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打开玉笼飞彩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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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儿哄逗着‘白云儿’,白云儿的嘴角和毛上满是鲜血。月儿听人说,这是在江面抗击金军的那位大将邵青将军的血,是‘白云儿’啄瞎了邵将军的眼睛,才让金军水师顺利渡河。
月儿抚摸着“白云儿”的羽毛,喂着“白云儿”一片片的肉,“白云儿”撒欢似的用头不停蹭着月儿,在同月儿亲昵的邀好。月儿逗着它,将肉扔得高高,“白云儿”就仰了脖子去叼住,然后美美的吃下,似乎也在向月儿炫耀它今天的赫赫战功。月儿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
一位老兵看了奇怪的问月儿:“你怎了?怎么看了海东青在哭呀?是被它一身血吓到吗?”
月儿笑了摇摇头,抱着“白云儿”搂在怀里,哭得更凶。
“帝姬,你不能,快呀!”银钩偷偷提醒,月儿擦了泪,一步一回头的向外走去。
第二天清晨,玉离子起床后被甲准备上阵,却不见了月儿,心想月儿定然是去喂“白云儿”了。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亲兵进来通禀:“小王爷,不好了,‘白云儿’死了!”
“白云儿”果然死了。
玉离子抱着“白云儿”的尸体在风中呆立无语。
金兀术也闻讯赶来,听了士兵的回禀的事情经过,大家都不难断定昨夜逃跑的月儿三人就是杀死“白云儿”的凶手。
金兀术看着儿子抱了“白云儿”的尸体,用脸不停的蹭着白云儿的羽毛,忽然抖手就是一鞭抽到玉离子的背上。
停停骂道:“早对你说不许带那丫头来,你偏是自作主张!如今海东青一死,这出师就不吉利!”
玉离子不答话,金兀术又是一鞭子抽下,玉离子嘴角一阵抽搐。他不知道什么是眼泪,但他能知道什么是哀痛,知道心在揪得难过,知道他最亲密的两个朋友忽然都弃他而去。
月儿和银钩宝帘连夜的逃跑,她们都知道,如果被抓回来,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月儿一路都在哭,一路都在想她亲手药死的“白云儿”。
月儿留了一根“白云儿”的羽毛,“白云儿”是她的朋友,但是却注定是她的敌人。
四处都是逃难的百姓,乱糟糟的如没头的苍蝇,哭喊声抱怨声不绝于耳。
路过一座孤城时,夕阳下死尸遍野,乌鸦乱飞。吓得月儿不敢睁眼睛。
月儿终于领会到“屠城”“杀戮”二词的含义。
月儿同宝帘银钩三人兄弟相称,混在难民中。
三人饥肠辘辘的想尽了一切办法谋生,甚至想过卖身为奴,但战乱中都没如愿。
宝帘和银钩白天就去讨饭,晚上就躲在破庙里避风。天渐渐冷起来,转入了冬季,月儿三人还是单衣。
宝帘病了,而且病得直说胡话。没有钱去看大夫,又是食不裹腹,月儿急得流泪。
银钩忽然提议说:“帝姬,你手里不是有块儿玉佩吗?”
“那是小王爷寄存的。”月儿知道银钩几次动了这块儿玉佩的心思。
“什么小王爷,就是个番狗,宝帘和我这些奴才的命不值钱,可帝姬你不能饿死呀。还有,帝姬你可是要去见九殿下的?这么就饿死在荒郊野外,可怎么对得住皇上和娘娘?我们这些煎熬不都白受了!”银钩说得伤心,开始哭起来。
月色是那么的清冷,仿佛月中的嫦娥姑姑也要过冬天了吧?
月儿在破庙外托腮望着天上的月亮,举着手里的玉佩在月光下仔细端详,那半透明的绿色真是柔和得如月华般的流光溢彩。
“宝帘,宝帘,你怎么了?”银钩的叫嚷声惊得月儿慌忙跑进破庙。
宝帘浑身在抽搐,神志不清的摇着头痛苦的样子。
“宝帘,兄弟,谁让你我命贱的。一小就被爹娘狠心的割了根儿当了太监。在宫里一日三次打,好不容易熬出点眉眼,又被金狗抓去了金邦。想了跟帝姬逃回中原找到康王殿下就能享福了,可就怕你我和帝姬都要饿死了。”
银钩边说边哭,哭得面目都扭曲在一起,嚎啕声难听之极。
月儿也哭了,牵牵银钩的衣襟,银钩甩开她的手说:“帝姬,别管我们这些奴才了,命不好,爹娘不疼,怨谁呢?”
月儿也伤心的哭起来,同银钩就守着奄奄一息的宝帘哭得天昏地暗。
“小王爷,多有得罪了。月儿就将这玉佩暂时的当了,有了钱再来赎回,一定一定!”月儿揉弄着手中玉佩安慰自己说。
第二天,月儿和银钩去城里当玉佩,远远见了个叫“德昌号”的当铺就进了去。月儿踮脚勉强够到那高高的台子,就见店小二慌张的跑进来嚷了:“快落门板!金兵来了,快逃吧。今天打烊了。”
“老板,我们要当玉佩。”月儿怯怯的对柜台里张罗着关门的掌柜说。
“唉,快走吧。从后面走”
话音未落,就听当啷几声砸门的巨响,门板被踢开,一队金兵蜂拥进来,吓得银钩拉了月儿倏的钻进了柜台下的小门里,躲进了柜台里面。
“掌柜的,有见过这枚玉佩吗?”为首的金兵将一张图纸拍到柜台上,“谁见到了重重有赏。”
“没,没见过。这是枚双鱼戏珠吉祥玉佩,可是价值连城的。小店利薄,做不起这大买卖。”
月儿心里一颤,同银钩对望一眼。天哪,不是吧?小王爷追拿她们呢。
金兵骂咧咧的刚走,掌柜的一看到躲进柜台里面的月儿和银钩,气得骂了说:“哪个许你们乱闯的?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吗?你们要典当什么玉佩,快拿来!不是偷的吧?兵荒马乱,小孩子也不学好。”
银钩忙摇手说:“没,没什么玉。”
银钩陪了一脸谄媚的笑:“掌柜的,赏口饭吃吧。”
“原来是两个混吃混喝的花子!”掌柜的骂道,一招手,店小二就过来。

“滚!快滚!不滚大耳刮子煽出去!”小二过来一手拎一个,一把扔了月儿出门,又一脚踢了银钩的**从店面踹到大街上,迎面恰巧一辆马车跑过。
“啊~~~~”月儿惊叫起来,眼见了银钩就要被踩在马蹄下。
“啊,孩子~~~”街上过往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惊叫。
就见驾车的马夫眼明手快的跳上了车辕,大喊一声“驭~~~~”
马忽然前蹄扬起,一侧头落足在银钩的身侧,好悬就踩到了银钩。
“小崽子,哪里混跑,做死呢!”马夫大骂。
“老五,别吓到孩子。也是你赶车太快,不管不顾的横冲直闯,怨不得孩子。”垂了绿纱幔的车里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张令人动容的姣好面容,声音清幽的说:“赏他们几个钱,压惊吧。”
四周传来啧啧赞叹声:“看人家,就是大气。”
“留香楼的名妓柳玉娘,当年颜盖京城的花魁呀。”
“怎么是她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惊魂未定的月儿听到周围议论声声,忽然心砰砰乱跳,仔细的看看车帘缓缓放下时那张绝美的面容,那面容是多么熟悉。也就两三年不见,玉姐姐还是那么美丽。
就在车启动从月儿面前跑过的霎那,月儿冲上去喊着:“玉姐姐,是我,月儿呀。”
车似乎没有听到月儿的喊声,径直向前跑。月儿焦急无奈下,边跑边在后面哭着唱起了那首歌。
我所思兮在太山,
欲往从之梁父艰。
侧身东望涕沾翰。
美人赠我金错刀,
何以报之英琼瑶。
路远莫致倚逍遥,
何为怀忧心烦劳?
~~~
我所思兮在雁门,
欲往从之雪纷纷。
侧身北望涕沾巾。
美人赠我锦绣段~~
车停住了,车帘一掀,里面探出张世人惊艳的面容:翠弯弯的新月眉,樱唇微启,琼瑶玉柱般修挺的鼻儿,粉腮鸦鬓,面若傅粉,葱枝玉手打了帘儿,凝神的望着地上丑陋的月儿。
“你~~是月儿?”
“玉姐姐!”月儿哭喊着扑过来。
这曲《四愁诗》歌,是柳玉娘亲自谱的曲,而这曲她只对一个人弹过。那是在月下,她素手馨香抚琴轻唱。月华如水洒在衣衫上,同时罩着她和康王殿下赵构,当然还有月儿这个小尾巴。
那个风流倜傥又不甘命运的悲情王子,始终是玉娘的牵念。
而这曲高和寡的歌儿自然只有她的赵郎能听懂。于是赵郎为她私自出宫,她曾经为赵郎守身如玉。
直到破城前,小月儿哪里知道每次她九哥带了她去找玉姐姐玩儿,不过是找个出宫的掩护藉口。
宝马香车中,月儿依偎着玉娘不停的讲述这几年的遭遇,那大宋帝姬、娘娘们悲惨的遭遇,那月儿还不甚明白但玉娘已经从形容中听得汗颜的“洗衣院”,都令玉娘动容变色,搂了月儿啜泣。
“柳姑娘,如此冒失的将华福帝姬引去见官家怕出了祸端下官吃罪不起。”月儿拥了香衾入睡,隐隐听到玉姐姐和随行护送的那位嗓音尖尖的康履伯伯谈话。
“若是官家怪罪,玉娘一力承担,不会牵累康公公。”
“柳姑娘,咱家也是为了华福帝姬着想。自打官家坐定了大宝,这来冒充帝姬的女子也不少了,哪个不是稍有不对就被砍了。这位帝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领回一位假帝姬,怕老奴吃板子还罢了,这脑袋上吃饭的活计也要掉了。姑娘,从长计议,不急着一事半刻。官家是放心不下姑娘,这才特潜了老奴接了姑娘去扬州。”
月儿心里一惊,难道这康伯伯不信她是真的月儿帝姬?
“康公公,你是知道的。华福帝姬是韦妃娘娘养大,是官家最爱的小妹。”
“柳姑娘,近来金兵进犯,战事不利,官家心躁神烦,先不要去生出事端了。依老奴看,先将月儿养起来,有了几分鲜活的颜色了,趁个官家心情好的时候,引了她去见,或许能如愿。”
月儿就听玉娘姐姐迟疑片刻说:“玉娘不为难康公公,玉娘待康公公回宫交了差后,再自行向官家禀明。”
扬州初春薄雾萦绕的湖畔,杨柳吐绿,千丝碧发随春风轻舞,轻撩水面微推涟漪縠纹。江南楼台晨雾初开,纱帘漫卷杏花烟雨。
月儿这些天随玉娘姐姐住在一座繁华的所在-排凤阁。
只不过隔了条江,扬州城的风景就于江北灾民遍野、尸骨寒鸦的悲惨情景大相径庭。月儿惊异江南的美景繁华的同时,也欣慰自己能够很快就见到九哥。
清晨,玉娘姐姐推醒熟睡中的月儿:“月儿,今天你九哥会来排凤阁观看蹴鞠赛,你快梳洗好,玉姐姐寻个机会带你去见九哥。”
月儿频频点头,眼里泪光莹莹,情不自禁的用手摸摸腰间母妃亲手为她系上的腰带,耳边响起母妃的叮咛:“月儿,你父皇交给你的那条衣带,你千万个小心不要弄丢呀。人在,衣带在,直到交到你九哥手里的那天。”
“月儿,你一定要按了姐姐的叮嘱,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要去。得了合适的机会,姐姐就来唤你。你九哥如今是九五之尊,不同寻常,有许多的不方便你是不懂的。千万不要顽皮生出祸端。”
只要能回到九哥身边,千百个条件月儿都会答应,就像这些天玉姐姐让她扮作男装装小哑巴,不回答任何人的询问一样,她都可以照做,只要能回到九哥身边。
玉娘姐姐安置了月儿在房中,临走时还不放心的一再叮嘱,步步回头。
月儿心里如揣了只小兔子,噗通乱跳着偷偷探头向门外望。
忽然窗外一阵欢快的喝彩声,月儿好奇的爬到窗边,看着楼下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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