旁的国民党士兵们下令道。
“是。”国民党士兵们领命把李伯球和所有报社的记者全都捉了起来。
顿时,吆喝声、尖叫声、桌椅瓷器砸摔声……又是一阵的混乱。
不远处的李书恒等三人也不能幸免,几个国民党兵快速走近他们,把他们捉了起来。周绮莲拼命扭动着身子,尖声叫道:“我们不是记者,你们搞错了,我们只是来找人的!”
许是周绮莲时髦而艳丽的外形吸引了那江队长,他走过来不怀好意的看着她问:“你说你来找人?找什么人?你可不要骗本大爷,否则别怕本大爷不怜香惜玉哦!”
“我来找……”她惊慌地看了看李书恒,又看了看关怡凤,然后她咬咬牙,指着关怡凤说道:“找她,她是《南针》的记者!她是我家的邻居,我和表哥来报社只是顺路过来探望她的。”
顿时,李书恒和关怡凤惊讶的齐唰唰地看着有些心虚的周绮莲。
“绮莲,你……”李书恒忍不住责备道。
陈队长狐疑的看了看他们三人,“这个女的……不太像啊?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周绮莲心里更慌,口无遮拦地继续胡诌道:“怎么不是?她的笔名叫做‘飞扬’(李书恒的笔名),‘飞扬’你们知不知道啊?整日刊登头版的那个记者啊!而且她还非常了解各种战情和国家的政治局势,可能啊,她还是一个**呢。你们捉她就对了!”
“不,她不是……”李书恒连忙上前辩解道。
周绮莲快速打断他的话:“表哥,不要再帮她辩解了,免得惹祸上身,害姑父姑母担心。”她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不行!绮莲你不要这样……”李书恒面带恼怒的看着她。
“你们几个闹腾什么!本大爷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跟你们穷蘑菇。说!到底谁是叫‘飞扬’的记者,否则,我把你们三个人统统捉回去,逐个审问。”江队长不耐烦的吼道。
“我是……”李书恒正要答话。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立刻盖过了他的。关怡凤看着江队长一脸坚决说:“是我,我是‘飞扬’。他们只是来看我的,根本不关他们的事,请长官放了他们吧!”
“怡凤,你怎么……”李书恒焦急着还要再说些什么,周绮莲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阻止他想说的话。
“好了,既然你承认就最好了,把她捉起来,带回队里。”江队长已经极不耐烦地挥手下令道,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报社。
国民党士兵连忙上前左右架着关怡凤的双肩。
“怡凤,对不起,我……”李书恒担忧地上前扯着她的手。
她笑了笑,安慰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这时,国民党士兵不耐地重重推了她一把,她踉跄了一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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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阴暗的牢房里尚有一间较为明亮的房室,那是长官们憩息之所。此时,两个国民党的军官正在低声议论着。
“《南针》报社敢这么大敢刊登**的内容,想必是有人授意的,或许他们中间就有**的人。虽说如今是国共合作,但台面上也只是一段时间内的友军,指不定哪一天又会开始内战,不得不防啊!”一个年约四十五,一脸精明狡猾的国民党的军官阴沉着脸说。
“嗯,大队长说的对,今日在《南针》报社里曾有人指认是**员,待属下等会将她严刑拷打一番,让她招出**组织的下落。”江队长阴阴一笑说。
大队长苏庆点了点头道:“嗯,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得干净利索点!”
“是,大队长。”江队长立正行了个礼。
“说,你是不是**员?你们的组织在什么地方?快说!”满脸凶狠的国民党保安队长江关恶狠狠地喝道。
“我不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组织。”被绑在粗实的木架上的关怡凤一脸惊慌地摇着头说。怎么他们就认定她是**了,她可从来没有招认过呀,难道,他们就轻易的相信了周绮莲那句谎言吗?
“不说是吗?你应该知道嘴硬的后果。”他阴冷地眼眸忽然抹上了一层暗红色。
“我没有骗你们,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她看着他眼中瞬间的变化,心中一寒,她侧目看向囚室墙壁上的那些个刑具,有皮鞭,有钢针,还有一些她闻所未闻的刑具,直吓得她双腿直发颤。
“哼,看你嘴硬!”江关冷哼一声,转身拿下挂在墙上的粗实长鞭,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嘴角噙着一丝的残酷,扬起粗臂忽然往她身上狠狠抽去。
“啪”——一声浑厚的闷响带给她的是撕裂般的疼痛,那痛楚几乎让她立即昏厥了过去。她感觉前胸的肌肤已经裂开了,火红的鲜血正透过她深蓝的衣服里缓缓渗了出来,
“你说不说?”暴怒声又再响起,“啪”又是一鞭,迎接的又是另一次的撕裂痛楚和血腥汹涌。
“我……不知道啊……”她虚弱得几乎睁不开眼。
“到底说不说?说不说?”暴怒声夹杂着鞭打声持续不断地传入她已渐失听觉的耳膜。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嘴巴在艰难的喃喃嚅动,此时她的脑子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还能再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如狂风暴雨般的鞭打猛烈袭来,无数次的痛楚又在她身上肆意折磨着她。皮更裂开了吧!血流得更浓了吧!无边无尽的痛楚已经使她麻痹无觉,淡薄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渐渐地,她又一次昏厥在漫漫的黑暗之中……
也许过了一天,也许过了两天,在混然无觉的世界里,她已经昏迷了太久,太久……
“怡凤,你醒醒,怡凤……”在无数次的呼唤声中,她不能再沉睡了,有人在呼唤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她,是不是莫君?是不是?……
她终于艰难地睁开双眸,眼前模糊地呈现出李书恒一脸焦急担忧的脸庞。
“怡凤,你好些了吗?”他俯身关切地问。
“嗯,还好。大家……都好吗?”她虚弱地笑了笑,问道。
“是的,大家都很好,就只有你不好了,怡凤,我真对不起你,要你替我承受这种苦难,我真是混蛋极了。经过这件事,我再也不能把你只当作一个普通的下人了,我,我……”他的神情非常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少爷,请您不要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为主子做任何事都是下人的本份!”她轻柔地说。
“不,你不是,如果你愿意……你就不是……,请不要再叫我少爷,请唤我书恒,我们也再不是主仆关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是朋友,甚至是我的恩人,更是……”
她柔软细嫩的小手轻捂上他喋喋不休的嘴唇,她虚弱地抬起头望着他,“谢谢少爷的看重。书恒,我们是朋友了,对吗?我……有一个请求,你可以帮我吗?”
她捂着他嘴唇的小手带着一缕淡淡的甘草清香,稍微迷惑了他平静无波的单纯心智,他迷茫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想要学枪,你……能帮我吗?”她轻声地吐出。
她轻柔却惊涛骇俗的话语顿时惊醒了他迷离的心神,他瞪大眼惊讶的看着她:“什么?你想学枪?你有枪吗?为什么想要学这个?”
“上次去街市时,无意中拾得一支枪,我偷偷地藏了起来。虽然,我不懂得革命,不懂得爱国,但在这个动荡的时局,无论是救人还是自保,都需要学习一门技巧,你教我,好吗?我真诚地恳求您。”
“好吧。”望着她一脸的殷切与期盼,他实在不忍心说出个“不”字。
“谢谢你,书恒。”她放宽心了,浓浓的倦意和困意顷刻席卷而来,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时,在动荡的广州市,一个坚强独立、顽强不屈的奇女子,自此走上了一条挥洒热血,铺满荆棘的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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