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八)芳心荡漾 爱如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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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祥子隐瞒了与巍哥通信的这件事,并且打算一直隐瞒下去。我不想去推敲别的女孩处理此类问题是不是如同我一样霸道,我就是要背着祥子坦然地霸道一回。祥子虽不似胸襟狭窄的男人,但男女之间却一个情字最敏感。尽管我可以千万遍的解释我和巍哥只是实实在在的兄妹之情,然而,坦荡的心境真要令人信服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所里的几位姐妹就从来不相信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解释,认定我一定要嫁到杭州去做媳妇,与其被她们这样认为,不如不去费这番心神,清水搅多了肯定还是要浊的。
为为走过来攀着我的肩膀悄声说:“洁儿,这事,你没告诉现在的新对象?”
我摇摇头小声回答她说:“我不知道瞒着祥子和巍哥通信对不对,但你们都坚持节外生枝,我更不想没事找事!本来挺坦然的做某件事,却要为善意的解释、为对方的感受从此压缩自我的空间使事态不尽如人意,值得吗?有时候,善意的隐瞒就像善意的谎言一样可以慰藉自己和慰藉他人吧,不管那么多了。”
玉霞在三号柜送了个不阴不阳的怪笑给我,说:“洁儿,星期六晚我看到你跟一个萝卜头大兵在人民公园手牵手亲密拍托的,死喽(降调)!才隔了一天的日子,又飞来一封情书,嘿嘿,你这姽婳一脚踏两船其实狡猾着呢!宝贝,别这样贪心,让一个大兵给姐姐我恋一恋怎么样?”
“我说那晚草丛中尖叫得厉害的声音怎么这样耳熟,果真是你这快活的人儿在那里乱滚,呵呵。”我说。
玉霞有一身雪白的肌肤,一双杏仁媚眼,唇天然的红润,是女员工当中时装潮流的领先人物,性感行花。她谈过的恋爱对像大概不下一个加强排的人数,从政府官员到大学教授,从画家到古董收藏家,各方神通广交,这谁都知道。
“得了吧!你玉霞会找大兵,我史玲头朝下走你看!你姐儿的恋爱观比我们这帮傻女人要超前百年不止,望尘莫及哟!”沙哑的声音从二号柜台上正复点着库存备用金的史玲嘴中传出来。
“死喽!不要夸张吧!总结我多年的恋爱经验,归结起来就只一句:物质财富决定情感长度!把自己最短暂的美妙时光抓紧时间用在最实际的生活焦点上。什么爱啊婚姻啊都是过眼烟云的玩意儿,最听话、最可以信任的东西就是入到自己帐户中的人民币!越是讲感情的动物就越易突变和背叛,爱情,亲情,友情一概如此!谁说得清楚自己能在这世上存活几年?快乐为本啊姐妹们!国穷受人侵、家穷遭人欺,人穷被人讥!上帝给女人一张漂亮的脸蛋注定让你在人间只能奔两条路径去:一、红颜薄命,二、富贵荣华。与其薄命,不如荣华!”玉霞眉飞色舞**演讲了一番。
对这个以享受为至高无尚的美女,我岂敢自告奋勇介绍任何一个男士让她折磨。我笑她说,真是大言不惭,你是要缩进财库里的“金钱豹”,我的兵哥哥一个月工资也买不起你一条昂贵的“石榴裙”!你最好选择令自己满意的“建筑师”替你搭起个“金字塔”吧!饶了我哥。
打开巍哥的来信:
亲爱的洁儿:
请允许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这是我给你寄去的第33封信了,33封信已经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家书,它意味着一种爱的关系应该确定。
洁儿,很想念你,由于部队对我们飞行员的要求非常严格,除了学习和训练之外,就是看书报和看电影,极少跟外界接触,队长偶尔会领着去逛逛商店和公园,你说我们是不是越长越小,越大越乖了呢?这样的生活是单调的、受约束的,但是也只有在严明的纪律之下才能更好地、更专心地完成好飞行任务。
每年一次的飞行员定期体检和疗养算是比较自在轻松了,小护士们很热情、也很淘气,军医们都开玩笑说:你们飞行员从来都是小护士追逐的对象,身体棒、模样好、思想单纯、待遇又高,如果有机会开类似“苏27”进口战机的话,妻子还可以调到跟你们同一编号的空后去,多好啊!洁儿,我正在为我们将来的美好而努力奋斗着,多么希望你能够来到我身边。小护士的热情和关怀有时真让人受不了,洁儿,我的眼中依然只有你。我驾驶战机翱翔在蓝天上的时候,我是那么自信,那么骄傲,我可以在高高的天空上鸟瞰大地,好像拥有着整个世界,当然,更包括你。
昨天,我和战友们得以批准去游览闻名天下的杭州西湖。西湖景色秀丽,人们在湖边悠闲地喝着茶水,讲述鹊桥仙的故事,湖边的杨柳在春风轻轻的微拂中慢慢地解开霜衣,露出了光秃的枝节,垂着一种欲媚还羞的姿态,洁儿,还记得我们一同看过的那篇手抄文《人与植物》吗?里面的解释就说你是一棵柳,我喜欢柳的素质常态,它永远不会开出艳丽的花朵,永远保持着一种淡淡的浅绿色调,平和、内敛、安静地与江湖为伴,衬托着江水湖泊的清朗与亮丽。
碧波荡漾的湖水呼出了我压抑在心中很久很久的那份爱,洁儿,我爱你!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不希望你再寻找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哥哥,请不要以为我自私,我想,别人不会对你长久地保持着这种不变的爱,只有我对你的爱是永恒的、至深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不带任何功利和目的。
虽然出了那场流血事件,长辈们对我没有过去那般信任和放心了,但是我相信,他们的最终愿望是统一的,认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把你交给我他们才最放心。来吧,洁儿,到杭州来,到我的怀抱中来,来聆听西湖湖波奏出的乐章。西湖与我们省城的南湖相比,应该更富诗意,更具灵性,更有深度。
另外,母亲来信告诉我,她到你家串门,看到那个见义勇为的祥子排长很讨你父母的喜欢,你还允许他到你的闺房中有说有笑、谈天论地,居然比我当初的待遇还要好,你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你要知道,你们相识不久,而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相爱相知,如果拿我对你的爱比作美丽的西湖,那么,祥子对你的爱就是南湖了,西湖有博大的爱,深重的情,有悠久的传说,而南湖有什么?浅而淡,平而俗。垫高枕头好好想想吧我的傻妹妹。明年春节我有一次探家的机会,我要在新春佳节把你娶过来。
巍字
巍哥分明写的一封定情书信,我心慌乱了起来。我不喜欢他这样去拿祥子和自己比较。祥子应该是真心爱我的,但祥子的爱中有没有像巍哥说的掺进了功利,这要由岁月去验证了,谁也不是神仙,谁也无法预知未来。刚刚迸发的热爱不维护不忠实还怎么往后去幸福呢?不管别人把婚姻看成一场赌博,还是一座坟墓,我也要栽进去看一看爱的真谛到底是不是人们琅琅上口的一句虚词!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又疯又傻,不为自己留任何的回旋余地,我自然也特殊不到哪里去。

“嗯?这不是洁儿么?原来你调到了这个所。”我正思考着必须将此事在这次回信中如实告诉巍哥,一个似曾熟悉的男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我抬头向柜台上望去,柜台密集的钢条栏杆外腾起了圈圈白雾,朦胧可见一个身材高大着牛仔装的男子,他线条清晰的乌唇正叼着根过滤嘴香烟,香烟闪烁着火星,茶色墨镜遮掩了半张脸。他颇有风度地向我行了个非常随意夸张的“嘿!希特勒”纳粹军礼。“不记得我吗?”他说话时唇将烟灰抖散到了自己的牛仔衣上他却视而不见。
这位客人既然管我叫洁儿那一定是位老储户,他的面孔被柜台上的钢条隔开成两部分,再加上鼻嘴中喷出的浓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模样。我起身对他微欠了上身说:“呵呵,你好,不管认不认识,你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位储户,欢迎光临。”
为为用肋碰了我一下,对我眨了眨眼。我刚想问她什么意思?那男子已经把眼镜摘了下来,一对又细又长的眼睛顿时呈现在我的面前,我着实吓了一跳。“曙光?是你?你……你怎么……来存款么?”在银行“客户就是上帝”的服务口号约束下,我没有脱口问:曙光,你是不是刚刚放出来?
看到曙光,脑中立即浮现出老殷厅长身前苍凉的眼神和那株淡雅的万年青。老殷厅长出院一年后病故家中,听说他死不瞑目的方向就是窗前的那株万年青。
“曙光,万年青……还好吧?”我趴到柜面上轻声问他。
他将墨镜慢慢架回到高大的鹰勾鼻上,点了点头,说:“嗯。洁儿,我一直寻找你调整的工作方位,果真还是找到了。呐,这有20万,你给点点。”曙光身后上来一个也戴着墨镜的男人,只见他将一个大黑皮包"砰"地重重放到柜面上。
“死喽(升调)!洁儿,你的揽存任务不费吹灰之力这一下就超额完成了!哎,这位曙光同志,你下次也帮帮忙替我把任务完成了好不好?交个朋友嘛。”
曙光望了玉霞一眼,说:“那是洁儿一句话的事。”
我接下他填写好的存款单,发现储户姓名处竟写着鼠光二字,我问:“怎么?不用实名吗?”他说:“在你这就用你喜欢叫我的这名,做个留念。怎么?不可以么?”
“目前还可以,只是没有这个必要啊,还是改过来吧,你上我们这存款也算我们的上帝,我怎么可以再跟‘上帝’开玩笑呢,再说,凡事都图个吉利的嘛。”
“你全当我用第一笔钱消灾,辞旧迎新,别管了,办吧!”
不知这个公子哥出狱后干着什么得心应手的生意,有20万元存入个人帐户在当下那是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我边点钱边说,没想到你曙光在“钱”了,做的什么好生意,这么威风?他仍是一副放任自流的形款,板着面孔不露一丝的笑意说,像我这样落泊的人,还能有什么好生意做?倒买倒卖钢材呀,搞一些非法印刷品什么的,嗨,别又吓着你!”
20万基本都是10元面值的票币,我和为为用点钞机足足点了半小时。当我把打好的存折递到曙光手里时,发现他穿过镜片上缘看我的眼神和从前在影场内一样的专注,于是我笑他说:“曙光,我是不是变老了也变丑了?呵呵,只要你觉得我工作质量和服务态度无可挑剔就成。”
“哎,洁儿,请你吃饭不会拒绝吧?”
“呵,不必破费的,大家赚的都是辛苦钱,以后再说吧。”
“好,有机会一定请你出来坐坐。”说完,他迈开大步走出了储蓄所。
玉霞盯着曙光背景直到消失,然后趴上我桌前来嘻皮笑脸说:“洁儿,他不就是上次用自选车送你上班的那个挺牛鬼的人么?奶奶的真是阔!洁儿,肥水不流外人田哦,认真和你说,把他介绍给姐姐我吧,死喽,姐姐我都23岁的人哩,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大踏步迈进老姑娘行列啊!”
史玲马上逗她说:“姑娘?嘿嘿,老姑娘行列是不再属于你了,把你列入老女人去考虑才实事求是。”大家哄堂大笑。
“你呀,一面之交就喜欢上人家啦?大美人的还愁三愁四怕嫁不出去,谁信呢?这个忙我是不敢帮的,我对他都不了解怎能够把自己姐妹往井坑里推?”我说。
为为听到我们的对话也禁不住拿玉霞开涮:“哼哼,别见钱眼开,小心陷阱。他虽是老厅长家的公子,但带副墨镜贼眉鼠眼的像极电影里头那些阴险狡诈的反面人物,起码也是黑老大之流,没有一点忠厚的形象。难不成你玉霞想当黑帮里的大姐大?”
“不过,他气质倒真像个膏粱子弟的。”史玲说。
“就是!”玉霞马上兴味盎然地叫起来。
想起曙光拿刀捅祥子那副凶残的样子,我至今还心有余悸,我肯定是不赞成自己姐妹去靠近这种从外表就没有体现出良好秉性的男人,他虽是劳教了几年,有可能悔过自新,但要把玉霞正经介绍给他我心里不踏实。中国那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是没有根据的流传至今。
恋爱之后的我总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今天终于又到星期六,是我和祥子一周内都渴望的日子。我下班回到家急忙跑到厨房去协助母亲做晚饭。
“妈,你动作快一点,我今晚有事儿要出去的。”
“快也得让饺子在锅里开三趟滚三滚呀!”
锅里的水终于冒起了蒸气,母亲一边把饺子拨进锅里一边又说:“你来得正好,帮我把剩余的饺子馅包完。今晚又跟祥子上公园?”
“妈,你明知故问!”我不好意思朝母亲笑了笑,把饺子馅塞得鼓胀胀的。
“不明白你们这些年青人,放着好好的房屋不呆非去逛公园打露水,花钱不说,还显示出来让人家当话题。”
“妈,如今不同你们那个年代了,现在年青人谈对象谁不选择花前月下的地方?你又那么喜欢管教我们,我们在家呆得不自在。”
“死丫头!翅膀长硬了就不稀罕自己家了!”
公园里茂密的园林成为众多情侣隐蔽缠绵的最佳地带,正如祥子所言,在家人的眼皮底下约会不比公园这里浪漫和自在,虽然我们第一次上公园的时候竟寻不到一处无人之境来立足。这种环境下,祥子的怀抱真正让我享足阳刚和温情,哪怕约会的时间短暂,我们依然乐意舍近求远到公园来尽情满足一周内双方对肌肤之亲的渴望。然而,这些春情芳心岂能明显在脸皮上给母亲指责?我就一直没明白玉霞那颗张扬之心是怎么生成的?从她的“开春”时节到如今,往往能同时钻进几个男人的怀抱去对他们重复同样的甜言蜜语。一个怀抱、一种体味就足已令人魂牵梦萦了,处在那么复杂的生理和心理环境中的玉霞竟然可以坦荡的逐一应对,并向姐妹们大谈特谈她的恋爱弥经,真是匪夷所思。
“瞧你美的,姑娘家,人前还是要讲究端庄稳重的好!”我努力表现冷静,想让深藏的快乐更为快乐,但还是瞒不过母亲那对精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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