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斯文唐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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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唐的烦恼
斯德哥尔摩市中心附近的王后街,又窄又长,整天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在这个地方开个办事处自然是非常方便,特别对一个私人侦探来说更是如此。这样,他就可以每天置身于所发生的事件的中心。因此你在某个夏天的夜晚,漫步于王后街上,并在一个大门上发现一块写着《吐·斯文唐,开业私人侦探》的招牌时,你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斯文唐个子虽然不高,但仪表非凡。这会儿他正坐在写字台前用手捋着胡子沉思,但心里颇有些不快。他鼻子又高又大,双目炯炯有神,神情颇像一只老鹰,要是你能想象出一只长着胡子的老鹰的话。看上去,他确实有点儿闷闷不乐。
他头脑机敏,行动果敢,极愿意承办危险的案子。很可能,他就是全国最能干最有本领的私人侦探,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从来没接受过什么委托任务。要是有人来按门铃,几乎总是前来推销鞋带一类商品的小贩,从来没有人找斯文唐,要让他去跟踪一个嫌疑犯,或者帮助寻找上星期五丢失了的某条贵重项链等。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的聪明才干。这件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
你说气人不?
人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小缺点或缺陷。斯文唐一人有两个。首先,他不会说斯吐莱·斯文松,这是他原来的名字。他说起来就变成了吐莱·斯文唐。所以他后来干脆改叫这个名字。他还不会说赛姆拉,听起来他说的是泰姆拉。当他说手枪时,别人听起来特像酥糖。所以,也用不着否认,斯文唐有点吞音或口吃。
其次,尽管他从来无案可办,但给别人的印象却恰恰相反,你说怪不怪。如果有人到他办公室去,来访者肯定以为斯文唐承担了许多危险的案子。电话声接连不断。一会儿,斯文唐在电话里说:“哈哈!你们干得不错,但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请记住这点,小伙子们!”一会儿来访者又吃惊地听到斯文唐这样讲,“跟踪他到里约热内卢。。要与巴西警方合作!
再会!”听起来是有点儿怪。客人们自然不知道,电话都是斯文唐的秘书从隔壁打来的。她从上司那里得到过严厉的指示:一旦有人来访,就要不停地打来电话。
办公室是个套间,外边房间里坐着他的秘书杨松小姐。她是一个忠诚可靠、头发灰白的中年妇女。这会儿她正忙着织一只锅把套,为她妹妹准备命名日礼物。因此,当电话铃响起时,她有点儿不耐烦。电话是她的上司吐莱·斯文唐从隔壁打来的。
“对,杨松小姐,”他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每人来个泰姆拉吧,请你给罗拉小吃店打个电话,订两个。

赛姆拉①是私人侦探斯文唐最为推崇的美味小吃。他要是高兴了,肯定要买个赛姆拉庆祝一下;他若是情绪不高,也要来个赛姆拉,好刺激一下情绪。

赛姆拉是瑞典的一种著名小吃,是在新烤的小圆面包中间夹上一层奶油和少量杏仁渣做成的,面包顶上通常还喷有糖霜。斯文唐口吃,将赛姆拉说成泰姆拉。
罗拉又是全市唯一的四季不断地供应赛姆拉的小吃店。
“夹满奶油的?”杨松小姐问。
“当然了。夹得满满的,我们暂时还得记账。”
罗拉店的赛姆拉很快就送到了。做得还真不错,圆面包烤得略带棕黄色,个头不大不小,火侯恰到好处,中间夹满奶油,都挤到面包外边来了。斯文唐心情不佳,这样一个赛姆拉来得正是时候。
私人侦探斯文唐取下脸上的假胡子,把它放在写字台上,并开始吃赛姆拉。
[b]越桔镇上“公牛”横行[/b]
在瑞典王国遥远的南方有个名叫越桔的小镇,地方不大,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镇上只有一条街,也不长,却被叫做大街。街上最大最好的房子自然被做为大旅馆。
这会儿是夏天,在炎炎烈日下,镇上到处都有些懒洋洋的样子。在镇中那个小小的三角形公园中,有几个游人稀稀落落地坐在树荫下赏花,但大街上空无一人。在仲夏山脚下的镇边上,有一座漂亮的桔黄色的别墅,房外恻还建有用玻璃装修成的游廊。这是佛莱德里克家园。庭院里一条弯弯曲曲的碎沙铺成的小路隐约可见,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环境非常漂亮。
在这座大房子里住着两个善良而又慈祥的老人,一个叫茜格里德,一个叫佛莱德里卡。这两个亲姐妹已经进入古稀之年,虽然没结过婚,却特别喜欢孩子。人们时常可以看到她们在庭园里散步,观赏花草。她们特别喜欢看指甲花。有时也能看到站在楼上凉台上的她们的白发在微风中飘动着,她们观赏夕阳在仲夏山上徐徐落下的情景。茜格里德和佛莱德里卡一直是好朋友。她们从来不像其他姐妹们那样时常拌嘴。她俩很容易就会意见一致,并总是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但在这世界上她们对一件事无法取得一致,就是关于那支三十年战争①年间骑兵用的短枪的故事。这是一支古老而名贵的短枪,枪柄上镶嵌着贝壳饰物,这会儿正放在楼下大厅里,与许多其他武器挂在一起。她俩都知道这支枪属于她们的祖先佛莱德里克松。但茜格里德小姐认为她们祖先在吕特森战役中使用过它,而佛莱德里卡小姐却同样肯定地说这是她们祖先在贝里滕费尔德战役中缴获的。在别的方面她们的看法却都一致。她们的亲戚朋友都熟知此事,因而他们从来不当着她俩的面谈论这支枪。在大厅窗台上放着一只银杯。人们从大街上就可以看到它,特别是当太阳照到窗台耐更加耀眼夺目。佛莱德里克松家的小姐们的父亲曾经当过建筑
师。当他从事建筑业50周年时,他的207个同事共同捐款想给他买个纪念品。他们合买了这个名贵气派的大银杯,赠他留念。
每年夏天两姐妹总是邀请她们的亲戚——四个小朋友来这里消夏。天空晴朗时,他们在院里凉亭里一起喝草莓汁,阴天下雨时便到楼上玻璃房里吃巧克力和奶油。尽管这季节镇上居民人数不多,镇子因此显得有些沉寂幽静,
但佛莱德里克松家里却生气勃勃,充满着活力。莉萨白、杨、比昂和克里斯蒂娜时而出没在花丛中做各种有趣的游戏,时而挤在山墙根下的绿色大木桶里把它当作一只沉船玩耍。
很快就到了孩子们喝果汁的时间了。今天天气晴朗,他们自然要到外面凉亭里。现在他们在等莉萨白。她去拉松面包房去买糟糕和14个小点心。今天实在太热了,没法生火做饭。对了,还有杨,他在外面找男孩子去踢足球。暑气逼人的天气,待莉萨白买回糕点每人端上一杯果汁时会有多惬意呀!

三十年战争是指1618年至1648年欧洲国家间的一场宗教战争。吕特森战役和贝里滕费尔德战役是两场瑞典军队卷入并取胜的著名战役。
现在莉萨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是该叫杨回家的时候了。但比昂和克里斯蒂娜远远望去,发现莉萨白两手空空,她买来的点心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糖糕呢?
莉萨白既没带回糖糕也没买来点心。她大哭着打开栅门。
“啊呀,亲爱的小莉萨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佛莱德里卡姨姨喊叫着匆忙迎上去。莉萨白嚎啕不止,泪如雨下。
“你身上都弄脏了!”
莉萨白清早穿件佛莱德里卡亲自熨好的洁净的黄色连衣裙,现在这裙子沾满灰尘和泥土,显得又旧又脏。
“你怎么弄的?到哪里去了?”佛莱德里卡吃惊地问。可是莉萨白只是不停地哭,答不出话。
茜格里德姨姨也跑上前,她也像佛莱德里卡那样惊疑万分。
“你是滚着回来的?”比昂问道。当莉萨白稍稍平静一点儿,人们才弄清发生的事情。她确实从拉松面包房买回了糕点,但当她取道回家走在大街上时,却碰到一个陌生人。他向她迎面走来。她看到他两眼盯着她手里的袋子,就向路边靠靠,想从他身边绕过去。他向她咕噜了句什么,使她害怕起来并开始跑。他追上前,使了个脚绊。她摔个大马趴,一下跌到街上最脏的地方。

“这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茜格里德姨姨惊叫着把目光转向佛莱德里卡,而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的两个食品袋都摔在地上,他一下把它们抢到手,”莉萨白现在平静了些,但仍然有点儿抽噎。“他把一块点心一下塞到嘴里,似乎把它整个儿吞进肚里。接着又吃掉一个,并继续不断地吞吃。”
这时佛莱德里卡小姐发火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我说,‘这是我的点心,你放手!”
“那他怎么说?”比昂急切地问。他觉得这事令人既紧张又害怕。他自己在大街上走过许多次,但从来没碰到这种事。
“这个坏蛋!”莉萨白用力忍住抽噎说,“当我告诉他这是我的点心时,他竟说什么‘你请客吧’。一会儿他就把14块点心全部吞了下去,接着他又开始吃糖糕,他两手棒着大啃,就像那仅仅是块三明治。”
“后来,后来他又干什么了?”比昂问道。
“我不太清楚,因为我跑回家了。他在后面叫喊说他阴天还想吃胡椒软糕。”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佛莱德里卡姨姨说。
“他长得什么样子?”茜格里德姨姨问。
“他长得又粗又胖,不是胖,而是又粗又壮。”
“你能仔细地描述一下吗?”
“当然可以。他戴着一顶白帽子,是那种带帽檐的体育帽,你们也知道。
他穿着灰外套,蓝衬衣,块儿那么大,活像头大公牛!”
“这事竟会发生在这里!他是谁呢?”
“他活像头公牛,一头坏公牛。”莉萨白说。她不再抽泣伤心,而是变得愤怒起来。
“嗯,你最好脱下这条裙子,换上那件蓝的。”佛莱德里卡姨姨说。
克里斯蒂娜站在旁边听着,一直沉默不语。“我可不敢再去拉松面包房了”她想。
正在这时杨跑来了,他的腿似乎一瘸一拐的。从远处一望就会发现有点儿不对劲,也确实是这样。他跑近些,人们才看到他右腿在流血。如果你看得再仔细一些,你还能看到在他那沾满尘土的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脸上还留有泪痕。
“你怎么啦?”茜格里德姨姨问。
“唉呀,小宝贝,发生了什么事?”佛莱德里卡姨姨问道。
“我被斯那布咬了。”杨气愤地说。
斯那布是邻居家的狗,特别凶猛,但它一直被主人拴在家里,只能在高高的篱笆墙后狂吠,没法到外面跑动。
“斯那布?你怎么去惹它啦?是它逃出来了?”
“我们在大街上带球。。”
佛莱德里卡姨姨转身悄声问比昂:“他干什么?”
“带球,就是踢球。”比昂解释说。
“我们在大街上带球时,来了个狗熊。。”
“狗熊?”茜格里德姨姨问比昂。
“狗熊,就是一个大个子呗。”比昂不耐烦地说,他急于听杨继续往下讲。
“他对准球猛踢一脚,球一下飞过篱笆墙。这家伙真野,一点儿也不是开玩笑。当然我们都不想进去取球,因为谁也不想让斯那布咬一口,所以我们告诉这个家伙说他得自己进去拿。可是他说他不像以前那么灵活,已经不能翻墙了,因为他一条腿得了风疼病。但他说谁替他进去取球,他愿意送个五十奥尔①的硬币。我们觉得这也挺公平。自然都想挣这五十奥尔。当时斯那布没露面,我们只要悄悄地翻进去,取出球就万事大吉。我们开始抽草棍以决定该由谁去拿,结果我抽到了最长的草棍。所以我极力轻手轻脚地翻过墙去。球在草坪中间,离墙有相当一段距离。但只要斯那布不出来我会轻而易举地干好此事。正当我伸手取球时,那狗熊却突然大吹口哨,又拚命叫喊,结果斯那布闻声而至。正当我翻越篱笆时,斯那布一跃而起,一口咬在我的小腿上。这厄运,我没能逃脱。”
“我从来没听过有这种事。”茜格里德姨姨惊叫着。
“发生在越桔镇地方,真令人难以相信。”佛莱德里卡姨姨也惊呼。
“我回到大街上时,那个坏蛋正嬉皮笑脸地胡说什么因为我没取回球,
他也不能给我五十奥尔。他说他的腿疼已经好些了,因此下次可以自己去取,
说完他就扬长而去。”
“他长得什么样?”茜格里德姨姨问。
“活像头公牛,对不?”比昂急忙问。
“他是不是戴着白帽子,像头公牛。。我是说,他是不是戴着白帽子?”
克里斯蒂娜也急切地问。

瑞典的货币单位。
“不错。”杨答道。
他们谁也不再说话,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里都非常沮丧。
“你们今天都不要再上街了。”佛莱德里卡姨姨对她的四个小亲戚说。
“对!绝对不能出去,除非那个人离开越桔镇。”茜格里德姨姨说,“我在这里住了七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我也没听说过,”佛莱德里卡姨姨附合说,“尽管我在这里已住了七十一年。”
后来,这天大伙儿只好呆在凉亭里,吃点面包干喝杯果汁。这当然赶不上新烤好的点心,更赶不上糖糕,但只要戴白帽的那家伙还在镇上逛游,谁也不敢到大门外面去。
莉萨白、杨、比昂和克里斯蒂娜坐在一块儿,把面包干一块接一块地放在红色果汁里蘸,等它变软些再吃。莉萨白把连衣裙换成件蓝色的,杨腿上打上了绷带。
这时从院门口的信箱里传来一声轻响。
“邮差来了。”比昂喊叫着跑去取信。信封上的收信人栏里写的是“佛莱德里克松家的小姐们。”
“真好笑,”茜格里德姨姨咕噜着拆开信封,“佛莱德里克松家的小姐们,会是谁写的?”两个年迈的白发苍苍的老姐妹把头靠在一起,同时看起信来。她们读道:如果小姐们于本周四能筹措三千克朗①并把它们送给急需此款的笔者,我将非常感
谢。最安全、最省事的办法是把钱装在信封里,并把它放在仲夏山上的那棵大橡树的树洞里,否则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或那个银杯和别的东西会一起悄然消失。
不管怎么说,小姐们应避免让警方参与此事。我觉得那样做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我听说,也确有此事,有的别墅飞上了天。虽然那座房子是红色的,但黄色房子也能上天,那就会大煞风景,也会造成伤亡。小姐们应该做的唯一事情是:最迟于星期四将装有三千克朗的信封放在那棵森林的国王——老橡树的树洞里。
谨对未来表示最良好的祝愿,并希望美好的夏天得以长存。
您们忠诚的朋友
威列姆·歪斯拉
两位善良的白发老人一时没能弄明白所读的信的真实含义。
“银杯。。”茜格里德小姐喃喃地说。
“森林的国王。。?”佛莱德里卡小姐在疑问。
她们再看一遍来信后,开始意识到来信的不祥之兆。当她们轻声读过第三遍时,都感到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
“这封信里讲些什么?”比昂说着咬了一口他的第七块面包干。
“有人想偷伟大的节日卡莱吗?”杨问,孩子们不懂得周年纪念杯的含义,都把这银杯叫做节日卡莱。

瑞典货币单位。
“是公牛来的信吗?”莉萨白惊恐地问。
两位老人同时叹了口气,“你们快喝完果汁,孩子们,”佛莱德里卡姨姨难过的说,“然后,然后最好都上床睡觉。”
“我们去睡觉!?”比昂、莉萨白、克里斯蒂娜和杨惊叫着把手中的面包干丢在果汁盘里,“现在才刚刚下午三点钟!”
“对,”茜格里德姨姨说,“最好你们都上床,你们每人都会得到巧克力糕。”
像往日一样,越桔镇上空太阳高照,这个人们很少听说过的小镇在烈日中依然昏睡不醒。桔黄色别墅院里芍药花盛开,蜜蜂彩蝶在飞舞。尽管天空中像往日一样万里无云,住在这座房子里的两位善良慈祥的老小姐们却感到一块巨大的可怕的乌云正在升起,而且必将把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其阴影之下。[/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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