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啊个拉屎不用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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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耶和伊达从天帝殿回来,神情有些奇怪.
两人直直的站在宝座前的高台上,一个严肃的微蹙着眉,一个象无助的孩子般拧起了手指.
"宣布结果吧,我高贵美丽的殿下~" 湿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横于胸前,鞠身行礼.虽然是行礼,但气势和表情却是胸有成竹,一副自在必得的样子.
摩耶双手拈起纱裙,回了一礼,道 "湿婆殿下,我想...这事,不,这比赛能不能作罢..."
"若是殿下希望取消这比赛,当然可以~" 湿婆挑了挑眉,转头,睨向我 "不过,在比赛之前,这个[夜隐]在这摩诃莲华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出言不逊,实是无理至极.伊达,你说说看,按天律,该如何责罚~"
伊达看了我一眼,转向湿婆神,抱手道 "按天律,当..."
"别说了." 我往前一步,抢先道 "比赛无需取消~"
湿婆有些意外,说 "你小子还挺硬气,就不怕丢了左边脸上那张面皮~"
怕?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我还害怕什么.
你湿婆神,无非就是被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非天顶撞了,心里不爽面子挂不住,何况又折腾出三轮比赛.
事情到了这一步,若半途而废,不单是没挽回面子.这种半调子的事情好比**到了**,出精的瞬间发现好几天没通的大便呼之欲出,只得速速从菊花丛中收起磨得锃亮的兵器冲向茅房.换作是我,也只会更加不爽,非得弄出点狠事才能消停.
我赢,能保住脸皮,却不一定能保住性命;我输,失掉半张脸皮,却能保住性命;比赛做废,我非但保不住性命,还有可能先虐再杀再虐.
"阜须..." 摩耶望着我,一副不忍心的样子.
我笑望着,鼓励似的朝她点头,拍拍胸脯,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啊个拉屎不用纸~小民在此恳请天后殿下,宣布最后一轮的比赛结果."
伊达见天后迟迟不肯宣布,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站前一步 "殿下,许是累了,就让伊达代为宣布吧."
语毕,郑重的举起了放在左边的黄金海螺.
三局两胜,湿婆赢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天后-摩耶不知所措的目光在我和湿婆之间游走,象做错事的孩子突然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一开始,好象只是闹着玩的,一个说要跟自己说句笑话,一个说要另一个人的面皮儿.做衣服一套一套的,有的华贵,有的奇特,借着机会一趟趟跑去天帝殿,让正在开会的天帝看看自己的各种造型...玩得兴起,早忘记了男人之间的决斗即使不用枪,也是以性命做抵押的.
胜利者-湿婆,本应大笑出声或冷哼不屑的鄙视我一把,却只是微笑着朝摩耶欠了欠身,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祭祀女神-伊达,缓缓放下黄金海螺便退到摩耶身后去了,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一双金色的眸子隐隐透着波光.
我抽了根捆盒子的绳子,将长过肩头的白发挽起,扎成马尾.在衣堆上取了把剪刀,径直走到湿婆面前,将剪刀捧在掌上伸给他.
"要,就取走吧."
既然说好了,就不去想反悔.不然,堂堂七尺男儿未免太懦弱,连我自己都会不耻的.
湿婆凝视着我,只一眼,认真的神色转瞬消逝,挂在脸上的,依旧是那让人琢磨不透的轻笑.摊在我手中的剪刀,忽的-被一阵劲卷起,飞落到针线盒中.
"不急~既然确是输了,我不追究你之前无礼的行为,并且,答应过你的请求也得算数." 湿婆嘣了个响指,唤出悬浮在空中的海螺宝座,飘然落坐 "有什么话要对天后说的,乘我现在心情好,赶紧说.说完了,再自己剥下那半张面皮来,一会让裁缝取去~"
"湿婆殿下..." 摩耶见湿婆并不急于扒我的皮,竟有些激动的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恳求似的看着湿婆,看看我.
伊达端直了身,一直站在天后身侧,却是不看我们,一直盯着摩诃莲华殿殿门.
我顺着伊达的目光,回头,除了成排的卫兵和天空上飘过的白云,那里什么也没有.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在阴尸林海中,伽湿罗婆那告诉我的那个秘密,那个作为换取鬼木的契约筹码的秘密,那个决定[我]的生死的秘密.
只要我在摩耶面前说出来,就可以解除与鬼木绑定的契约,消除脸上古老神秘的符咒,再看不见那些人头上猩红的名字,不会变成嗜血恐怖的怪物...我可以,可以变得平凡,并以新的生命矗立在无垠碧波上,看残日下坠,带籽的落花,飞鸟从海岸盘旋而起,成为新的黎明.
我出神的望着摩耶,这个世界上代表爱,承接爱,孕育爱的女子.让人想疼爱,想保护,熟悉的,仿佛深刻在血液中的女子.
我张了张唇,话,却没能说出口.
脖子上早已痊愈的伤疤,开始撕裂般的疼痛,痛到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只有满手的汗水.
"我收受这一切事物的后果,我别无他求." 一个声音说
"是的,谦和的乞求者,我懂得你." 另一个声音说
别无他求...别无他求...我别无他求...脑海中,突然浮现决赛那天在第三条深渊-[无]中听见的对白,那是五千年前[我]向伽湿罗婆那换取鬼木时说的.
为什么现在说不出话,为什么脖子上好了的伤口又如处创时的疼痛...难道,这躯体执念真如此之深?[我],当真以为天帝爱的是自己?可笑,多可笑.[我]已经不在了,已经不知道被现在我的魂魄顶到哪个空间去了,这躯体居然还紧记着前主人的心思.宁可连命都不要,临到此时还是不愿说破那个秘密.
喉头艰难的蠕动着,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万籁巨静的大殿中,我气若游丝,极轻极轻的喃呢出一句话.
"一...万年前,天帝...在...在千迦林河...河边...先遇到的...是...我...爱上...的人...是我,不...不是...你."
湿婆神的眼角跳了一下,仰靠着的身子不自主的挺立起来,似乎没听确切我在说什么,审视的目光射进我眼睛里,象要将我这层皮剥得干干净净,好看个明白.
伊达抽回不时投向殿外的视线,表情异常沉静.仿佛摒住了呼吸,又象是在回忆,回忆刚才我说的那句断断续续的话,想要把每一个字串联起来,排列,分句.
"阜...你说什么..." 摩耶似被针扎了一般,心神恍惚的从宝座上趔趄着奔走下来.快到我跟前时,突然停住,一手揪着裙子,一手扶着身边的衣架,美丽金眸凝视着我,染起绯红的雾气,尤似春雨催花盛放.
你们都没听见?
询问的目光与摩耶对视,摩耶失神的摇了摇头.
我快走几步,跨到穿衣镜前.雀斑、小塌鼻、嗤着两颗獠牙的嘴、棕色大眼,ok,这些都还老老实实的在它们该在的位置...连同,那些紫色的鬼画符一样的梵文符咒.
这是为什么?因为声音太小?因为摩耶没听见,所以就不算说出秘密?若签定契约的人是个哑巴,那他是不是就永远都没办法中途解除契约,除非被鬼木吸食至死,或者在死之前杀完名单上所有的人...所以我脖子上的伤...是[我]自己弄的.
好,你不想说,我偏说,你不想活,我偏要活!
我抬起手,用力掐着脖子上的伤疤,试图以毒攻毒,以痛消痛.伤口似乎破了,疼得我冷汗淋漓,浑身发抖...意志强大于**,因此,我们常常能看到有些人在特定的时候,比如愤怒,比如憎恨,比如极乐,比如强烈的求生**.在这些时刻,意识能驱使**爆发超越平凡机体的潜能.
忍着巨痛,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我拧起眉心憋足了劲,沸腾的胸腔中,那句沉寂了一万年的话嘶声竭力地从肺腑中奔出:
"一万年前,天帝在千迦林河边,先遇到的是我,爱上的人也是我,不是你-!!!!"
秘密,说出来了.
在须弥山之颠的善见城中,天后-摩耶的摩诃莲华殿上,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

从此以后,迦楼罗不用再为流魄的归属担心了
从此以后,地藏不用再为维持我的生命冥思苦想了
从此以后,我能以一个普通非天的身份活下去了
从此以后,你不用再冒险为我去偷天帝的贡品了
从此以后,天界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
你们为什么不笑?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也笑不出来...
"殿下-!!!"
"陛下..."
当摩耶盈柔绝尘的身子缓缓倒下时,湿婆杀气暴涨,伴随着额上第三只眼的睁见,毁灭之神露出了众象中的[恐怖相],同时出现的,
还有那把嗜取无数妖魔鬼怪性命的三叉戟!
雕满骷髅璎珞的三叉戟直撞在胸口,砰地一声闷响,我清楚地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随即被冲撞出去,撞倒了一片金属衣架,脊椎砸在玉石地板上,法力加持过的地板崩断翻开,拉出一条似彗星撞击过的沟勒.最后若不是大殿的墙够厚,将我拦下,估计我早穿墙而过了.
娑尼送的镶着金边绣着大鹏鸟的新裹尸布,已经面目全非,稀稀拉拉的象小饭馆里的墩布,只是比那个白.扎头发的绳子在法力的冲击下化成了灰,一头没修没剪的乱发散碎的披落下来.
我敞着腿,歪倒身子靠在石砾堆里,一只手紧紧抓着三叉戟,一只手耷拉在地上,已经折了.
湿婆悬在空中,缓缓向我飞来,手在空中一抓,撞得我胸口凹下去的三叉戟突然抽了出去,闪现在他手中.湿婆的周身开始染起代表毁灭的光圈,额中间怒睁着的第三只眼睛,可以喷射神火把一切烧成灰烬.
有谁,会在面对湿婆神的恐怖相时毫不胆怯?
此时的我,只是愣愣的看着前方,湿婆神的身后.
那个一身雪白华服的人,那个坐在凤凰花树下的人,那个倚靠在窗台边落寂的人,那个在温泉边看我做风筝的人,那个为我去偷天帝贡品的人...那个,抱着摩耶,轻柔呼唤她名字的人.
"如果有一朵飘零的落花给我,我就戴在我的心上."
"但如果花上有刺呢?"
"我就忍受."
"是的,谦和的乞求者,我懂得你."
"如果他愿意抬起眼睛看到我,哪怕是一次,也会使我终生甜蜜."
"但如果只是残酷的眼色呢?"
"我就留着它刺透我的心."
"是的,谦和的乞求者,我懂得你."
"我请求您给予我鬼木的契约.无论用什么来换得,我都甘愿."
"说出你的秘密,谦和的乞求者."
"一万年前,天帝在千迦林河边,先遇到的是我,爱上的人也是我,不是摩耶."
我遇到了你
在黑夜触及白昼边缘的地方
在光明惊动黑暗、催它化为黎明的地方
在波浪把亲吻从此岸送到彼岸的地方
从深不可测的一片蔚蓝的心里
传来一声金色的召唤
我越过泪水的黄昏
竭力凝视你的脸
可拿不准
是否看见了你
呈愤怒相的湿婆神,右手所持的沙漏开始以小鼓的节奏而飞动.
这节奏是宇宙心跳的声音,通过[创造]之舞的善行而产生.宇宙本身被表现为环绕他的光环,光环出自底座上摩卡罗的繁殖之口.与这[创造]的瞬间互补的,是同时发生的宇宙的[毁灭],由那些给光环镶边的火焰和持在其左手中单独一朵火焰来象征,这朵单独的火焰将使一切化为虚无.
这是创造和毁灭世界的宇宙之舞,湿婆神那瀑布似的妖艳碧发随着身躯舞动,狂乱地飘散开来...
传说爱神迦摩在湿婆修苦行时打扰,湿婆第三只眼里喷射的神火把爱神烧得形销骨灭,但爱神并没有死,只不过没有了形体,于是人间便有了这么个说法-爱,是无形的.
脾气古怪、暴躁、热爱杀戮的湿婆神情绪不佳时,别说人了,连天神都杀.更何况我这个来历不明,轻如尘灰的丑陋非天,之前已在大殿上折他面子,现在又满口胡言乱语,将天后摩耶气昏过去.
湿婆神手上,三叉戟的骷髅璎珞中开始喷散出猩红的薄雾,预示着,一场新的杀戮即将上演.
骷髅璎珞随着三叉戟器身的振动,吐出嘶嘶的刺耳尖叫,薄雾如鬼魅幽影,顷刻形成一只带着血刺的蝴蝶向我扑来-!!!
呛--!
殿顶上空突然炸起惊雷烈焰,铿锵激昂,众人陷身一片蓝芒之中,受到万千耀芒照射的瞳孔瞬间收缩失明.
蓝芒消逝,只见一把通体光洁如镜,周身炸闪雷光的独股杵,横在骷髅璎珞三叉戟前,随之落下的还有六千绛珠仙草、七千妙叹勺药、八千姹紫嫣红纯玄素白九花九叶九蕊曼陀罗.
"[九雷醉天]..." 湿婆一愣,显是被这横空出世的神器所震.
湿婆转身往后看去,[九雷醉天]的主人悬在他身侧,白若初雪,华贵庄严.
"陛下..." 湿婆懊恼的拧起眉,不明白此举为何.
"谁让你伤他的." 他说.
"非天小儿,冒犯天神,天后殿上妄语连篇...陛下刚才也曾亲眼所见" 湿婆杀劲正起,懒得再解释下去,冷冷道 "陛下,请让开."
语毕,双手掐印,唇中梵咒靡靡,欲催动三叉戟再次向我袭来.
雷杵上炸闪电光铮-的爆涨几寸,硬生生将三叉戟弹回了湿婆的手中.
湿婆接住弹回的三叉戟,又尴尬又气愤,不满道 "我亲手了断他,是他的福泽!"
他停下在空中缓踏的步履,回头看了湿婆一眼,说 "出去."
湿婆蹙眉看了看他,又看看我,恍然一惊 "其他人都给我出去!!!"
瞬时,摩诃莲华殿内只剩三人.发怒的湿婆、受伤的我、朝我走来的你.
额间的第三只眼猛然睁醒!湿婆抖起手臂,持骷髅璎珞三叉戟冲拦到男子跟前,怒道 "一万年了!当年你开天河娶摩耶,到现在一万年了!当年你说只娶她一人,可是找回来多少个象她的,人也好,妖魔也好,这些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小小的隐士都能站在这天后大殿上羞辱摩耶,你居然...居然还护着个狂妄小儿!?"
随着情绪的波动,湿婆碧绿的长发狂乱的飞散起来,纠结成蛇形在空中扭动着,甚是骇人.
"为何天后迟迟未能诞下未来佛,为何天后三番五次独自出界...你就没有想过吗?今天,我替摩耶处决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非天小儿,你甚至连[九雷醉天]都拿出来...哥,当年若知道你会这样对摩耶,我死也不会让你娶她!!!"
铮-!悬停的[九雷醉天]闪现在湿婆面前,杵尖直指咽喉.
"他必须活着." 男子柔若云烟的金眸凝视着我,轻启的莲瓣依旧艳露凝香.
"哥...你!" 湿婆杀气爆涨,不再顾及其他,骷髅璎珞中喷出浓烈猩红,横呈[九雷醉天]前成交叉式 "我偏要他死!"
三叉戟急转起来,试图强行冲破雷杵的拦劫,[九雷醉天]丝毫不让,在猩红云雾中铮起电闪雷鸣!一时间,大殿内腾起幻象种种,狂飙怒啸、走石风沙、雷轰电掣、墨雨飞雹.
湿婆知道自己的三叉戟硬拼不过[九雷醉天],一个腾跃,撇下三叉戟,右手化出一把四尺银斧朝我掷劈过来!
呛--!!!
一把六尺银刀迎砍在斧刃上.
银白的刀身似是月光凝固,除刃口边的波浪纹之外,还有类似金线 银线 雷电闪光等奇特条线,又有或大或细的结晶颗粒.另有摺叠锤打锻造时留下的痕迹,有如松树皮纹者也有如流水漩窝者,有如木材年轮者.如浮云 如高山 如朝露 如晚霞 如浪里涛花...
龙鳞!!!
直立在我身前的,是那熟悉的身影.挡在菊面前,挡在迦楼罗面前,那墨色的衣袂,黑檀木般的长发,英挺的温润眉目透着淡淡锋芒,一把六尺长刀泛起凌波青光,如月夜寒江.
那个出卖灵魂依附于鬼木,重新获得肉身与力量的,Sa^gara-娑竭罗龙王.
今天,你挡在愤怒的湿婆神面前,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未了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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