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只要锄头舞的好,哪有墙角挖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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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魄."
男子看着突然挡在我面前的娑竭罗龙王,不惊也不怒,轻勾起嘴角道出了他的名字.
"陛下" 流魄朝男子颔首点头,黑耀石的眼睛直视着,分毫不让 "我要带他走."
"放肆-!这人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湿婆本就气不顺,这下又半路杀出个龙王,开口便是要带人犯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愈加胸闷起来.
"Shiva,退下." [Shiva-湿婆的梵语]
湿婆愣愣的看着男子,气得直抖 "一万年前他叛离天界,牵连眴儿被关入曼荼罗殿的幽暗之门五千年,现在居然又跟这来历不明的狂妄非天牵连在一起...他早变了,早变了!你看看他这黑发黑眼,难道还看不透他的心?哥,你要下不了手,我来!"
"出去!"
"出去!"
湿婆被两人同时叱责,脸上的怒色顿时退了一半,拧起的眉目添了五分委屈和不解,凝视了好一会,方才收起兵器,讪讪道 "出去就出去!也不知道谁和谁是兄弟,以后打架别找我帮忙!!!" 说完扭头冲了出去.
"跟我回波利耶多林." 将龙鳞收回刀壳,流魄俯身欲抱我起来.
"先别动...痛." 我轻哼出几个字,疼得有些龇牙咧嘴.
"他不能跟你走." 他说.
"为何?" 流魄站起身,迎视着男子 "因为他拿着鬼木?"
他说 "与鬼木无关,我有话要和他说."
流魄不放心的回头看我 "你们...?"
我朝流魄缓缓的眨了下眼皮,目光凝注在那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脸庞.
他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丝毫不在意,拖到地上昂贵的华服和丝绸似的长发会不会弄脏.和那天晚上一样.
他看着我的眼睛,轻柔的说 "你之前说的话可是真的?"
我低下头,望向破碎的玉石地板,明镜似的地板上映出那张披散着白发丑陋的脸,紫色的符咒不但没有消退,仿佛嘲笑似的愈加发暗起来.
之前我吼的声音够大,听的人够多,符咒没有消失,契约未能解除.也就是说...那个秘密...是假的!
伽湿罗婆那...MD,那个老妖怪居然骗我!!!
不,是我太傻,太笨.只要是从你嘴里吐出的话,我什么都听,什么都信,甚至不去分辨,那个人是不是你.
我无力的,摇了摇头.
他说 "是谁告诉你千迦林河边的事?"
我伸直曲起的手指,在洒满尘灰颗粒的地上写下那个老妖怪的名字.
他说 "为何要去取鬼木?"
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要问我,一遍,又一遍.因为我说过解除契约就离开,但我没做到,反而跑到天界对你的老婆说你爱的是我,所以你不再相信我了,是不是.
人们常说解释就是掩饰,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者,我不能回答.
他抬起手,温润的掌心浮现蓝芒,为我治愈伤口.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巧美丽的指甲盖下纤纤荔指,仿佛回到那天傍晚,你用毛巾裹住我的头,为我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燃起那簇火焰的,正是这滚烫的指尖擦过我的脸.
他说 "我们见过的,在西霍耶尼,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们见过的.
他说 "你为什么取了鬼木,又想解除契约?"
我想告诉你,我为你种的花儿还没开,所以我不想死,你会相信么.
他说 "你愿意抬起头,让我看看你吗?"
你真的想在白天看着我的脸吗...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象要看到天宇的尽头,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露水洗过的秋天的星辰,倒影在水面,倒影在我灵魂的湖泊里.
他说 "告诉我,你是谁?"
胸腔中飞窜出一头麝香鹿,因为自己的香气而发狂,急奔在森林的阴影里.我并不想背离一切言语而走入永远缄默的歧途,也并不向虚空伸手要求超乎希望的事物.我所给予的和所得到的,都已足够.结果,却迷失了我的路,彷徨歧途,我求索我得不到的,未料想得到了我未求索的.
沾满灰尘的手指,在地板上摩挲着,试图写下些什么...我执着于保留回忆,却发现这回忆里,原来没有你.
"陛下,婆雅的使臣前来与天后辞行,是否通知他们改日..." 祭祀女神-伊达从殿门外走进来,一手持使臣信物,一手端着枝叶菩提甚是恭敬严肃.
男子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 "使臣的事,你去办."
"是的,陛下." 伊达行礼,上前将使臣信物呈递过来.
不知是伊达太过拘谨,还是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无暇顾及其他,那块雕刻着修罗法场的使臣信物,竟直直掉在了地上.瞬间,地上炸起浓烈刺鼻的腥臭烟雾,弥漫了整个大殿.
电光火石中,我被伊达一把拉起,往外冲去.
动作之迅猛,幅度之大,使那伤得不轻的五脏六府翻江倒海,几乎令我痛晕过去.
也不知是我内伤失血过多,还是精神上刺激过重,竟开始产生幻觉.仿佛喝了加速药剂般在建筑顶上飞弛的伊达女神,居然露出了微笑,原来她也有上下成双的小獠牙,额前还漂浮着两个扭曲的血红梵文:
阜须
"阜..." 我强压住喉头中几欲冲出的淤血,从牙缝挤出半个字.
"别怕,是我." 顶着红字的[伊达]朝我笑笑,象要证明什么似的,搂着我的手箍得更紧了.
"勒..." 勒死我了...T_T~
"放心,刚才那个是阿修罗道最有名的[丧矽],三分钟内他们看不见我们,雷杵也伤不到我们..." [伊达]挟我拐入一座寺庙,躲在佛龛的幕布后面.
[伊达]熟练的打开机关,原来佛龛后面有个活动的搁板,搁板后面有一条破碎的密道.
"嘘~别出声,一会我们混在阿修罗道的使臣团里随他们出去." [伊达]搀着我,一手拦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腹语道 "还有两个时辰他们就要动身了,我们得加快速度,疼的话就忍着...喂?...喂!...你小子昏过去得还真是时候..."
等我醒过来时,已在另一幢建筑之内.散着松香的熏炉,简朴的梨木卧榻.金色缎面的团莆上站着一个青年,穿着桶裙,上半身挂满了繁复的银饰,素雅的面容,并不出众,一双笑眯眯的碧绿杏眼添了几分亲切.可他头顶上那飘忽的[阜须]二字,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你醒了" 青年扶起我,递过来一块热巾,说 "擦拭一下,把衣服换了,要快."
我警惕地扫了他一眼,条件反射的缩了下脖子,想要避开其手上的毛巾,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
见我疼得倒抽一口气,青年只好让我平躺,亲自动手为我擦拭起来.
生怕被他碰到,我扭了扭身子,说 "别...我自己来吧."
青年叹了口气,无奈道 "随你.快点吧,别错过了时间,如果这此出不了善见城,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为什么要出去?" 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青年瞪了我一眼,说 "你莫不是被湿婆神打傻了吧~?把天后气晕不说,还惹得湿婆神大怒,天帝连神兵都拿出来了,又惹来一龙王.你小子活腻了,虽然你顶得住骷髅璎珞一击,但不代表他们会让你苟活下去!迦剌怎么派了你这么个笨蛋来冒充我,我都说过了不要担心,画完了地图就下山.区区两天都不肯等,这下倒好,被你这么一搅和,我们两个都难出去了."
我冒充他?迦剌又是谁?为什么我们要混在阿修罗的使臣团里出善见城,那个地图又是怎么一回事...
"阜...须?" 满脑子疑问,我不禁念出了他头顶上的字.
他说 "干吗?"
我说 "刚才,那个[伊达]...你..."
他说 "你什么你,刚刚那个伊达女神确是我变的,难道迦剌没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哦,该死,那个臭胖子总是丢三拉四的,我就知道迟早有天会被他害死..."
我听不懂他说的,但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说 "你,不是非天?"
他抽出我手中凉掉的毛巾,哼了一声,说 "你见过会幻影术的非天么?小子,你们阿修罗总认为自己样样都行.可说到幻化身形,天底下有谁能比得过我们影狐~"
我说 "你是狐狸精!?"
阜须拧干热水里的毛巾,颇为得意的扭回床边,说 "畜生道,纯正的七尾三眼影狐~"
我不自觉的偏头往他**瞥了一眼,惹得他一阵轻笑 "呵,七尾三眼可是我的真身,你若见了,不吓死才怪!"

我摇摇头,心想,你和我的真身比起来,还不知道谁的更可怕呢.
阜须边给我擦胳膊,边若有所思道 "哼,都说不怕...这些年来,也只有他真的做到了..."
我说 "谁啊?"
他看了看我,嘴角扯动一下 "没谁,一个人类罢了."
我点头道 "人狐情未了啊~"
"一个和尚,哪来的情缘..." 阜须抿唇轻笑,温顺的气息竟让人感觉有些腼腆.
我说 "和尚怎么了,只要锄头舞的好,哪有墙角挖不倒~?回头我给你找几篇直男掰弯的文,学习一下."
阜须说 "啊???"
我说 "咳...我的意思是...就是那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对,我老家有个传说,一个书生和蛇妖相爱了,后来书生被逼当了和尚,蛇妖水漫金山寺.两人分离苦修20余载,最后感天动地,双双升天位列仙班.你若真对那和尚有情,未何不争取争取?"
阜须听言仰头望向窗外,眼中神采隐灭,淡淡道 "错终归是错...他若还活着,我就满足了."
看着阜须失魂的样子,我抱歉地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半坐起来慢慢擦拭.暗骂自己真笨,这个狐妖至少1万岁了,那个人类最多活个100岁,听他的口气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和尚不是枯骨一把,就是年逾古稀.争取?你当是狸猫给临死的老伯伯盖被子捶肩膀啊.
两人无言端坐了会,乘着阜须出去倒水,我慢慢走到房间角落,拨拉开烂布条似的衣服,胸口折断的骨头已经复原,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看来修复功能运转正常...NND,湿婆那家伙下手还真狠.
我躲在纱帘后面,遮遮掩掩的换上了和阜须一样的衣服,那是阿修罗使臣团中举旗侍卫的服装.
阜须换了干净的热水,见我站在角落发呆有些不放心的过来看看.见我的伤在半日之内竟好得差不多了,连连称奇,惊叹非天族居然还有如此神能,若是我这样的占到阿修罗道总人口的一半,想必其他五道早就被搅和得一塌糊涂了.
见他靠近,我忙把换下的烂布条披在胸前,这阿修罗的衣服下面包得严实,上身却只有金属铸造的肩饰和零星的挂饰.我这满身的狰狞红纹实是吓人,怎么也不能裸露在外.这样出去,是个长眼睛的都会往我身上看的,太显眼.
阜须嗤笑道 "你遮身上干什么,有空还是把脸遮遮吧~"
我说 "没别的衣服么?给我换别的吧,要上面不露的."
阜须说 "弥卢山那么热,阿修罗除了下身着纱缦,从不穿其他衣服.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居然怕露上身..."
我对着他干瞪眼,我怎么知道非天都是暴露狂,比不过脸蛋就秀身材,你以为人人都是筋肉控啊.
阜须撩了我一眼,说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是怕身上的伤太骇人,不想引人注意,我给你抹些药膏遮住不就好了~"
说完去取了一盒土黄的药膏,朴素的木盒中散发着清幽的菊香.阜须让我转过去,帮我从背上抹起,吓得我窜回床上,连声道谢,还是我自己来吧.阜须不屑,直说我矫情.我懒得解释,矫情就矫情吧,总比变身好.
"哎,你掂量着点用,别抹多了." 阜须见我挖了一坨,顿时心疼不已.
我眨吧眼,不解地问 "怎么?用多了有负作用?"
阜须一把夺过药膏,盖上盒盖,幽幽道 "只有这一盒..."
我说 "哦~不早说,那和尚送你的吧~"
阜须点点头,不再作声.
我沾了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药膏,往锁骨下的红纹图抹,涂了三四下,一点遮盖效果都没有,蜈蚣爬过似的凸起纹路还是那么明显.
"喂,我说,你这东西是不是过期了?一点效果都没有,啥也没遮住啊."
阜须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说 "不可能,我前两天刚用过的." 说完,沾了一点图在了我脖子上.
土黄色的药膏抹在伤痕上,伤痕象消失了一般,代替那条横贯喉头拉至后脑的难看伤疤的,是和其他部位一样惨白的皮肤.但是摸上去,还是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看来这药膏是一种障眼法,只是让人[看]不到,并不能让伤痕消失.
"你看,我就说了有用的." 阜须把我拉到梳妆台前,拿过镜子比了比,得意道 "还我帮你弄吧,有哪要抹的,一次解决~"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丑八怪的脸,心里空落落的.想抹掉的何止是那些伤疤,有什么东西能将这脸上的符咒也抹去,哪怕只是视觉上的消失也好.
"这么丑的脸,也能让人忘记啊..."
"你说什么?抹脸吗?" 阜须拿着木盒,不解的问.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 "不,不是..."
阜须说得对,我连脸都不遮,遮身上干吗,多矫情啊.索性扯掉披着的破布条,**着上身让阜须帮我抹药膏.
不想,抹掉了一大块也不见红纹淡去半点.阜须拗劲上来了,干脆抹上大半盒,也不在乎这药膏是不是仅有的一盒了.直到后来我见着了那和尚,才知这是他给过它的唯一的东西.
在那没有一丝光明的血井牢笼之中,多少次想起,溅了我满身鲜血的阜须,你为何非得死在我的面前,为何非逼我象你一样,错便是错,回不了头.你说你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为了他,为了让那个和尚能走出十八层地狱,达成心愿皈依我佛.我恨过你,埋怨过你,可最后才发现,造成这一切的,是我自己.
"非天,你到底是谁..." 阜须看了看半空的药盒,又看了看我,目光陷在我满身满背的红纹上,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我说我身世不明,记忆不清.
阜须神情恍惚,摇头道 "不,这不可能...你居然...你居然是那个人..."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拣起破布条挂到肩上 "谁...谁啊?"
阜须往后退了一步,两步... "你是...那个穿七尺白绫的非天..."
七尺白绫的非天?好象在哪听过...对了,拉瓦那在第二条深渊前对邪蛇族的弗栗多说过,他说我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不死战不败的怪物,那个穿七尺白绫的非天.
压住心脏的急跳,我试探着问 "你怎么知道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就是我啊?我被湿破一棍打得半死,哪有那么厉害~别开玩笑了~"
阜须往前走了半步,指着我胸前的手指颤抖着,连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 "你,你身上的伤疤是雷帝的雷杵造成的,凡是雷杵造成的伤皆无药可医,任何高超的法术皆无法掩盖.天底下,被雷杵所伤者活下来的本就没几个,阿修罗道中,除了阿修罗始祖[毗摩质]外,就只有...那个身着七尺白绫之人.若那人不是你,你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一席话问得我哑口无言,该如何辩解,该如何回答?我脖子上的伤是自己划的,所以药膏一抹见效.身上的伤虽不知是被谁弄的,但按阜须所言,魔法也好,灵物也罢,皆无法掩盖.不是那雷帝的雷杵所创,还能是什么呢?
我张了张嘴,叹了口气 "是就是吧,我也说不清楚,脑子撞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阜须屏气打量了我好一会,方才觉得我没在说谎.
"不记得了,也好.若是你记得,还偏在那摩诃莲华殿上胡言乱语,惹怒主神与天帝,不是疯子就是自寻死路."
我当着他老婆的面,说出那些话,他若真把我当成个疯子也行...可我不是疯子,他也不记得我了.是啊,他不记得我了,所以我是不是疯子,又有何关系.
以前一下雨,我便说是玉皇大帝在哭,一定是他和王母娘娘的婚姻不幸福,这种不幸福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王母娘娘离开了,一种是王母娘娘不肯离开.
须弥山顶的善见城从不下雨,窗外日光流年,晴空朗朗.
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婚姻很幸福,这种幸福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王母娘娘离开又回来了,一种是常娥回了广寒宫养兔子去了.
常娥是美女,踹了后羿还有吴刚,吴刚去砍树的时候还有天蓬元帅.
可我不是常娥,我也不美女,我只是一个忘记了过去的非天男,平凡的身姿,丑陋的容貌.
为了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我问阜须,雷帝是何许人也?
阜须答曰:帝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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