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二十九)豪宅血案 悬疑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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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不料头一阵晕沉,鼻孔内有一股热流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向外汹涌,瞬间就到了唇边,我顺手抹了一下嘴,便一手的鲜血,我恐慌起来,从小到大我从未流过如此多的鼻血。我一**倒在沙发上,鲜血像开闸的水渠大股大股向外冒。为为在一旁目瞪口呆半晌才发出叫声:“啊!洁儿,你鼻子怎么流这样多的血呢!服务员快来呀,有人病倒了……有卫生员没有啊!”别看为为平日说话细声软语,关键时刻她的声音能够使典雅的木制装饰包厢隔板发出震颤……
周围包厢跑来一些围观者,服务生赶忙奔过来,见状懵在厢里一动不动了。为为冲到他面前从茶盘上抓起两包餐纸胡乱掏出一大把替我堵鼻孔,鼻孔被堵上之后血倒流回口腔,吞进了很多腥腻的血水,呛得我几乎窒息,正当我极度难受之际,猛听得为为大叫一声:“郭进!”我一听她喊郭进,心就镇定了许多,终于来个医生管我了,郭进今晚居然也在大清,还好史玲没有过来,否则又会是一场短兵相接的鏖战。
很长时间没到过郭进,他比过去瘦了,也显老了,两鬓开始生了白发,皮肤变得粗糙无光泽,看上去有些憔悴,失去了不少昔日的风雅。
郭进用手示意为为安静下来,然后把我鼻孔处染得鲜红的餐纸取出,冷静地对服务生说:“你赶紧弄条湿毛巾,记住,毛巾要沾冷水。”服务生出去后,他又转向为为,说:“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不能用餐纸堵鼻孔,这样既不卫生又容易使倒流的血呛入病人气管,严重时会使人窒息的。”
“哦哦,知道了。”为为拼命地点头。
服务生很快把湿毛巾递到郭进手中,郭进将它敷在我的额上,不一会,血流便止住了。为为在一旁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郭进,说:“你真行郭大夫!果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谢谢你,郭进。”我说。
郭进忽然摸了摸我左边耳根,说:“洁儿,你这儿有个淋巴肿块自己知不知道?”
“知道。”
“有多长时间了?”
“发现它到现在大约一个多月吧。”
“为何不到医院检查?”
“它不痛不痒的,我想可能吃的油炸食品太多,燥出来的,这不,今天又吃了很多的炸牛柳,喝点凉茶应该就消下去吧?”
“不可掉以轻心,你得及时到我们科来检查,直接找我,我现已调到了肿瘤科,主任教授。”
“肿瘤科?”我和为为异口同声叫起来。我心头袭来一种不祥的预兆。只听得为为又问:“郭进,别吓我们,洁儿这病有那么严重?”
“什么病都必须通过认真仔细地检查才能做出正确诊断。你们也别说风就来雨。我只是和你们说我在肿瘤科,呵,女人啊,就是过分敏感,缺乏冷静。洁儿,可别又出现像上次孩子那样,明明是误诊还固执着死要面子,凡事宜早不宜迟哦。”
这时,格格厢门口出现手里**着一枝玫瑰花的漂亮女人,这女人看着有点儿眼熟,想起来了,她就是我那年在医院里见到过的陪着郭进碎石的女子,十几年过去了,她看上去丰满圆润,比过去更有姿色了。
“明天一定来找我,别拖。”郭进对我说完正想跟那女人出去。女人手中的玫瑰即刻令我想起苡苡卖花的形象。
“郭进,等等!我今天下班时见到了苡苡,她长大了,有了不少主见,你和史玲应该多关心她,这孩子,这孩子心苦……”郭进沉思片刻,向我点点头,他微张着嘴本还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欲言又止,跟着他的漂亮情人走了。
我问为为:“现在几点了?”
她说:“22点。”
我又问:“还打不通玉霞的手机么?”
她说:“关机。”
我还是决定要去一趟玉霞的别墅。为为说:“那我打廖杰电话,看他事办完了没有,那华彩花园在开发区,不近呢,坐的士至少要20多元。”为为又嘀哩哒啦拨打廖杰的号码,激动地将手机贴耳朵上,哪知三秒钟的功夫没到,她眼眶就通红起来,咬牙切齿骂了句:“妈的,成天神出鬼没搞什么名堂!关机?他居然在情人节里关机!洁儿,他……肯定另有所爱了!”说完便潸然泪下。
“嗨,瞧你多愁善感疑神疑鬼的以后嫁了人怎么活呀?我们打的去吧。为为,你说要不要先报警?”
为为脸破啼为笑,答:“你神经过敏!”
华彩花园很秀美,坐落在依山傍水风景怡人的秦岭角下,园内环境优雅,每栋小洋楼都规律的前种花草后种果树。一辆辆高级轿车整齐有序停放在通花铁艺门内,别具一格的路灯明亮花俏,借着彩灯,隐约可见新颖宽阔的露天泳池、高尔夫球场和网球场,还有装璜考究的按摩美容中心,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人区。
的士司机在为为的手指不停比划下进入花园内七拐八弯来到一排菊黄色小洋楼的外路车道中央停下,我刚要打开车门,为为惊喜地一把拽住我要叫什么,却又立刻收住了声音。我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廖杰独自一人依在前方不远处他的帕沙特车门,嘴中的烟频频闪着星光,我俩本来预备一同张嘴叫他,忽然,另发现两个男人从夜色中出现,行迹匆匆走到廖杰面前没对他说一句话,默契地各自拉开车门几乎是同时钻进了廖杰的车内。在后面的那两个男人进入车内的一刻,我觉得其中一个肥胖些的人身影有点儿眼熟,为为却已经在嗓子眼发出了两个字:“北佬!”。只听帕莎特“嘎”地启动,迅速经过我们的车旁飙走了。
“廖杰怎么跟北佬在一块儿?他俩居然认识?他们来这干吗?情人节啊!难道搞同性恋不成?”为为惊讶地说道。
“你可真能想象,可怕!也许他们生意做到了一块也不定。不过,什么生意这样诡秘呢?”我付款下了车。
“只要他身边没跟女人,我就不会有危险。”为为一边下车一边打手机。“讨厌!还在关机,他到底在干什么勾当呢?”
为为领着我来到玉霞别墅门口,房间里的灯很明亮,我和为为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为为去按门铃,但半天也等不到人来为我们开门,于是为为向亮灯的楼上喊玉霞的名字,没有人吱声,我也跟着为为一起喊,我俩越喊嗓门扯得越高,一个保安人员闻声赶来劝道:“两位大姐,屋内灯亮证明人在屋里或没走远,别喊太大声,都这样晚了影响别人休息。”
我试着用手推了一下沉重的铁艺门,发现门有些松动,再使劲一推,门居然开了。我的的心脏一下就蹦到了嗓子眼:“保安,这门……门是开的。”保安皱了下眉,问:“你们是住户的朋友?”
我俩异口同声答:“是的。”
他又说:“住户是不是散步去了?不过散步也该锁门的。”
为为也紧张起来,说:“是怪,她关机了,现在叫半天她也不应,他们不至于疯到双双脑中风了吧!保安,我们一起进去好么?”保安呆在原地没有动,我说:“害怕什么?你是保安呀!”
保安又犹豫了片刻,便带头推开门向楼内走去,为为和我瞪大双目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紧随其后。
进入一楼会客厅,我顿时被厅内别致的装璜吸引住了,大厅非常宽敞,屋顶中央上方吊着一盏用无数玻条聚集的螺盘灯,繁星般柔和的古典小壁灯一一安装在室内最合适的通道上和角落里,巨型的落地飘窗下是光亮的日式塔塔咪,塔塔咪上面斜放着一张华丽的贵妃椅,贵妃椅上方的屋梁垂下两盆静雅的吊兰,厅中央的茶几是一棵天然的整体宽大树根,沙发是欧派的,特别夸张大气,楼内每个拐角处都放置有一盆茂盛的花草,整个大厅的装饰美伦美奂。
一楼客厅里没有玉霞,我们又跟随保安来到厨房,厨房清洁明亮,没有油烟味儿,像是个摆设的区间,凡我们经过的地方没有一点人气,仿佛钻进了一栋美丽呆板的模型宅院,房间的过道和楼道墙上都挂满了汪洋的作品,我看到有几张眼熟的玉城中越边境独特风土人情和秀丽山水图片。楼角下有一个小房间的门敞开着,推开来看,房内的照相器材零乱散落在地,像是被人翻过,一派狼藉。这间屋子的状况令我惊悸,同时也听到了身边为为嗵嗵的心跳声,我们两只出汗的手紧握在一起,耳边回荡着玉霞强节奏的口头馋:“死喽——死喽——死喽”,一句一个台阶蹑步上行……

我们又一起进到二楼典雅的卧室。卧室是组合形的,面积很大,卧室内的床被是睡过的,一派皱乱,但没见玉霞和汪洋的影子。
“深夜了,玉霞她……她她大开着灯,到底上哪儿——去呢?不是被曙光绑绑……绑架了吧?”为为终于结巴了。
我听到主卧卫生间里有持续不断的细微水声,磨沙玻璃墙有点儿透光,眼光从外看感觉里头没任何的动静,只模糊可见一个很大的白色浴缸,浴缸边缘的位置有一团黑影,那团黑影就像是跟浴缸粘在一起的软状物体,一动不动。我和为为相互对视了一眼,恐慌不已,浴缸上的黑团是他们的衣物?还是……?正当保安“哒哒嘀——哒哒嘀”轻轻敲击磨沙玻璃门的时刻,为为手机音乐突然唱起来,在幽静的卧室中,这玩意叫起来特别的刺耳,就像一座沉睡的古堡内突然发出一声惊鸟的啼鸣,两个女人“啊!”地尖叫起来,为为看看手机,张嘴结舌。
“谁……?”我惊恐地问。
为为有头无尾只吐出一个字:“杰……杰……”眼睛却不由自主朝保安推开的浴室门里瞄去……
“洁……我?”我刚刚说完我字,“啊————!”为为哨子般的一声长啸,我只觉眼前一片黑暗,顿时不省了人事。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玉霞一楼客厅那张宽大的软沙发上,一位穿白大挂的人在我身上东摸西按。为为两眼通红盯着我说:“洁儿,你再不醒来,120就要把你拉走了……”
“玉霞呢?她怎么了?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我无力地轻声向她询问。
屋里有许多神色严肃的警察来回忙碌,为为哭着摇头,不回答我。我感觉自己整张脸皮都凝固了起来。“他们……他们还有救吗?”我话音未落,两个警察从楼上抬下一长条白色包装物,他们刚刚经过我坐的沙发,另两个警察又抬出另一袋更长大的白色包装物,情景可怖。
“老天!……”我又觉一阵胸闷。为为递过一杯水,我把茶杯握得很紧,可水还是洒到了衣服上。
一个艳丽的女人,一个一起哭笑吵闹了二十年的姐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猝死了,这样悲惨的离我们而去了。玉霞的直率和任性难道就给自己带来了这样一种夙命吗?此刻,曙光玩世不恭的表情在我脑海中凸显,我小声对为为说:“曙光真有这样狠的!虽说是朋友,我却从来看不透他的心肠?有时看似热心善良,可有时却阴险残暴……刘兰芝和焦仲卿从江河中还能化出一对……美丽的鸳鸯,而玉霞和她的小情人从浴缸中……能化出什么?人们又如何看待这对无婚姻关系却浸亡到一起的姐弟呢?”
“洁儿,我们没亲眼目睹,也没有证据,不好乱怀疑人家曙光的,人命关天的事儿,如果真是曙光,警察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为为,你还愣什么?快给廖杰电话吧,我要回家。”
“他正开车赶回玉城的路上,唉,你别再跟我提这个人!警察有话要问的,我们还走不了那么快。”
这时,只见一个警察对另一个警察汇报说:“尸体头部天门**的位置被扎进一根竹签,这是近年来中越边境地区常见的职业杀手法。”
两个警察背对我们谈了一阵话,转过身来,又对我和为为说:“我们抓紧时间吧。”我顿感全身疲乏,陷进了沙发里……
郭进的办公室面积不大,一套普通的办公桌椅,外加一套普通的木制沙发。室内整洁明亮,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郭进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手里拿着我的病理检验报告,面对沙发上的我蹙眉缄默。我感到了紧张的空气,就像死囚在慌乱无主地等待着法官的一纸宣判。我甚至觉得自己和玉霞一样,都离开了这个
世界,所不同的是她死得没有一点心里准备,而我心里明明白白死期的到来却要睁开双眼去面对和承受,她被人残杀,而我却被病魔一口口慢慢地吞嚼。
今天下午玉霞的追悼会开得很难受,工会负责人念悼词僚僚草草就过去了,她的亲人们在痛苦和尴尬中向玉霞的遗体哭别。曙光闪亮的脑袋在殡仪馆中特别扎眼,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表情依旧很冷漠,他以前夫的身份来参加葬礼,自然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玉霞和汪洋的墓碑在墓集地前后间隔着9行,正巧如他们的年轻差距。不知人死后是不是真的魂魄不散,同在一片墓地中相爱的一对灵魂能否再续人间未了情?如此永远以碑状隔离是否仍有灵犀的传递?他们的故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故事不会讲给别人听……
一股寒流莫名袭来,我全身为之一颤,抬起头欲寻觅寒流袭来的方向,可是哪有方向?在墓前两棵茂盛的柏树间点上三支香,献上一束盛开的*,将买来的手机、轿车、手表、绣花鞋、项链、戒子等一件件精致的现代纸质祭品一并点燃,祭品痛快地燃烧着,与焰火只有两步之遥的我,却感觉不到燃烧的热浪,眼底刻着玉霞凄凉的墓碑,然而脑中的玉霞却音容宛在。玉霞这一生虽过度骄奢淫逸贪欲,但她对自己的朋友姐妹坚持有一份善良和率真,对心中热爱的男人也隐忍纵容,属于个性鲜明也不失可爱之处的那种女人……一只大手突然拍打我的肩,我懒得回头,我甚至觉得扭过头去都将消耗所剩无几的气力。
“洁儿,走吧,你脸色不好,坐我的车回去。”
“曙光,是你杀了她。”我的声音很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我没有。”曙光回答得异常坦然。
“你有!你要是豁达一些、仁义一些,玉霞不可能落到今天这般惨状,你们的儿就不至于失去母亲。曙光,其实你很自私,很狭隘,你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而忽视别人甚至是最亲的亲人们的感受,你有一颗冷酷的心,你一生都不愿意理会善良和爱,使人们对你永远戒备。你强迫爱你的玉霞以你的积虑为中心为轨道来运行她那可怜的生命…..”我突然一阵眩晕,鼻血又汹涌而出……
一阵忙乱过后,曙光身边的人把我扛进了他的豪华大奔里。
“洁儿!你怎么出这样多的鼻血?经常吗?”
我摇摇头,从曙光的怀中挣脱,将无力的身子靠在车门上。曙光又重新把我的脑袋拽到了他的肩膀上。“妈的!你听话些好不好?想让车子磕死你么?我现在就带你上医院,去最好的医院,去医科大找郭进!”鼻血染红了他的衣襟,我说:“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他直视前方,不作声。
郭进一直望着窗外等待什么,曙光坐在我的身旁,默默地吸着灰色的雪茄。他变了,从香港回来他似乎变化很大,变得心事重重,谨小慎微。
人总是要死的,但这个宣判来得实在太早了,我还那么年轻,和祥子仅《牵手》走过短短的二十个春秋,我仅让露露依靠了几千个日日夜夜,我甚至没有对父母公婆尽到做女儿媳妇的孝心,就要走了,结束美好的人生被狰狞的病魔指使到未知的、陌生的,也可能是恐怖而黑暗的世界当中。我害怕郭进说实话,我用乞求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盼望他为我编一段善意的谎话,我不怪他。
“其实,洁儿啊,如实告诉你检查的结果,对你协助医生治疗很有帮助,你必须尽快住院,术后……术后需要化疗。”郭进把手中的诊断报告轻轻放在自己办公桌上,声音平静沉稳,似乎努力用他的镇定来影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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