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逝亲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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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靖康欲娶怡凤为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府邸,乌鸦变凤凰的戏码将要在这个动荡的时期再度上演。
府里所有的人由初时的蔑视、嘲笑统统转化成另一个脸色——阿谀奉承,这不仅因为良田大佐的军衔,更因为他是良田家族的长男——日本贵族中最有权势的男人,作为他的夫人,所拥有的身份和地位与其他普通的日本妇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在这侵华战争时期,日本军人娶一个中国女人仍被视为最大的耻辱。
静香和子一大早就匆匆赶往府邸,悲愤伤心地朝着良田大吼:“你为什么要娶那个中国女人?你知道这会对你将来的仕途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吗?”
良田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慌乱焦急的和子,“你不必过于担心,我自有办法可以解决。”
“康靖哥哥,你为什么要娶她?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爱着你啊,如果你和我结婚,我们两大家族的联姻,将会构筑多么庞大的贵族势力啊,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吗?”和子情急下抓着他的衣袖说道。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和子,我一直只把你当作是我的妹妹,将来也会一样。”
“不,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要做你的妻子,做你最爱的女人。”闻言,她惊呼大喊,心情狂乱无比。
“这不可能,我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我要出去了,恕我失陪。”他冷漠地欠了欠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康靖哥哥,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这么深深地爱着你呀!”和子伏地痛哭,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泛着檀香的木地板,多年的爱恋,万里的追随,却换来他无情的挥袖而去。情未逝,泪难干,奈何无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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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谦卑地为皓仁道夫斟上一杯芳香浓郁的龙井茶,浓浓的茶香飘散于整个房室,使人闻来心旷神怡,悠闲舒适。
“少爷,听说,良田大佐在下个月预备娶一个中国女人为妻。”管家似无意的轻言提起。
“你说什么?良田康靖要娶一个中国女人?”他蓦的睁开双目,惊呼问道。
“是的,就是上次在宴会上见到了那个好像叫什么关怡凤的中国女人。”管家沉思了会,说道。
听到管家的话,“嘭”的一声他站起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被他激动的反应吓坏了的管家。
良田康靖竟然要娶关怡凤为妻,不行,绝对不行!思念的**如潮水般倾泻而出,我绝不能让他如愿的,她是我的,是我的!他猛然醒悟,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伏在书桌上执笔疾书,少顷,他拿起已写好的书信递给管家。“把这封信立即寄往日本,一刻也不能耽搁!”
“是的,少爷。”管家恭敬地接过信,转身疾步而去。
“啪”的一声,手中的毛笔被他硬生生的折成两断。等着接招吧,良田康靖,如果你不是要娶她,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你!他恶恨恨地站在廊外,遥望着郁郁葱葱的林木,想象着那令人愤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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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了,老夫人。”护士一脸欣喜的恭贺着关怡凤的母亲顾芳。
“小燕,你恭喜我干什么?”顾芳疑惑的抬头问道。
“您的女儿就要嫁人了呀,难道您不知道吗?”护士小燕惊奇的看着她。
“嫁人?怡凤的未婚夫君宇还未回来呀,嫁什么人哪?”她愈加迷惑了。
“关小姐嫁的是日本驻军良田康靖大佐呀,现在全上海都传遍了,您真的不知道呀!”小燕说道。
“什么!”顾芳大惊失色的惊叫道,“怡凤竟然要嫁给一个日本人,一个惨害了无数中国人的日本人,她怎么能够这样……呜呜呜……她怎么能够……”她捂着脸颊着痛哭失声。
“老夫人,请您不要伤心了。”护士小燕顿时心慌了起来,都怪她一时口快,闯的祸。
这时,怡凤正巧来探望母亲,却被房里的谈话震惊得呆在了门外。
“关小姐。”护士抬头间忽然看到关怡凤正站在门外,惊呼叫道。
顾芳转头看向她,不禁怒发冲冠,冲她吼道:“怡凤,你说,你是不是要嫁给一个日本人?”
“妈,不是的,我不会嫁给他的。”她疾步走向病房,急急辩解道。
“我不相信,你说是白牡丹的‘朋友’的帮忙我才住进医院,那个所谓的‘朋友’是不是就是这个日本人,难怪医院里不接病人,我却可以舒舒服服地住进加护病房里,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原来,原来你竟然投靠日本人。说,你用了什么手段?是不是出卖你的**?是不是啊!”母亲泪流满脸的双手不断摇晃着她的双肩,狂乱吼道。
“妈,对不起,对不起……”悲痛欲绝的心伤已经不足于形容她此时内心的感受,早就预知母亲知道后会痛彻心痱,所以她才一瞒再瞒。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怎么会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女儿,老天作孽啊!……”她伏在棉被上嚎啕大哭。
“妈,您别哭了……”她急忙走上前,欲安慰母亲。
“啪”的一声,母亲愤怒的掴了她一巴掌,火红的掌印刺目的显现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却不抵内心的伤痛。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滚,你滚……”她歇斯底里地狂叫道,并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她,关怡凤被母亲猛力一推,摔倒在地,而母亲却因用力过猛额头直直撞上床前的桌角,一连串的鲜血从她头部汩汩流出,她瘫软无力地跌倒在了地上。
“妈……”
“老夫人……”
关怡凤和护士恐惧的大叫,齐向她扑了过去,怡凤扶着母亲虚弱的身子,胡乱地抽出洁白的枕巾捂着她血流不止的额头,母亲缓缓地睁开眼睛,微弱的声音轻轻传来,“怡凤……听妈的话……千万不要成为了千古罪人哪……”话音说落,她的脑袋便慢慢地耷拉了下来……

“妈~~!”关怡凤死死地抱紧母亲的身躯,狂乱的内心痛不欲生,揪心的痛疼,懊悔的痛楚肆意折磨着她几经摧残的意识,眼眶里凝聚的泪水倾泄而下……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她而去,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亲人已逝,前程无望,情难系,泪难干,恩难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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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关怡凤已陷入一种极度悲痛的境地,对人生的憧憬,人情的渴望统统化归于乌有,她走在黑暗的道路上模糊不见人烟,孤单、寂寥、悲伤死死痴缠着她,折磨着她至死方休!
原来,一个简单的决定真能决定她的一生,她极度悔恨着当时的轻易抉择,一步踏错,便是步步错,她泣逝于自己的单纯与天真,以简单的人性来度量复杂的事物,最终导致无法磨灭的结局。痛哭无济于事,哀怨更费心费神,今后的道路何去何从,她心中茫然一片,情字路上,为何令天下男女如此执着,撇之不清,弃之不舍,而却给她的,是永世的难忘和悲痛……
良田康靖从医院里抱着毫无半点意识的她回府,并默默地命人安葬了她的母亲。
次日黄昏,她昏昏醒来,朦胧的满室暗色仿若她此时的心境,想起母亲的死,她泪流不止,身下的枕巾已润湿了一大片。
“怡凤,你好些了吗?”良田康靖手抚上她的额头,担忧的问道。
“不要你管,你滚,是你害死我母亲的,你是凶手,你是罪魁祸首,我恨你,我恨死你啦!”她愤然坐起身,直指他,悲痛地怒骂道。
“怡凤……”他受伤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她用力地摇着头,痛哭地狂叫道。少顷,她看向他,哀求道,“你放我走好不好,放我走吧。”
“不行,你将是我良田康靖的妻子,你一辈子都得呆在我的身边,我不会放你走的,绝对不会。”面对她的伤心,他虽然很难过,但仍很坚定地说道。
“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混蛋,你欺骗我,伤害我,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绝对不会。”她憎恨无比地怒视着他说道。
“怡凤,你现在情绪这么激动,我先暂时离开一会,你好好休息吧。”说罢,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寝房。
此后,她冷情对他,故意漠视他的存在,而他也不生气,不恼怒,一切都顺从着她,给她最好的礼遇,最好的吃喝用度,最好的温情和体贴,他要用自己的真情来感化她,让她在他的柔情下化为一滩清水,静静流淌于他永远缺乏温情的心田。可他所有的心血都要白费,她不接受他的温柔和体贴,她从心里极度的抗拒他,她想要与命运抗争,纵然命运如此折腾她,耗费她几乎所有的心力,她也要勇敢地向天举起锐利的长剑,砍断一切的磨难与伤心。终于,上天给了她一个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
三日后的清晨,良田康靖因任务外出,府里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良田康靖的父亲良田峙南。
“你就是康靖要娶的那个中国女人吗?我是良田康靖的父亲良田峙南。”这个身着一身日本和服,身材高大,外表严肃的中年男人在无礼的探究了她一番后,突兀的说道。
“不知老先生有何贵干?”其实他来的目的她很清楚,她冷冷地回视着他,淡然地回答道。
“我们良田家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贵族家族,作为嫡长子的良田康靖自小聪明绝顶,处事稳重,他将来的前途将无可限量,他会成为未来日本最耀眼的一颗星星,而现在,竟然有一片不知识务的乌云遮挡了它的光芒,那么,我就誓必要亲手把这片乌云驱走。”他炯炯有神的双目此时放射出如利箭般锐利的光芒。
听到他的话,她轻轻一笑,回视他的目光,道:“是啊,这片乌云是真该驱走的,明知道生活在暗夜里是无尽的痛苦,每每期盼着白天的来临而变成白云,朝着光明而生,却被星星牢牢的拴死在黑暗里,它是多么的无奈啊。”
“关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来,就是为了带来你白天的,请你现在就离开府邸吧,这里有一些银元,作为补偿你的损失。”他冷冷地倪视着她,手中推动着摆在他们之间盛满银元的托盘。
“呵呵,赔偿我的损失吗……”她凄凉地苦笑道,眼眸的泪水盈盈溢出,少顷,她蓦然紧盯着他,无比憎恨地说道,“我的损失,是你们一辈子也赔不起的!……那么,我便如你所愿,恕我失陪了。”她缓缓站起身,头不回地径直走了出去。在良田峙南的吩咐下,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挡她,没有留恋,她大步走出了大门。没有行囊,没有盘缠,虽然什么都没有,她也日夜巴望着离开这里,在这处只会带着她痛苦的伤心地,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属于她的。
“小姐,请上车。”一辆人力车在她脚边停住,车夫含糊地对她轻声说道。他的鸭舌帽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没有问为什么,车夫也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她茫然无神地坐上了位子,车夫轻巧地抬起扶架,拉着车子朝街尾而去。交错间,一辆黑色的老爷车急驰而过,车上稳坐着的正欲去接关怡凤的皓仁道夫,在浑然不觉间,与她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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