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祸起萧墙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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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啸斗“移花接木”计策的第一步基本成功了。
在谭师爷“三寸不烂之舌”的说服下,先是袁守成同意退亲,后是张柳儿同意认给许啸斗做干女儿。
许啸斗夫妻对张柳儿确实很好,有什么好衣料给她买,有什么好吃的给她留着,加之张柳儿善解人意嘴儿甜,干爹干娘不离口,每次到许府问安,总要替干爹敲敲背,给干娘捶捶腿,递个茶送个水的更是勤快,所以许氏夫妇很喜欢她。
许如兰与张柳儿同年,但出生早一个多月,算是干姐姐,她对这个干妹妹也不错。她不仅送了许多衣服给张柳儿,还对张柳儿说:“柳儿妹,这下好了,我在闺中再也不会寂寞了,你平时没事要常来,听说你绣花绣得特别好,我要向你学绣花,好么?”
张柳儿当然很高兴,答应下次就把绣花绷和花样子带来。她还说:“我教姐姐绣花,姐姐教我写字、读诗文行不行?”
“行,当然行,咱俩就这样说定了。”
高兴时,许如兰还拉着张柳儿以及丫环秋雯三人一起上街玩,街上人看到她们,都以为许如兰与张柳儿是一对孪生姐妹。因为她俩除了穿的衣服不同,其他如个头、身材、外貌等极为相似。
人是会变的,特别是在环境的熏陶和影响之下。
张柳儿本来就心高气傲,现在在许府中进进出出,丫环、女佣及杂役们见到她,有的恭恭敬敬地称她为二小姐,有的干脆省去了“二”字,称她为小姐。开始时,她感到不习惯,不好意思应答。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认为自己既是知府大人的义女,人家称呼自己是小姐或二小姐是理所应当的。
她平时学着许如兰说话时的语言、语气、语势,甚至学着她走路时的姿态,一改过去那种说话粗声大气、走路阔步快速的贫家女旧习,而是有意识地慢慢地培养着自己,使自已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
最初她也只是隔三差五地到许府去跑跑,一般是早上去,吃顿中饭,傍晚回去。后来偶尔也在许府过过宿。再后来,许夫人为她专门腾出一间房给她住,她倒过来,反而以许府为家似的,只是隔三差五地回自己的家去看看父亲了。
对袁守成,最初夜深人静时还常常想着,但渐渐的,袁守成的影子越来越淡。她觉得既然他断然退亲,说明他对自己已经恩断义绝,没必要再去单相思了。
两个月下来,她似乎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从外到里都变了个人。
就连老父亲张山都对她说:“柳儿,我看你变了,变得斯斯文文的,有点像有钱人家的小姐了。”
张山的病还是这样不好也不坏或者好好又坏坏地拖着,虽然许啸斗看在干女儿的面子上,让盂城的名医郭一剂给他去看了两次,也配了一些名贵的药,但也仅是稍好一些而已,按照郭一剂的说法,张山这病是慢性病,要断根很难。
许啸斗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张柳儿的变化被他看在眼里,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他可以实施他整个方案中的“第三步”了。
这一天,他与夫人蒋氏商量了一番,让丫环秋雯叫来张柳儿。
一会儿,张柳儿袅袅婷婷地跟在秋雯的后面来了。见到许啸斗夫妇,她屈身万福行礼,同时口里甜甜地叫道:“干爹干娘在上,受女儿一拜!”
许啸斗对秋雯挥挥手,让她出去,便笑嘻嘻地对张柳儿道:“柳儿,你爹的病最近好些了么?”
张柳儿道:“谢干爹的关心,我爹的病就这样,时好时差的,也说不出名堂。”
许啸斗道:“最近两天,我可能到扬州、江宁去,扬州府和省城郎中的医术肯定比我们县城的好,我请一个来给你爹再看看,总不能这样拖着,拖长了,身体吃不消的。”
张柳儿两眼垂泪,十分感激:“让干爹这么费心,柳儿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蒋氏走上来,用手帕替张柳儿拭了拭腮边的泪水,亲热地说道:“傻丫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说着,把她拖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张柳儿几岁时就死了母亲,是父亲一手拉扯大的,蒋氏的这种亲热,使她感到一种母爱的温暖。
蒋氏问丈夫:“老爷,咱们柳儿也不小了,对她的终身大事,你也得关心关心。你整天在外面奔波,有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注意物色一个。”
他们夫妻俩其实是事先商量好的,所以蒋氏一问,许啸斗随即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关心?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两天我准备到江宁去,去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巡抚闵大人,谈咱柳儿的婚事!”
“将咱柳儿谈给闵府做少奶奶?那太好了,只是……人家是巡抚,你只是知州,这么髙攀,能成吗?”
“咱们柳儿这么漂亮,就是在江宁省城,又能找到几个?还怕他不同意?”
蒋氏转头问张柳儿:“柳儿,你听到了吗?你干爹准备把你谈到巡抚闵大人家去做儿媳妇,你满意吗?”
张柳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还缺少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她出身寒门,原先能够嫁给识文断字的袁守成就已经十分满足,后来袁守成出了事,主动提出退亲,她知道后,整整在家哭了一天,直哭得两眼红肿得像桃子。以后的几天里,她的精神一直提不起来,就像害了一场大病似的。直到拜许氏夫妇做了干爹干娘,踏进许府以后,精神状态才渐渐地恢复过来。
闲暇时,她也考虑过未来。在她的想象中,凭借是知州许大人干女儿这个身份,能嫁给一个小官吏或小财主家,不愁吃不愁穿已是最大的奢望了。
刚才许啸斗夫妇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全部听在耳里。人向高处走,水向低处流,但“高”也是有条件、有极限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把自已与巡抚府少奶奶这个身份联系到一起,对自已这个普通又普通的贫家女来说,这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事、好事!如今这样的美事、好事被自已碰到了,而且听许啸斗刚才的口气,好像很有几分把握!如果这美梦成真,从此以后,那将不只是不愁吃不愁穿的问题,而是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了。听人说闵鹤元只有一个独生儿子,这意味着,公公婆婆一死,闵府那偌大一个家业就是自己的了,谁也抢不去、夺不走!
古人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能嫁一个好婆家,一个女人还有什么奢求的呢?
因此,她很想说:“请干爹玉成此事!”
但她不好说,更不能说。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有时候心里想的东西是不好说出口的,而且还不能喜形于色,那样会有失大家闺范。
蒋氏见她脸红红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柳儿,你一定会满意的,对吧?”
张柳儿对蒋氏道:“柳儿命苦,从小就没了母亲,父亲现在又整天在病床上躺着。干爹干娘这么关心我,我还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一切听干爹干娘安排罢了!”
这等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许啸斗:“我同意了,干爹你去谈吧!”
许啸斗自然很高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一切又都在意料之中。
第二天,他打听到闵府大管家沈不佥在家,便派人送信过去,说同意把女儿嫁到闵府。
沈不佥一听,自然喜出望外,他又多了一个向闵大人邀功请赏的机会。他一方面派人把聘礼等抬到许府,一方面派人飞马送喜讯给江宁的闵鹤元,让他也高兴高兴。
闵鹤元带信回来,让许啸斗去一趟,面商有关事宜,以示重视。
许啸斗当然不敢怠慢,他到盂城驿站专门挑了一匹甲级健马,只半天时间便来到江宁巡抚府,见到了闵鹤元。
闵鹤元比前几次热情多了。他把许啸斗让到他后面的小客厅,这小客厅一般是接待朝廷大员,谈机密大事的。丫环仆妇们送完茶水后就退了出去,没有传唤,不准擅自入内。
两人稍稍寒暄了两句,便很快进入了正题。
闵鹤元道:“令瑷的事情定了么?”
许啸斗道:“回大人,定了。”
闵鹤元道:“能够把令瑷嫁到我闵府来,既是令瑷的福份,也是你许大人的福份,你懂么?”
许啸斗赶忙点头:“我懂我懂,我许啸斗算是高攀了。小女平时在家娇养惯了,有时候有点任性,礼数上也欠周到,今后到了闵府,还望多少宽容一点、鉴谅一点!”
闵鹤元笑道:“那没问题,你放心吧!哦,许大人,你当知州有几任了?”
“到明年秋,整整九年,三任了。”
“哦,我记得按吏部诠选的规定,在同一个品级上连任三任,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援例可以动一动,晋升一级,对吧?”
“是的,大人记得很准确,吏部诠选条例上是有这么一条,我……”
闵鹤元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的情况我知道。古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许大人应算是当今的俊杰,可惜你觉悟得太迟,在这方面的反应不够灵敏。其实咱们官场上就这么回事,就拿吏部诠选规则来说,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具体到某一个人,他可以按规则办,也可以不按规则办,理由多得很。用他们私下开玩笑的话来说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懂吗?”
许啸斗苦笑了一声,懂得了闵鹤元的言外之意。他说:“感谢大人的提示,我尽力而为吧!”
闵鹤元拍拍许啸斗的肩:“这就对了,至于本抚这一边,你放心,等明年秋后你回京述职,本抚一定鼎力举荐!”
许啸斗连忙离座施礼:“有大人这句话,属下就放心了,再吃多大的苦,再受多大的委屈,也是心甘情愿的!”
闵鹤元拦住他:“免礼免礼,你女儿嫁给我……闵府,咱们今后就是亲戚了。自家人嘛,还不处处都照顾一点,谁的胳膊肘子不是朝里弯呢?你说对不对?”
“对对。”
“另外,你上次说的关于减免漕粮征收的话,本抚考虑再三,决定就按你的意思办,在总数字上减少三成,行不行?”
“可以。”
“不过,这三成主要减在上缴给朝廷的数字上,浮收部分表示点意思就行。你把上次那个奏折重写一下。”
“属下明白。”
“盂城漕粮按七成的比例征收上缴,估计困难不会太大了吧?”
“要说困难总是有的,只是压力稍微减轻点而已。”
“什么时候可以启运?”
“听驿站岳天昊说,他们的漕船已经全部到位,估计本月月底前可以正式启运!”
闵鹤元点点头:“好,很好。岳天昊最近跟你的关系协调不协调?那小子好像有点不识时务?”
“青年人嘛,在仕途上还缺少历练,不够成熟,总有点心高气傲的,其实他做事还是蛮实在的,待人也还诚恳。”
闵鹤元笑道:“看来你们最近配合得不错,否则,你不会替他说话!”
许啸斗没有开口,他心想,这老家伙利害,他能够锣鼓听声,说话听音,一下子就能点出要害。今后在他面前说话,千万要慎重再慎重,不能留下话柄儿让他捏着。
闵鹤元的猜测不错,许啸斗近一段时期对岳天昊的看法确实大有变化,特别是共同搞了祈雨庙会的活动以后。他也知道,他的这种变化有一大半是受女儿许如兰的影响。自从听女儿说她心中已另有所爱,他就猜测,这“所爱”十有**指的是岳天昊,因为在许如兰周围所接触的青年男子中,除了岳天昊,没有第二个人。
许如兰与张柳儿是同龄,只不过生日比张柳儿大一个多月。
张柳儿的问题解决后,他下一步就要集中精力解决女儿的婚姻问题,只要女儿嫁了人,成了有夫之妇,闵鹤元即使识破“移花接木”之计,也徒唤奈何了。
许啸斗正想着,闵鹤元说道:“令瑷的婚期就定在本月二十六日,你看怎样?一切程序事务等,我已交待了沈不佥,由他去操办,你那里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去找他!”
许啸斗算了算,离二十六日还有四天,时间上够紧的了,因为除了准备嫁妆,按风俗,一桩明媒正娶的完美婚姻还有许多必备的程序得履行。他想提出异议,把婚期推迟到下个月的初六或十六,这样,所有的时间就充裕得多,各项程序也可从容进行了。可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提,一者闵鹤元既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所谓“你看怎样?”也不过是礼节性的过场话而已,如果提出异议,肯定会引起他的不快。二者先认义女,然后又把这义女像送礼物一样送到闵府,以换来自己的个人利益,毕竟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时间上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夜长则梦多。
只要张柳儿进了闵府,和闵鹤元的儿子拜过堂、进了洞房,一切都已生米煮成熟饭后,再有什么意外也就不怕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闵鹤元破天荒第一次留许啸斗在巡抚府中吃了饭。
对此,许啸斗很感激。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待遇、一种荣幸,更是一种信号,这预示着他今后的仕途将是一帆风顺的。
回到孟城以后,他也把具体操办张柳儿婚事的任务交给了谭师爷。因为关于张柳儿的事,谭师爷自始至终都是策划者、参与者。
按婚俗,一桩完美的婚姻,要经过“合媒”、“上花轿”、“圆富贵”、“拜高堂”、“祝酒”、“送房”六道程序。
所谓“合媒”,就是由媒人来往于男女两家之间说合,合媒者共需九人,也就是通常说的“三媒六证”。当然,一般情况下,也毋须个个都到位。
沈不佥与谭师爷约定,他俩一个充当男方媒人,一个充当女方媒人,再找个专门吃这碗饭的王媒婆做个现成媒,这样,沈、谭、王三人就凑足了“三媒”之数。“六证”只要挂个虚名就行。
“三媒六证”工作的第一个成果是形成“红书”,也就是“庚帖子”,“庚帖子”一式两份,男女双方各持一份,上面写着男女双方的年龄、属相、出生日期及时辰等。男家将“庚帖子”送到女家时,带送一条用红丝线扎了活结的长糕,寓意为高升再高升,内附事前已谈妥的“彩礼钱”。
四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正日子二十六这天算是进入第二个程序:上花轿。
“上花轿”又分为“候轿”、“量轿”、“抱轿”、“哭轿”四个阶段。
二十六日一大早,蒋氏就派人请来一个儿孙满堂、四代同堂的“福奶奶”,让她来给新娘子张柳儿梳妆打扮。
福奶奶先用两根很结实的棉线为张柳儿绞去脸上的汗毛,俗称“绞脸”,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更便于擦粉搽胭脂,使新娘子化妆得更光鲜、更美丽;二是表示从这天以后,新娘子将告别她的少女时代,成为人妻了。
福奶奶为张柳儿绞完脸,在秋雯的协助下,开始为张柳儿梳发“做头”。
她一边梳一边轻轻唱道:
手拿桃木梳呀,
对镜细梳头呀,
扬州城买来的搽脸粉,
苏州府打来的桂花油。
左一梳呀右一梳,
花轿未到心晃悠,
今日梳头不为别,
只为那个好时候。
秋雯在旁边听了,不觉问道:“福奶奶,这是你自己编的歌吧,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别人唱过呢?”
“好听吗?”
“好听。”
福奶奶笑道:“傻丫头,这是喜歌,是专门在新娘子出门前梳头时唱的,你平时怎么能听到呢?到你哪一天出门时,找我老婆子来梳头,我也给你唱!”
秋雯羞红了脸,笑骂道:“我呀,早着呢,恐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
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张柳儿插嘴:“秋雯,你怎么这样跟福奶奶说话?”
谁知福奶奶并不生气,她仍然喜嘻嘻的:“不要紧不要紧,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的。秋雯啊,我只是担心你这么利害,嘴上不饶人,会找不到婆家的!”
这一老一少嘴上说着、笑着、闹着,手上并没有闲,反而增添了一种欢乐的气氛。不一会儿,张柳儿便做好了“头”,化好了妆,将那新娘的衣服一穿,脱胎换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秋雯向后退了几步,盯着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拍手笑道:“柳儿小姐,你真是太美了,怪不得人家说,女人做新娘的这一天最美!”
化好妆,等待男方花轿前来的这个阶段叫“候轿”。
她们正说笑着,外面传来热烈而喜庆的鞭炮声和唢呐声——闵府的花轿到了。
轿伕中那个领头的放下轿杠,大步向许宅大门口走来,到门口后再折转身向轿子跨了十六步,点点头,招呼其他轿伕们将花轿停放在他站立的地方,这就叫“量轿”。了解这风俗的人都知道,花轿停下的位置有讲究,一般分三个档次,以领头轿伕的踱步为计量,普通人家是六步,中等人家是十二步,大户人家才是十六步。而女家开给轿伕们的“喜钱”也是与步数的多寡密切相连的,步数越多,“喜钱”也越多。
张柳儿现在是许啸斗的干女儿,事前也跟张山说好了,一切按许府千金的规格出嫁。许啸斗身为六品知州,当然算是大户人家,所以那轿伕头儿跨了十六步。
轿子停下后,轿伕头儿从空轿子里抱出一大卷红地毯,这红地毯有六尺宽,从轿子脚下铺起,一直辅到许宅大门口的台阶之上。
这时,有专门的人又连放十六个“通天响”炮仗,炮仗放完后,许府大门洞开,穿戴整齐的张柳儿由福奶奶和充当伴娘的秋雯搀扶着,脱了鞋子,站到红地毯上等候“抱轿”。“抱轿”所蕴含的意思是女儿出嫁,不能带娘家的泥土走。“抱轿”者按规定应该是新娘的哥哥或弟弟。
但是,张山没有儿子,许啸斗也没有。
即使按传统的习俗降一格要求,请新娘的堂兄弟或表兄弟来抱也没有。
在事先已考虑到这个问题,依许啸斗的意思,这一程序就免了,但福奶奶说不行,这一程序少不得,宁可变通也不能免。福奶奶是这方面的行家和权威,她的话得听。但如果找一个与新娘子毫无关系的男青年来抱,限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拘囿,也不行。还是谭师爷脑子活,他想到了袁守成。
袁守成虽然出了问题后按有关规定只能在盂城的范围内活动,并由驿丞岳天昊负责监管,等候处理,但此刻人身自由还是有的。而且,他毕竟曾是张柳儿的未婚夫,不属于“毫无关系的青年男子”,让他充当一回抱轿的人,既可以使整个程序完美无缺,又算是给袁守成一个精神上的安慰。

确定这一方案前,谭师爷征求了三个人的意见。
第一个自然是许啸斗。
许啸斗认为无可无不可,张柳儿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让张柳儿代替自已的女儿许如兰顺顺当当地嫁到闵府去,至于由谁来抱,他并不关心。他的态度等于是默认,是让谭师爷看着办。
第二个是袁守成。
袁守成在退掉张柳儿的“庚帖子”后曾有过后悔,但后悔已晚,婚姻毕竟不是上街去买青菜萝卜,一会儿要,一会儿又不要。而且他现在像拴在许府树上的一只羊,只能让许府牵来牵去,因为他希望许啸斗能拉他一把。所以他承揽了这个特殊的任务。
第三个是张柳儿。
张柳儿自和袁守成定婚以后,袁守成出于一种男人的本能,曾趁她家中没人的时候,多次对她动手动脚,甚至提出要和她“那个”,但都被她理智而巧妙地挡开了。她曾对他说:“在进入洞房之前,这一切都不行!”言外之意很清楚,就是到正式结婚那一天,她可以让他随意摆布。
但是“那一天”已经永远不会有了。尽管双方拆台散伙,是袁守成主动退的亲,但从心理上来说,张柳儿在不长的时间里又另嫁他人,总觉得又有点儿对不住袁守成,想给他一些补偿,而“抱轿”就是一个极好的也是最后的补偿机会。所以当谭师爷征询她意见时,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现在,袁守成就站在许宅大门口的台阶旁,打扮一新的张柳儿就站在他的不远处。
袁守成今天虽然穿得很光鲜,但神情却显得很萎顿,心情很复杂。
虽然他当时答应了谭师爷,但事到临头了,他既想来,又不想来。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柳儿了,他想她,他真正体验到了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他知道,现在去见张柳儿跟过去绝对是两码事。过去见到张柳儿,他心中是甜蜜的,是满足的;现在面对张柳儿,他心中则是痛苦的,是失落的。
所以,当司仪高声叫道:“抱——轿——”时,他几乎浑身一颤,就像听到宣判自己是死刑时一样,如果不是站在旁边的岳天昊的提醒,他还会愣在那里。
岳天昊自然理解袁守成此时的心情,当他们商量由袁守成来充当“抱轿者”时,他曾反对过,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他实在提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
此时,他小声道:“守成,振作一些,该你上了!”
袁守成点点头,向台阶上跨了两步,来到新娘张柳儿面前,小声道:“柳儿,你好,我抱你上轿吧!”声音柔柔的、颤颤的!
他蹲下身,一把抱住张柳儿的双腿,然后站起来。张柳儿伏在他的肩上,两臂搂着他的脖子。
呵,这是一个多么柔软、温热而又美妙的身体啊!过去,他曾经无数次地想搂过,想抱过,白天想,晚上更想。
可惜因为张柳儿不愿意,他一次也没有搂过,一次也没有抱过。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和她的心几乎就贴在一起,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觉得到她那高耸而丰满的**的弹性,能感觉得到她的怦怦的心跳。
真正是“温香软玉抱满怀”呀!
这样美妙的身体本来应是属于自己的,可现在却由他亲手抱到别人来迎娶她的花轿上去!这哪里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哪里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这简直是一种残酷的精神上的折磨!是一种无情的心理上的打击!
有那么一瞬间,他曾经想抱着她逃离现场,逃到张家那由他亲手搭建好的两间小屋去,那小屋虽小、虽简陋,却是他与她的爱巢,他们自己的家!他甚至想抱着她逃离盂城,回到自己的老家河南去,那儿虽然贫穷,虽然荒凉,只要身边有她,他就会感到幸福,感到温馨!
但是,张柳儿会跟他走么?张柳儿会耐得住贫寒,受得了荒凉么?他知道她不会。他跟她交往的时间虽然不长,相知不算太深,但从她的一些只言片语中知道,她受够了贫寒,向往着富裕。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要改变境遇得靠自己的努力奋斗,女人要改变境遇则是靠婚姻,所以民间才有那句“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的俗语。
而且,闵府这一关他也过不了。如果把闵鹤元比作一只大象,他袁守成只是大象脚下随时会被碾死的一只小臭虫;如果把闵府比作一棵参天大树,他袁守成只不过是一只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蚍蜉!
小臭虫逃不脱大象的淫威!
小蚍蜉岂能与参天大树相较量?
所以他那抱着张柳儿逃离现场的想法只是像火星一样,闪了一闪就熄灭了。
幻想总是美妙的,而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就在袁守成的思想开小差的时候,张柳儿在他耳边说话了:“守成哥,谢谢你来送我。我对不起你,你把我抱紧一些,再紧些!”语调竟有些哽咽。
袁守成腾出一只手,托住她的腰,他们抱得更紧了。
从台阶到花轿只有十六步,袁守成此时恨不得那十六步变成一百六十步,一千六百步甚至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但是尽管袁守成走得很慢很慢,那十六步距离还是走完了,花轿还是到了,随轿而来的闵府丫环已经掀起了轿帘。
袁守成不得不放下张柳儿。
就在他弯腰把张柳儿放进轿里,让她坐下的时候,张柳儿双手一把抱住他的头,把自己的樱唇紧紧贴在他的唇上,这一吻虽是热烈的充满**的,却又是仓促而又匆忙的,因为时间不允许他俩有任何缠绵。张柳儿道:“守成哥,忘掉我,将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袁守成拚命忍住就要滚落的泪,点了点头:“你也多保重!”
这时,干娘蒋氏走了过来,她为张柳儿整了整红盖头,叮嘱道:“柳儿,从今天起你就是闵家的人了,到人家做媳妇跟在家做姑娘不同,得处处小心在意,不要任着自己的性子来,要服侍好丈夫,孝敬好公婆,还要处理好与亲戚们的关系,想干娘了,就回家来看看……”
张柳儿自小就死了母亲,与蒋氏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真切地享受到了母爱。刚才与袁守成告别时看到他眼中滚动的泪花,她就想哭,这时听到蒋氏的这番话,想到将去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里生活,去与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过日子,想到年老体衰又重病在身的父亲无人照顾,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竟如断线的珍珠,哗哗地直往下掉。
恰巧,这时的司仪喊道:“哭——轿——”
按照这个礼仪,有现成的哭轿唱词,福奶奶昨天曾教过她几遍。那唱词是:
山上的花哟山下的藤,
女儿是花,娘是根。
一家衣禄多丰足,
富贵荣华事事成。
爹娘养儿十八载,
视女如珠情义深。
女儿临行多祷祝,
爹娘福寿多康安!
张柳儿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早将那哭轿的唱词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单纯的抽泣着,流着泪。
“哭轿”仪式结束后,随着一阵鞭炮声,司仪高叫“起——轿——”迎亲的队伍便正式出发了。
这迎亲的队伍由四部分组成。
最前面的是嫁妆队。嫁妆队伍的人数一般根据女方陪嫁的多少而定,但人数一般成双。张柳儿的嫁妆队共有十二人,每两人一组,前后分六排,分别抬着箱柜、被褥、盆桶、妆箧、四季衣物等,这些嫁妆里有的还放着许多吉祥物,比如被褥、衣物、妆箧里夹着红纸剪的“双喜”、“喜鹊登梅”、“麒麟送子”等,箱柜、盆桶里则放着蜜枣、花生、桂圆、瓜籽,用其谐音象征着早(蜜枣)生(花生)贵(桂圆)子(瓜籽)。
嫁妆队后面是四个轿伕抬着的花轿,两边跟着福奶奶和伴娘以及丫环。
花轿后面是男方来迎亲的代表和女方送亲的代表。按常规,迎亲的首席代表应该是新郎官,不知为什么新郎官却没有到场,据沈不佥解释,新郎官微有小恙,不能出来吹风,由他来代表了。
最后面押阵的是唢呐喜庆队。四个吹唢呐的,两个放鞭炮的,从轿子抬上肩的那一刻起,要走一路吹一路,走一路放一路。轿子上船后唢呐和鞭炮可以暂停,船到江宁,轿子上岸后再重新开始,一直要吹到、放到江宁的闵府,完成第二道程序。
第三道程序是“圆富贵”。
按照风俗,花轿到达男方家后,新娘子应由新郎官从轿中抱出,一直抱进新房内坐在床沿上。因为“新郎官微有小恙,不能出屋吹风”,也就变通一下,由“搀新婆”将张柳儿搀出轿,再送进新房。
新房里布置得异常华丽,一派浓郁的喜气。
房内摆有一张“富贵桌”,桌上放有“富贵盘”,盘里面盛着两条煮得通红的鲢鱼,意喻“年年有余”。
“富贵盘”旁边并排放着两只刻有龙凤图案的“富贵碗”。一只碗里则装满金黄色的小麦,一只碗里装满雪白的大米。金黄色的小麦象征“金”,白色的大米象征“银”,两只碗的碗底都刻有“长命百岁”的篆字,碗上分别搁着一双筷子,象征“快快生子”。
搀新婆将张柳儿搀至床沿,让她坐下。此时,由闵府邀请的乐师开始在房门外与房门内的搀新婆说起吉祥祝福语。
乐师朗诵——
龙门开,凤门开,
花烛双双取出来。
左边一盏龙戏水,
右边一盏凤凰台。
金童玉女来引路,
快把新娘请出来。
搀新婆应道——
全狮头,银虎尾,
两炷清香点富贵。
左边一炷狮滚球,
右边一炷虎生威。
月里嫦娥下凡来,
门当户对鸳鸯配。
答完以后,搀新婆便打开新房的门,搀出张柳儿。至此,开始转入第四道程序。
第四道程序叫“拜高堂”。
所谓“拜高堂”就是拜新郎官的父母,虽然闵鹤元的原配夫人不在江宁,但身边有四姨太崔闭月相伴,俩人接受一对新人的跪拜也是可以的。但不知为什么闵鹤元摆摆手说:“免了免了!”
司仪道:“那就对着客厅中间的‘天地君亲师’拜一拜吧!”
头上顶着红盖头的张柳儿只好被搀新婆搀着向客厅中间的“天地君亲师”行跪拜礼。与此同时,乐师又高声朗诵——
红烛闪闪好风光,
新人双双拜高堂。
日日孝敬爹和妈,
福禄寿喜万年长。
乐师朗诵完,沈不佥则从客厅中间的“老爷柜”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四个红包,两个小的递给乐师和搀新婆,两个大的则塞到张柳儿手里,以取吉利。
拜完高堂就进入第五道程序——“祝酒”了。
客厅外面的大院子里早已搭好了敞篷,横竖成行地摆了几十张桌子,前来贺喜的人们已经各就各位,只等新人前来祝酒了。
在紧靠客厅廊沿下的中间有两张桌子是主桌,其中右边上首的叫“会亲桌”,是男女双方父母及主要亲戚代表坐的,左边下首的叫“龙凤桌”,是新郎新娘、媒人、搀新婆、伴娘等坐的。不知为什么,闵鹤元并没有跟“亲家”许啸斗同坐一桌,而是喜气洋洋地坐在“龙凤桌”上。
许啸斗从早上花轿登门没有看到闵鹤元的儿子闵国桢起就有点疑疑惑惑,弄不懂闵鹤元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戏,现在见闵鹤元又与张柳儿坐到了一桌,心里的疑惑更大:难道这家伙娶媳是假纳妾是真?还亏得我许某人采用了“移花接木”法,要不然女儿就惨了,凭如兰那刚烈的个性,一旦明白事情的真相,非出人命不可!
他本来想招手让沈不佥过来问一问,但又忍住了:有些事情该装糊涂时就得装糊涂!这也是明哲保身的法宝之一。
开席了,司仪高叫:“新人祝酒——”
按风俗,新人祝酒时,遇到亲戚长辈要称呼,然后亲戚长辈送给新娘子一个“红封子”算是见面礼。但是张柳儿对男方的亲戚长辈一个也不认识,她正在为难,身旁的闵鹤元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她说:“跟我走!”
张柳儿愣了愣,只好拿起酒杯跟在闵鹤元的后面,一桌一桌挨着敬过去。奇怪的是来吃酒的却没有什么亲戚,都是各地的大小官员。闵鹤元一边敬酒,一边介绍:“这是××县的张大人,这是××县的王大人,这是××县的周大人……”张柳儿跟在一边则鹦鹉学舌般地叫着张大人、王大人、周大人……,自然,在叫着的同时也一个一个地接过他们递过来的“见面礼”。
为了凑热闹,烘托气氛,两位乐师也跟着他们,一会儿用唢呐吹个小曲儿,一会儿唱几句,唱词大都是调侃式的——
八仙桌子四角方,
山珍海味摆中央。
新郎喝了杜康酒呀,
脸上红来心儿慌,
只盼早点儿入洞房。
新郎官用手拉新娘,
新娘却低头不声张。
纤手端茶嘴边送呀,
刚喝一口就打呛,
羞得脸红没处藏。
这项程序将一直延续到整个酒宴结束。
酒宴结束后,婚礼则进入最后一个程序——送房。
送房是由搀新婆在前,新郎新娘在中间,后面是司仪,再后面跟着的则是看热闹的亲戚朋友。
由于新郎缺席,所以搀新婆直接搀着张柳儿,司仪手提一个红灯笼跟在旁边一边照着脚下的路,一边根据地点说着吉利话。
走到大门口,司仪朗诵道——
手举灯笼亮四方,
一对银狮蹲两旁。
赤金大门乌金槛,
脚踩元宝进厅堂。
来到房门口时,司仪朗诵道——
左脚里来右脚外,
宝石珠帘两分开,
一代金鸡声声啼,
龙凤双双进房来。
搀新婆将张柳儿送到大床边坐下时,司仪又朗诵道——
金丝玉帐象牙床,
绣花枕头两头藏,
龙凤锦被三尺高,
儿孙满堂福寿长。
这时外面乐声、鞭炮声大作,司仪高叫“关——状——元——门——了——”
搀新婆走出门,反手将门关上,婚礼的所有程序便结束了。
至此,张柳儿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心里却乐不起来。看着“富贵桌”上那一对燃烧着的红腊烛,她竟情不自情地叹了口气,感到分外的惆怅和寂寞。
她到现在也没有见到新郎的面,虽然沈管家一开始就声明:新郎偶染小恙,不便于参加婚礼。但这时候客走人散,你也该露面呀,总不至于让我一个人独宿新房吧。要知道,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可是人生最幸福、最应珍惜,也最值得回忆的时刻呀!
她注视着那流泪的红烛,一阵倦意涌了上来——这一天,她像木偶人一样,顶着一块红布,被人牵来牵去,她太疲劳了。加之晚宴上逐桌敬酒的原因,她感到头昏昏的。
渐渐地,她竟和衣睡倒在新床上。
不知什么时候,袁守成走了进来。
她一愣,赶忙问:“守成哥,你怎么到这儿来?”
袁守成笑道:“今天是我和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能进来,谁能进来?”
她抬头打量四周,不错,是他们新搭建的小屋。
袁守成一边脱衣服,一边凑上来吻吻她,说:“柳儿,你今天该不会拒绝我了吧!”
她想到以前曾说过的:“不行,在正式结婚之前,这一切都不行!”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因为今天正式结婚了,她该履行她做妻子的义务了。
袁守成一改往日的斯文,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他三下五除二地剥掉她的衣服,扑到她身上,又是吻又是摸,硬硬的胡茬子扎得她的嘴唇火辣辣的疼。
她想推开他,可他却把她压得更实,搂得更紧了。她说:“守成哥,你轻些!”
可袁守成却再也不说话,只是贪婪而专心致志地吻着、摸着、探索着。
对他这种毫不怜香惜玉的鲁莽,她很反感。她觉得袁守成好像变了个人,他不应当是这样的。以前她与他在一起,他是多么温柔、多么善解人意,多么在乎她。她冷了,热了,他处处注意关心她、体贴她、呵护她,从来没有违背过她的意愿。
可现在……
唉!难道男人这时候都是这样的么?
也许是袁守成的亲吻和抚摸激发了她,也许是她自己的一种生理本能,她只感到浑身燥热,嘴唇和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她情不自禁地也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她的这一行动显然鼓励了他,他的神情更激奋,动作更凶猛。突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下面传来,她“啊”一声惨叫,随即一口咬住了袁守成的肩膀。
大概咬得太重了,袁守成抬起上半身,猛地把她一推,骂道:“你他娘的竟敢咬我?”一边骂一边还扬起右手,左右开弓打了她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像两声惊雷使她从意乱情迷中一下子警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向上望去,红红的烛光虽然摇曳不定,但人的脸还是看得清楚的:骑在自己身上仍然动作不已的哪里是什么袁守成?更不是新郎、闵府大少爷闵国桢,而是自己的公公闵鹤元!
这一惊让她冷汗直冒!
她以为还在梦中,但闵鹤元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就在耳边,是那么真切!他那因运动而红胀变形的面孔就在眼前,是那么丑陋!
她猛地推开身上的闵鹤元,厉声喝道:“怎么会是你?”
闵鹤元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阴恻恻地笑道:“为什么不会是我?你嫁的就是我嘛!”
张柳儿拉过一件衣服,遮住自己的胸脯,骂道:“你,你,你不是人,你胡说!”
闵鹤元道:“我胡说?你是我娶的第五房姨太太!本巡抚从来说话都是一言九鼎,怎么会胡说?来吧,小宝贝,小美人,你刚才让我舒服死了,我还没有尽兴呢!”
说罢,闵鹤元一个饿虎扑食,重新搂住了张柳儿,扯开了她身上遮挡的衣服,贪婪地抚摸起来。
张柳儿拼命挣扎,哪里挣扎得动?但却让闵鹤元不能顺利地再次入港。
闵鹤元道:“不管怎么样,你和我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你又何苦要这样做无效的挣扎呢!你还是乖乖地顺从吧,老爷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罢用力分开她双腿,重新又压了上去。
张柳儿被他压得定定的,浑身已没劲再做挣扎。想想他的话也对,生米早已煮成熟饭,就是今天不服从,明天呢?后天呢?凭他的权力,不要说是自己那卧病在床的老实巴交的父亲,就是身为知州的干爹许啸斗又能徒唤奈何?
她这时只是心理上、感情上的不平衡,所以当闵鹤元再次亢奋,再次强行进入的时候,她没有再扭动,只是扭过脸、闭上眼,内心深处努力想象着,进入自己身体的是应该让他进入的袁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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