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噬阴井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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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锅,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是人格分裂?”
我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红绢揉成团,扔向不远处的黑暗。颠过来倒过去,冥思苦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换来脑子里的一团浆糊。
小锅从锦囊中探出头,小豆眼随着绢布抛出的弧度转了一圈,拱叭拱叭,锅贴挪出保温袋,微弱的光团缓缓向远处移动。锅贴太小了,它身上的光只能照亮不足半米的距离,柔弱的身影被黑暗吞没,我腾-!地弹起来,想要扑过去抓它,却一阵黑眼晕。。。全身无力的又倒下了。
“小锅,你个傻娃搞什么飞机!一张破布捡了做啥。。。”
锅贴以龟的速度挪了回来,嘴里咁着皱巴巴的绢布,轻轻放到我手边。看着这脾气比我还拗的四不像,我无语到崩溃,明明从出生起就一直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那么小的身体已经消耗到透支,却为了一块莫名其妙的破布动用仅有的体力。
“你这个家伙属狗的吧!见了飞出去的东西就叼,命都不要了。”
我一边生气一边轻手轻脚的把锅贴放进袋子里,揽在胸口。
妈的,这都过了多少天了,别说送饭的了,连个生物都没出现过。不说我体内仅存的业力还能熬多久,可能先饿死在这了。。。
嘭---------!!!!
犹如一记炮击,闷且震撼的巨响,穿透前方的黑暗带着一股气浪朝我们扑面而来。
不仅我被突然而来的声浪惊起,就连昏睡中的小家伙也被震醒了。
“锅贴!别去!!!”
眼看那块害死鸟的破布被回旋气流激起、卷走,锅贴再一次冲了出去。对,是冲了出去,就像饿狼看到了羔羊,小豆眼睁得圆溜溜的。
没有时间去思考前方的黑暗中发生了什么,出现了什么物体,我本能的挣扎起身子,半爬半跑,朝锅贴消失的方向冲去。
血的味道。
刺鼻的血腥味,仿佛一瞬间炸出朵朵艳红,如同六月玫红的夹竹桃,在空气中盛放带有毒气的美丽花儿。
有个人躺在地上,他的身下溢出一股股细小的黑色液体,像炸了锅的水蛇从巢**中蜂拥而出,续而又从四面八方凝聚成一条深黑的巨蟒。他的头发是泥黄色的,汗水使尘土凝结在头发上结成一团一团的,四肢扭曲着,很明显是折断了。身上的衣物在酷刑的折磨下已狼狈不堪,血渍和不明的液体糊在大大小小的伤口上,因巨大的疼痛而微微颤抖。
锅贴贴在那人的手边,正努力张开嘴、仰着脖子去接顺着手指滴落的鲜血。
“别动他,快回来。”我站在锅贴身后,舔了舔嘴唇,轻轻的唤了一句。
它渴了,我也一样。可锅贴还小,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能给它吃什么。何况这人还没死,一息尚存,能被迦刺扔下来的肯定是厉害角色,即使遍体鳞伤仍不可小视。
锅贴停下动作,转身看着我,一脸的沮丧和无辜。
我把锅贴捞回怀中,往墙边走去。必须等待,在双方都不剩几口气的时候,我们必须耐心等待敌人比我们先死。
过了很久,锅贴始终不安分的往那边瞧着,我也有些没耐心了。
应该。。。已经。。。死了吧。。。
我与锅贴对视一眼,两人的身影映在黑石墙面上,目似饿鬼。
走到那人身边,地上汇聚的血流已经凝固,我伸脚碰了碰他,没动静。锅贴早已等不及,含住先前那根手指用力的吮吸起来。
见锅贴喝得那么起劲,我也放开了胆,蹲下去,试图将这人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这里太冷了,而我的体力和业力越来越少,现在我的体温仅仅能维持生命体征,只能靠增加衣物给自己和锅贴更多的温暖。
许是鲜血带来了生机,锅贴竟扑腾起小翅膀,三蹦两跳跃上了尸体的胸口,似是要给我照明。看着小家伙恢复了活力,我微微放松了一些,宠爱的揉了一把。
不期然的一瞥,我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橘红色的,像夏日晴空的余晖,曾经带给我欢乐、温暖和友谊。而今,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光亮,饱含着痛苦与绝望。。。
菊。
我在他的目光中颓然坐倒,瞬间,止不住的锥心之痛从胸腔中迸射而出!
就像那天,梦遗坐在院子里,再也不动了。。。
我伸出颤抖的双臂,失神的,将眼前血肉模糊的瘦弱身躯抱在怀中。
我可以失去很多、承受很多,那是因为我为了身边的人们,我希望自己所承受的足以让他们平安幸福。为什么是菊,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要遭受不幸,为什么前一刻我甚至动了吃掉他的念头。。。他是我的朋友啊!!!
我语无伦次、痛彻心扉,只是紧紧地抱着菊,一遍又一遍的喃呢着“为什么。。。为什么。。。”
“玩命。。。是你吗。。。”
菊的脸紧贴着我的侧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嗯。嗯!”此刻我已经没了语言,只是用力点头。
“你。。。饿。。。吗。。。可以。。。吃。。。了我。。。”
“不,别说话!别说话,我,我可以救你,我一定可以救活你。相信我,什么都别说。。。”
我抓起锅贴塞到衣襟里,伸出右手,盖在菊的眼睛上。
“什么都别想,听我的话,一会放到你嘴边的东西,只管用力吸。无论身体有多疼,你都必须拼劲全力。”
我一边嘱咐菊,一边将左手手腕在里衣上蹭了蹭,然后,狠狠的朝静脉咬去。。。
这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拉瓦那教会我,如果你想拥有别人的能力,就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我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看重自己身体里所流淌的血液,大梵天赐予的金黄色的血液,它能使我的身体在最短的时间内自动愈合伤口,它能让我持有鬼木千年,它是六道众生为之倾尽性命也要盗得的至宝。
它能救菊,我笃信。
冰凉的皮肤触碰到菊的嘴唇,出自本能,他身体一紧头往后偏去。我没有让他得逞,手腕死死贴在他的唇上,压迫着他的头。
“快吸!该死,如果你不想我死,你就快吸!!!”
NND,我现在典型的贫血,痛都痛了,要不快点吸一口,马上就会长好,难不成让我再咬一次!
也许是被我的嘶喊吓到了,菊不再反抗,开始用力吸气。我确信有东西从手腕中流出,淌入了菊的咽喉,虽然很少,但至少保住了菊的性命。菊昏了过去,但呼吸开始平稳起来。
菊昏过去之后,我拽着他的衣服,缓缓的,将他拖到靠墙的地方。整个路程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以至于靠到墙的那一刻,我的四肢疲倦得有些抽搐。
锅贴很安静,它一直紧紧的贴在我的胸口,仿佛在确认每一次心跳。
我隔着衣服,揉了揉它“乖。。。没事的。。。”
没有日月的交替,没有白昼黑夜的区分,菊一直沉睡着,就像刚被扔下来的我那时候一样。可那时的我比菊健康多了,所以醒得也快。
我一直期盼菊能够快一点醒过来,摆脱死神的纠缠,同时,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他。在我被关的这些日子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甚至,在我被抓之前就已经发生了。而我,那时候还躺在泥犁地狱的黄泉路边回忆过去。。。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活在回忆里和活在这口深井中没有区别。
我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菊终于醒了。
他醒来时,我正给锅贴编小辫儿。
看着他那悲喜交错的表情,我尽量摆出轻松的语调,我说“醒了~。咳,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菊,这个~是我的宠儿-锅贴。”
菊恍惚的看着我,没有接话。
我把锅贴塞到他跟前,说“小锅,给菊哥叫一个~”
锅贴呆滞的看着菊,后脑勺隐约浮现出一排黑线。。。
沉寂了很久,菊费力的说出了一句话“为什么。。。要救我。。。”
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为什么我说[如果你不想我死,你就快吸],而你真的就吸了?”
菊说“因为。。。”
我说“因为我们是朋友,你不想我死在你面前,同样,我也不想看到那个活泼的你,在我眼前变得冰冷僵硬。再也不要问这样的傻问题,即使你真的想死,你的生命也不仅仅是对你一个人负责。”
菊有些惊讶,愣了一下,目光飘忽到虚无中,他说“你怎么知道,我那时是真的。。。真的想就这样死了。”
我往墙上靠了靠,呼出一口气“能熄灭生命之光的可以是别人,但是,能熄灭灵魂之光的,只能是我们自己。人间有句古话,人,可以被打败,却不会被打倒。**、物质乃至国家都可以被摧毁,但是人的意志不会消亡,只要他们还活着,还存有信念。即使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他们的眼睛里依旧会流淌出耀眼的光芒。而,你看着我的那一眼,没有任何希望活下去的挣扎,只有求死的决心。”
菊闭上眼,喃喃道“我的决心。。。”
我说“菊,你多大了?”
菊说“嗯?。。。我。。。四千七百岁。”
我说“你活了四千七百多年,我活了一万多年,虽然对于那些老妖怪来说这只不过是他们的零头,但对于那些凡人和牲畜,还有那些不断轮回的魂魄来说,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早就不是了。出于个人的情绪,谁都会有求死的决心,但我们的生命不仅仅是对自己一个人负责的。不是吗?”
菊说“我,并不是为了自己。”
我说“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不是害怕在这里遭受无尽的折磨而选择结束生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你骄傲的说,你是[菊,yaksha-弁天之子]。。。所以,告诉我,告诉我外面发生的事情,你经历的事情,以及可能将要发生的事情。不要一个人背负,不要一个人前行,相信我,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
菊缓缓述说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些事发生在我离开寒冰地狱,去西霍耶尼找迦楼罗,让他带我去善见城之后。但却要从寄生于鬼木,重获肉身的娑竭罗龙王-流魄和一个白发非天去到西霍耶尼说起。
邪眼-娑尼为龙王预言,拿着鬼木的人将出现在须弥山顶的善见城,到那时,就是观音-不眴入轮回之时。
不眴被关在曼荼罗殿-幽暗之门,要打开封印,除了要用鬼木,还要有天后的金身之血。也就是说,那个拿着鬼木的人必须先杀天后,才能用沾了血的妖刀斩开封印。如若预言实现,他不仅杀了摩耶,他还要杀不眴。
这个具有核爆般威力的预言,终究还是传开了,可就在六道沸腾之前,那个拿着鬼木的人消失了。有人说龙王跟那人分道扬镳了,有人说龙王已经把他杀了,在波利耶多林等待下一个契约者。传言很多,目光都集中在几位被害人和天界与阿修罗道的利害关系上。没有人怀疑娑尼的预言的准确性,既然血池中的预言者已经昭示了大梵天神的旨意,那么只要去思考结果之后的事情就可以了。
出乎意料的是,大地之母-KALIMA还在沉睡,地狱道群魔无首,而失踪多年的KALIMA的心腹-迦刺回到了最后的魔都-阿鼻。他拿着象征KALIMA无上权利的琉璃血碗,唤醒了与大地之母一同沉睡的[第十七层]蛆虫地狱、[第十八层]无间地狱的魔军。迦刺开始准备迎接KALIMA的觉醒,还派人去了天界之都-善见城,找寻那个拿着鬼木的人。。。迦刺一系列的安排,都发生在地狱铁人三项大赛那段时间。
更出乎意料的是,就在预言衍生出的各种传言八卦满天飞的时候,作为受害人之一的天后,以及天后的老公、天界的老大-天帝,却相续玩起了失踪。据说,有人在寒冰地狱见到过和天帝很像的人,还有人说在人间的北俱芦洲,看到天帝和一个丑男去温泉旅店开房间。不过这些说辞只是三流小报上的花边炒作,没人相信。
“之后呢?我离开尼尼城去西霍耶尼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菊前面说的事情,大部分我都知道的,只是迦刺这个老狐狸的行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神不知鬼不觉。
菊说“你离开以后,没多久,我随殿下回到[第十六层]铁册地狱的都城-炎火之山。。。”
我说“对,那时候,应该举行你和焰摩的订婚仪式了,你们为了使我更好的接管尼尼城,耽误了两个多月。”
说到这,菊沉默了。
菊说“不仅仅是为了举行仪式,殿下还给陛下带去更加使之欣喜的消息,殿下的哥哥,失踪多年的青翼殿下与我们一起回到了魔都。”

青翼?他说的是九翼么。。。那天晚宴,九翼出现时焰摩确实激动的叫他哥哥。虽然我知道九翼是双性蛇妖,可我一直把九翼当成她,而不是他。原来,九翼不叫九翼,他和我一样隐去了自己的名字。
我本想说,双喜临门,老波罗难得晚年幸福。可接下来的事,却让我哑口无言。。。
长子-青翼的出现,确实令菩提商波罗魔王高兴得老泪纵横。
在菊与焰摩订婚之前,老魔王将王位传给了焰摩,菊的身份从预备太子妃一跃成为了预备皇后。同时,老魔王发函告知鬼王-戈罗,青翼殿下回来了,并邀请他来参加新国王的订婚典礼。
大家的生活似乎变得美好起来,地狱道与饿鬼道紧张尴尬的关系也即将得到真正的改善,甚至鬼王-戈罗还表示,如果青翼殿下不愿意远嫁饿鬼道,他也不再勉强。
暴风雨来临之前,无情的大海往往宁静得令人沉醉。这句不知从何时何处起源的老话,它不是一句警言,是地地道道的诅咒!
恶魔之恶,在于它将看似最美丽丰润的希望的果实,挂在你垂手可得的枝头,你全神贯注、拼劲全力跃起来抓住果实,满脑子都在准备好好安享这颗幸福之果,可最终抓到手中打开一看,却是恶魔腐烂的眼珠。
夏娃是属于亚当的、苹果是恶魔制造的,他们都是属于上帝的。[第十六层]铁册地狱是菩提商波罗魔王的,整个地狱道,是大地之母-KALIMA的。
出于交易的公平原则,KALIMA如约定的沉睡了,但她留下了代表权利的信物和她的心腹-迦刺。
当迦刺手持血碗出现在炎火之山时,盛大热闹的订婚仪式还在有条不紊的筹备中,幸福的苹果开始剥落光鲜亮丽的表皮,露出了它丑恶的内心。
迦刺将KALIMA的旨意放在菩提商波罗魔王面前,没得商量,不能拒绝的命令---为了迎接夜叉王的复活,KALIMA要菩提商波罗魔王献出他的长子-青翼,举行盛大的活祭仪式,取体内的万年精魄-[青脂]。
说含蓄点,叫[取],说白了就是开膛破肚、活生生的挖出来。不仅仅是魔族,远古时期的人类大部分也信仰活祭的能量比其他的祭祀更为强大,更能显示自己侍奉主神的虔诚。
妻亡子散多年,好不容易等到牵挂千年的儿子回来了,自己退休准备享福了,居然要他将这个颠沛流离多年的孩子双手奉给更大的统治者,活取青胆。。。菩提商波罗魔王没有答应。
老魔王不仅没有答应,还在迦刺面前自刎了。
是的,我的封地是你给的,我的子孙、臣民,包括我自己都是属于你的。我侍奉了你很多年,为你,为你的儿子,为我的臣民,我曾经不惜一切,甚至打到天界,打到我的部族几乎全葬在那里,远离故乡的陌生地方。我已经老了,已经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热血豪情,多年的征战也曾让我思考,思考地狱和天堂是否一定要是对立的双方。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是我们的王,你也是与大地同岁的最古老的女神,但我想,你并不是每一次都是对的。
这一次,我无法遵从你的旨意。
同时,我也不能再活下去。如果我还活着,我将成为焰摩的包袱,无论是你所谓的道义还是焰摩对我的尊爱之情。
KALIMA,我也有个好儿子,他比起当年的我更加出色。我做不到的,他可以做到。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梦想,那个在我脑海中仅仅闪烁了一次的疑问,在他心中长成了苍翠挺拔的峰林。
菩提商波罗魔王自刎之后,新一代的魔王-焰摩宣布:[第十六层]铁册地狱脱离KALIMA统治,并与饿鬼道结为同盟。
焰摩造反了。
和当年的流魄不同,焰摩想与其他五道友好往来,这已不是近期的突发奇想,在寒冰地狱时,从他和释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他们私下的交情很深。
老魔王看得很透,作为一个效忠KALIMA几十万年的魔王,他不适合再站在这里,无论是挡在儿子前面,还是立在儿子的身后。
焰摩的反造得很迅速,仿佛和迦刺的行动一样,暗中早就准备好了。
饿鬼道,鬼王-戈罗亲率的使臣队也赶着点儿到了。
我问“焰摩真和KALIMA翻脸了?那其他魔王呢,焰摩管辖区只有铁册地狱和寒冰地狱,真打起来的话,后面是KALIMA直属部队的大魔罗区,前面还有十四层地狱,焰摩岂不是夹在中间腹背受敌。。。”
菊说“陛下确是那样做了。战事在即,陛下安排青翼殿下随戈罗去饿鬼道暂避,一方面为了保护青翼殿下,一方面为迁都做准备。”
我说“迁都?”
菊说“是的,迁都。陛下宣布脱离KALIMA大神统辖之后,前十四层地狱的魔王有一部分选择了跟随陛下,邪蛇族与畜生道结成同盟,罗刹王族还在为推选新的魔王打得不可开交,幽鬼很早便迁移到了饿鬼道,巨人族去了阿修罗道,达湿由没有表态,剥皮地狱的恶灵陷入了沉默。。。”
这种局面,想必也是KALIMA自食其果。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作为地狱道的主宰者,他们所有的一切确实是你的,但你也不能真的肆意任为。即使作为地狱的居民,他们不会跟随焰摩叛离,他们仍有一颗归于故土的心,但他们还是选择了迁徙去别道,躲避主人食其血肉的残暴统治。
我说“迁都去哪?”
菊说“由于炎火之山和尼尼城靠[第十七层]蛆虫地狱太近,况且,也许是KALIMA大神当初为了防止魔王们叛变,各层地狱建城时所选的地理位置都是防守外敌,不易于抵挡从地底深处来的KALIMA大神的军队。十一层之后的各层地狱均设有KALIMA大神的祭坛,一旦大神觉醒,祭坛的神力将与大神一同复苏,成为魔军的输送点。。。种种原因,殿下决定联合所有同盟部族,迁都[第七层]镬汤地狱-昆仑,昆仑高悬于峭壁之上,以奈河为界,比邻[第八层]铁床地狱,易守难攻。。。”
我问“九翼,不,青翼随戈罗去饿鬼道了?”
菊说“不,青翼殿下不愿离开地狱道,决定与殿下一起守护子民。。。”
我不解“既然已经迁都,为什么你被迦刺抓到这里来了?难道。。。”
难道焰摩已经兵败。。。
菊望向虚无的眼睛噙着泪水,缓缓闭上。
良久,他那清脆的声音哽咽起来“我的父亲。。。誓死追随KALIMA大神。。。与殿下决裂。。。”
夜叉王死后,夜叉部族被KALIMA流放到十一层地狱之外,唯命大长老-弁天留守在寒冰地狱。流魄说过,夜叉死的时候要朝着西方跪坐,永远目视无间地狱中的先祖之灵。夜叉,是地狱道最古老的部族,一直以骁勇善战著称,是地狱道中天生的战士。
夜叉部族对KALIMA大神的情感,已经不是侍奉和被侍奉那么简单,他们之间除了同宗的血缘,除了悠久的历史和曾令其他部族羡慕的地位,更是一种信仰。
地狱道的先民没有所谓的宗教信仰,从远古洪荒至今,他们从不信奉佛陀天神那套修善的理论,有的,只是对先祖的崇拜。生而为人,或能上溯十代、二十代,更为遥远的祖先却已不能知道,他们身上的故事、他们的喜怒哀乐,都已尘封黄土。地狱道的部族,虽然较之更原始、粗鄙,但是对先人的传颂却更为虔诚。
成王,败寇。无论KALIMA大神是哪一种结局,夜叉部族都会站在大神的身边。这是他们的选择,或者,这是他们DNA的一个组成部分。
焰摩出于对菊的情感,派给菊的父亲一个最轻松最安全的工作,提前护送青翼殿下去[第七层]镬汤地狱-昆仑。
这本是最令人省心的一件事,却成为了最让人痛心的一件事。
夜叉部族,大长老-弁天率族人连夜赶回无间地狱-阿鼻,而,青翼,无疑成了献给即将觉醒的KALIMA大神的一份厚礼。
夜叉王死了,部族被流放,挽回先祖的骄傲和族人的地位成为了弁天奋斗的目标。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爱人。菊,应该如何选择。
还记得菊曾对焰摩说:你怕我受连累,怕我会因你而死。可你有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时间,一次机会,让我告诉你,我的心。。。是,我是夜叉。必须遵循世世代代的先祖之誓,效忠[黑色之母]KALIMA。可我,就是我。如果让我选择,与其站在敌对的阵地上看你受伤流血,不如,与你并肩作战。哪怕被族人所弃,哪怕战死沙场。只要是为你,有何可畏惧。哪怕是让我灰飞湮灭。
“玩命。。。我,其实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决绝。我深爱着陛下,是的,深爱着。可当我看到族人弃我而去时,当我去找父亲,希望他归顺陛下,希望他放了青翼殿下时,当我感受到父亲眼中的失望和冷漠。。。当我看到陛下亲手斩下父亲的头颅,跨过族人的尸体。。。我感受到了痛苦,一种因爱而生的痛苦。。。我爱我的父亲和族人,同样,深爱着。。。”
迦刺带来了魔军接应夜叉部族,菊被带回了无间地狱-阿鼻,至始至终,菊抱着父亲的头颅,仿佛痴了。
自己的恋人杀了自己的父亲,残留下来的是什么?也许不是恨,但,也不可能是爱了。
菊喃喃自问“我应该为什么而活着,为了仇恨,还是为了爱情?我应该作为什么而活下去,作为要挟陛下的人质,还是为父亲复仇的赤子?如果,我们不曾相遇、相爱。。。是不是,就不会。。。”
菊说的没错。迦刺没有杀菊,至少,没有当着焰摩的面杀菊,在焰摩心里,只要菊还活着,迦刺就能用菊要挟他。而菊了解,焰摩追逐梦想的脚步不会为了他而止步,却会为他而变得缓慢。
当所爱之人心怀壮志,而你又晓通大义,此时,无法成为为对方的牵挂,是一种痛苦,成为了对方的牵挂,也是一种痛苦。
俯身,将菊抱入怀中,我缓缓低语“天行有常,光阴无情,不因恶而疾行,不因美而暂停。时光之河永世流淌,从古至今,无一刻少息,无论帝王神佛,或是妖鬼民畜,都在时间面前卑微地平等着。那条看不见的河流,卷走岁月的哀乐喜悲,留下年华的浅淡水印。在时间面前,我们不能奢求永恒,人生有限而时间无穷,于是注定断无永恒,只有空虚。不要怨恨你的父亲和焰摩,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信仰的权利;不要怨恨自己,不是所有的和平我们都能用爱去换取;更不要怨恨爱情。。。”
我劝慰着菊,也许,也是劝慰自己。
菊缓缓抬眼,看着我,他说“玩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微笑道“因为,我是SUPERSTAR。”
菊说“苏。。。塔。。。?”
我点点头“对。SUPERSTAR,也就是红海的摩西、华夏的女娲、北欧的贝奥武甫、美国的蜘蛛侠,总结来说就是-救世主。”
菊似懂非懂,说“救世主。。。你是说,未来佛-弥勒。。。你是。。。”
我说“不,我不是未来佛,我也不需要未来佛。我可以是救世主,你也可以是救世主,救世主不应该是某一个人,就像焰摩,他也可以是救世主。你知道梵天为什么能控制六道?”
菊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他倡导个人英雄主义,他倡导这个世界一个时期,只能有一个佛,只能有一个救世主。从前世佛燃灯到现世佛释迦牟尼,再到未来佛弥勒,六道合一必须等待一个佛陀的降临才能实现,久而久之,六道中人将神谕当作唯一的真理。可这是错的!”
菊惊讶道“你说。。。大梵天神是。。。错的。。。”
我说“是的,他是错的。神谕、预言不是唯一的真理,六道合一不需要等待未来佛的诞生才能实现。焰摩有这样的梦想,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梦想,这是六道之中亿万万的生灵的夙愿。而心怀夙愿的人、部族、国家,他们自己就可以去实践去争取,而不是苦等一个佛陀的降临,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
菊眨了眨眼,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大梵天神怎么可能是错的,神谕、预言怎么可能不是唯一的真理?
看着在我怀中睡去的菊,我仰望着上空无垠的黑暗,仿佛看到和阳光一样耀眼的斑斓七彩。
是的,他是错的。
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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