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九年夏,嘉兴城,沈府
“沈大哥,刘师爷回来了。”
一个长的像马猴的小厮对着他的主人道。
“胡兄弟,没事就自个儿找乐子去吧。”
这个约摸四十岁,留着两撇八字胡须的沈大哥,用手拍了拍小厮的肩膀。
小厮知道这是支他走了,不过他却很开心。
因为沈大哥给了他五两银子,叫他给小月买点胭脂。
小月住在得月楼,得月楼是嘉兴城里最好的妓院。
但小月却不是,她只是个端茶递水,扫地抹灰的下人。
下人的意思就是下人,她伺候的是,管她吃喝。
而伺候的是嫖客,嫖客管的吃喝。
把嫖客给的钱,拿一部分给她。
给钱的手永远高于拿钱的手。
所以从不说讨厌嫖客的手,小月的脸给打了也从不吭声。
但小厮却不觉得沈大哥的钱烫手,沈大哥是兄弟们意气,知道他需要什么。
小厮去找小月了,他要告诉小月,嘉兴城的沈惟敬沈老爷是他的兄弟!
“哈哈哈,刘老弟,你回来啦,风尘仆仆啊!”
沈惟敬看见刘师爷一进大门,就迎了上去,逮住了刘师爷的手。
“先喝杯茶,我亲自为你沏。”
一边说,一边拉着刘师爷进客堂。
“还是去书房吧,沈大哥。”刘师爷连茶也不想喝。
“好。”
沈惟敬也觉得书房讲话受干扰较少。
沈府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无论白天和黑夜。
没有门卫,进出都很自由,但人们似乎都很知趣,没有谁随便乱闯沈府。
一进书房,刘师爷就安心不少,书房也是他的卧室,他一直单身,沈大哥就让他住在这里。
书房里有刘师爷爱看的书,《大明律例》,《九章算术》等,更多的是账簿。
书房也是账房,就是他日常办公的地方。
两人坐了下来。
刘师爷看着沈惟敬又高又大的鼻子,若有所思。
这就是刘邦的鼻子?那两撇八字胡就是龙须?
“情况怎么样?”
沈惟敬先开口了。
“山西最大的钱庄龙祥泰答应借五十万两黄金,我又找了几家两淮盐商,总数可以有一百万两。”
“这些钱够了么?”
“我想够了。”
“等耗完吕麻子的那点存货,米价就是我说的算。”
“嘉禾一穰,江淮为之康;嘉禾一歉,江淮为之俭。但外地的大米不会流进来吗?”
“哈哈,水路莫为杰,陆路张南天,都是我拜把子的兄弟,大米进了贼窝,就等于进了我的仓库。一粒米也不会流到市面上。”
“齐知府不是个好角色,他要是开仓放粮,平准市场怎么办?”
“齐知府明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看来这次我们是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天下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我跟大哥这么多年,大哥这件事做的是最稳的了。”
“哈哈,人生就是赌博,这次我要跟吕麻子见个输赢。”
沈惟敬顿了一下,
“正清老弟,这些年多亏你谋划周到,不然的话,我肯定输光了。有时候我觉得你活的很累,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在控制范围之内的。”
“大哥,说这些做什么。”
“等这事完了,我要跟兄弟们好好乐乐,东洋妞味道很不错的啊。这次你不准单独跑了。”
“到时候再说吧。”
“那好,我叫小翠伺候你休息。”
等刘正清醒来时候,书桌上已摆好了点心。
南湖鸡肉粽,元宝菱,平湖糟蛋,西瓜,元青豆,桐乡李,西塘八珍糕。
“一府七县的美食都让你给弄上来了,看来你是成心想讨我好。”
刘正清看着小翠额前的刘海,和及腰的长辫子,忽然有点心动。
“哪有,你想的美哦。”
小翠两手叉在了腰上。
这个姿势要摆出来,必须抬头,挺胸,收腹。
妙就妙在小翠的胸脯确实很傲人,腰也确实很细,一收腹臀部就像是小母马的。
配合着脸上不愿被人征服的表情,
任何男人都不能不有所反应。
但是刘正清没有反应,这两年一直都没有反应。
“可是我并不想吃这些东西。”
刘正清眯起眼睛说道。
“那你要吃什么?”
小翠眨着大眼睛。
“我要吃你!”
账房里书架倒了两排。
小翠没有想到,没有反应的人一有反应就一步到位。
这两年刘正清没碰过她的手。
她也没想到他会反应的如此强烈。
时间选择在大清早,地点选择在账房的地面上,账房里不是没有床。
小翠等这一天已等了很久,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再压抑对她的。
她满足了。
早晨沈惟敬已经在院子里练太极拳。
昨晚他本来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老婆周氏硬要给他按摩。
女人给男人按摩,往往是个阴谋。
外面的女人给你按摩,是想按出你身上的票子,让你拿钱的手松驰些。
家里的女人给你按摩,是想你给她按摩。
沈惟敬的按摩手艺一向不错,周氏满足之后睡的很安稳。
可是他睡的却不舒服,下半夜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梦。
梦见吕麻子像枭一般的桀笑,梦见自己被洪水追的拼命乱跑,梦见自己跟狗一起抢骨头。
所以他早点起来练拳,出点汗好让自己心地清净。
“沈大哥,不好了,长七爷和蓝五爷被人杀了!”
长的像马猴的小厮忽然从大门里闯了进来。
“什么?”
沈惟敬瞪大了眼睛。
长七爷和蓝五爷也是他拜把子的弟兄。他为两个弟兄在府里也准备了两间房,只是俩人偶尔住住,他们说江湖人,闲不住,要四处游荡。
“胡力柱,你说什么?”
沈惟敬直呼其名,也不喊他兄弟了。
“大哥,今天早上我还在小月的房里,忽然听到人们吵闹的声音。开门看到人都往春兰的房间里跑,我挤进去看到长七爷和蓝五爷都死在春兰的床上,浑身都是血。”
“去把刘师爷叫来。”
沈惟敬简短的说了一句。
胡力柱应声而去。
得月楼这一下大清早也开始热闹起来。
闲杂人等已被齐知府从春兰的房间里赶了出来,在外面交头接耳。
人们让开了一条路,让沈惟敬和刘正清走到了春兰房间的门口。
齐知府示意他二人进去。
他两人对望了一眼。
齐知府并没有死。
“沈大哥,刘师爷。”
齐知府拱手为礼。
“齐知府。”
两人双双拱手。
“沈大哥,长七爷和蓝五爷也算是您府上的人,发生这种事,我也感到很遗憾。”
沈惟敬没有做声。
“李捕头,检查完了没有?”
齐知府转而问案。
“两人大约死于昨夜丑时,从伤口来看,凶手使用的是匕首,正中心脏,毙命的部位几乎完全一致。”
“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从刀法,力度上看,应该是同一人。”
“凶手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看不出来,练武的女人手劲也不小。”
“这里是案发现场吗?”
“是的。”
“但是这里一点打斗的痕迹也没有。”
“凶手的武功很高,一击毙命。”
“长七爷和蓝五爷会给人一击毙命?”
刘正清问了一句,这句话也是沈惟敬和齐知府想问的。
“是的,我干这一行已有二十年。”
“两人会同时死在一张床上?”
刘正清又问道。
“是的。”
“你确定尸体没有被移动过?”
“没有。”
“那就可笑了,两个大男人穿着衣服在同一张床上干什么?等死么?”
“正清,你问的太多了。”
沈惟敬看到李捕头有不豫之色。
“案子的疑点本来就很多,有疑问是正常的。”
齐知府顿了一下,
“通缉捉拿嫌疑犯春兰,对昨夜得月楼所有人员盘查一遍。得月楼暂停营业。“
“哟,齐老爷。停业就不必了吧。”
得月楼的老鸨郑四娘在门口甩着手帕道。
“死了人晦气,你以为这几天还会有人上你这来么?”
“那是那是,可不能停的久了,死了的人死了就算了,活着的男人还要找点乐子的。”
“放你妈的狗屁!”
沈惟敬骂了一句,带着刘正清离开了得月楼。
“郑四娘是越来越不像话,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沈惟敬显然还在生气。
“郑四娘是吕麻子的人,她那家妓院是吕麻子出钱开起来的。”
刘正清消解道。
“这个我知道,十年前郑四娘是个,吕麻子是嫖客,奸夫淫妇都称不上,两人却一拍即合。”
“所以沈大哥损失了两个人,郑四娘和吕麻子的心情是一样的。”
“郑四娘虽然是吕麻子的人,但是以前也不敢当面冲撞我,一定是这婊子嗅到什么味了。”
“我们的计划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已经出问题了,昨晚长七爷和蓝五爷是我叫他们做掉齐知府的,他俩却死在了妓院里。”
“可是齐知府对你的态度一如从前。”
“恩,也许这个楞头青还不知道我的计划。”
“这个案子怎么办?”
“不去理他,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米价,你快去米行,那边你做全主。”
“是。”
“胡老弟,准备两匹马,跟我一道出去一趟。”
沈惟敬吩咐道。
南湖岸边,两人弃马登舟。
换过小船,上了停在湖心的一艘大船。
船板上已经有一个人张开了双臂。
“哈哈哈,沈大哥你怎么来了?”
“有好处给你们啊。”
沈惟敬拥抱了这个独眼龙的家伙。
胡力柱有点纳闷,这个独眼龙怎么是一副日本浪人的打扮。
进了船仓,发现里面全都是东瀛人。
接下来胡力柱像是看哑剧了。
坐定之后沈惟敬就和那个独眼龙说起叽里哇啦的鸟语,胡力柱一句也听不懂。
听不懂只有看。
只见两人先干了三大碗酒,沈惟敬一边说鸟语一边朝独眼龙竖起了大拇指,
这大概是说酒好了,胡力柱心想。
独眼龙也朝沈惟敬竖起了大拇指,一脸的横肉似乎在飞扬。
这大概是称赞沈惟敬的英雄酒量和豪爽酒风了。
胡力柱也喜欢跟沈大哥一起喝酒,喝到吐血,喝到趴下又怎么样?
图的就是痛快!
沈又敞开了胸怀,似乎在说一些豪言壮语。
独眼龙一边笑一边点头。
有时候明知道沈大哥是在吹不着边际的大牛皮,胡力柱也会听的很开心。
男人都是自大狂,胡力柱的想像力不够,沈大哥可以帮他发挥。
胡力柱发现沈惟敬放下了海碗,环视了一下四周,郑重的说了一句鸟语。
独眼龙的两片眉毛扬了起来,一只眼睛也瞪得老大,像是很吃惊。
沈惟敬微笑着点点头。
独眼龙显得很兴奋,嘴里不知嚷嚷着什么,又朝自己的海碗里倒酒,一口灌了下去。
估计衣服喝的要比喉咙多。
独眼龙又拍了两下手掌,进来三个东洋妞。
沈惟敬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
三个东洋妞退了下去。
胡力柱有点失望,跟沈大哥的好处不但是有酒喝,还有女人玩。
东洋妞他还没玩过,听说会跳舞,叫的也不一样。
酒喝到这里似乎就要结束了,太快了点吧。
独眼龙起身送二人。
分手时沈惟敬才将胡力柱介绍给独眼龙。
“这是我的小兄弟胡力柱。”
“哈哈,胡兄弟,后会有期!”
“这是九鬼嘉隆大将。”
“酒鬼大将,后会有期!”
胡力柱忽然觉得不聋不哑实在很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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