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二十)风雨同舟 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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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儿!我的参谋长任命已经下达,往后我是更顾及不了家务了!”这天祥子回到家中刚摘下军帽便跑到厨房来向我大声的汇报。
“哦?我感觉你警务股长没当多久嘛。参谋长这位置可是责任重大哟。”我让他把刚铲起的菜端上桌。
“是啊!支队大小差错参谋长都将负主要责任!担子当然不轻!”我不喜欢他现在说话声音比过去高出八分贝的坏习惯。
“你说话能不能轻点声?有件事我要提醒着你的。你如今少了许多过去在训练场上对待小战士那种耐心,对手下直接领导的军事干部经常吹胡子瞪眼这样不好,日后考评别人肯定要提你大篓子的意见。”
“呵,新兵蛋从家到部队总要有个习惯过程,不耐心当然不成。干部就不同了,更严明的要求才能出精英!我哪次测评不得A呀?军人作风嘛,就要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我当初不也是在你爸的严格要求下成长过来的么?你就不要杞人忧天吧”说完,他把正聚精会神看连环画的露露一把抱上双腿,笑呵呵凑过去亲她的脸蛋,露露眯起双眼用小手推他挣扎着要跳下地来,稚气地说:“爸爸嘴扎痛我了快放我下来。爸爸脏,进屋不换拖鞋。”然后从门边替她爸提来一双拖鞋,再把换下的皮鞋提回到门边。祥子换好鞋一**躺到竹藤椅上盯着女儿开怀笑。女儿不理他,继续坐到小凳上去认真看她的连环画。待我端齐餐具上桌时,祥子已经半张嘴熟睡过去。从喉部发出的一声震响把女儿吓得从小凳上跳起来,手中的连环画都落到了地上。
也许是年龄渐长的原故吧,祥子身体开始发胖,并且无论躺下议,但在我看来却很正常了。他随官位的不断提升,吼叫次数和音量也不断的扩张,导致气管咽喉等器官的增生或肥大,使呼吸道形成冲激气流,每每熟睡间都不可避免地要发出如同风笛或萨克斯的基础调,均匀、单调,并且响亮。
夜,窗外的月亮特别圆,蟋蟀和野蛙的叫声也特别的响亮。女儿已经睡熟,我更衣上床。祥子早已将灯火熄灭,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看到祥子预备着又一次进入梦乡,我故意曼声轻唱:“月亮出来了汪汪——了汪汪,你可知道阿妹——想阿哥……想阿哥(语气加重)……想阿哥(语气再次加重)”然而,我的歌声成了地道的安眠曲,紧接着震天动地的、无休止的、有起有伏的打鼾到来了……
黑夜中,我怅然望向天花板去想伍尔芙说的那句话:“婚姻的可怕在于其日常化。”伍尔芙这句话肯定有它的道理。夫妻生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趋于平淡,被岁月轮回所冲刷,被紧张的工作、烦忙的家务、习以为常的生活格调所代替。步入婚姻的男女不再如恋爱当初有新鲜和刺激作为欲火的补充燃料,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差异就更为显现了。男人的心思也许大多放在如何干好事业,如何当家作主,承担起家庭的负担和责任上,对夫妻情感培育和经营是大意的、粗心的、又是放松的和随便的。女人则不然,女人的情感要比男人细腻得多,也特别的能制造心思。女人无论处在婚姻的任何阶段都会执著于过去的美好,渴望浪漫和温情,并且希望自己的爱人一如往昔的在意自己,至少能够做到让她感觉到他时常的在意自己。女人天性需要温情,男人天性喜欢自在,久而久之这种差异势必形成心里沟通的屏障,使不太流动的爱很快变朽。因此,男人女人应该重视彼此情感表达方式和心里状态随婚姻的不断延伸所发生的必然变化。这个时候,我更愿意将此时的丈夫理解成需要在家中排斥一切干扰,用封闭的放松和自在来给自已养精蓄锐,好投入到周而复始的烦忙工作当中去……。
尽管夜里想得繁杂,日里下班回到家还得照常收拾家居和下厨做饭,但总觉无精打采。祥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进到厨房,突然拦腰抱住我,我被这种久违浪漫举动吓了一大跳。只见他,翅起喷气式飞机鼻向厨房各角落嗅寻,想嗅出我今天为他做了什么可口的菜肴。我懒得理他,因为昨夜的多情,脖子落了枕。但我不打算告诉他我落了枕,这种小事情就是和他说也指望不到他如从前那样殷勤的何必呢。他突然“哈哈”两声抬起一只巴掌朝我肩头啪啪打两下,真是要命!肩部的巨痛顿时把我眼泪逼了出来。我大吼一声:“你神经啊笑那么狂还专打人痛处!”他根本不考虑我生气没生气,痛死活该又狠狠给了我肩头两下子,敞开嗓门笑道:“哈哈,这样轻轻的一拍你就叫痛那还了得啊?你身上零件得重新组装了!洁儿,猜猜我今天要给你什么惊喜?”
“你如今一到家就变成闷头阉鸡死气沉沉的还能给我什么惊喜?”
“哈哈!为减轻你上下班和接送女儿的辛苦,我决定买辆XX80C两轮摩托让你开。”我正狠狠拿菜板上的牛肉出气,听到祥子要给我买摩托车,心中一阵窃喜,他能这样考虑说明他并不似我夜里想象的那般粗心。
昨天支队长也给他家属买了辆摩托车,兴致勃勃把车开到操场上练习穿桩,可穿桩技术并不好掌握,穿着穿着她便慌张神乱起来,忘了刹车档在车身的哪个位置控制,将个油门把柄越握越紧,摩托车被迫向操场边吊着的一排散打沙袋轰过去,好在支队长家属危难之时急中生智,在如箭一般射出的驾骑上一把抱住沙袋,任凭无人驾驶的崭新摩托车兀自冲进了前方的小阴沟里。
想起支队长家属那化险为夷的精彩场面,我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问祥子:“我能不能不学穿桩?”
祥子回答很坚决:“必须学!”
其实,祥子的心思我明白,他不想自己女儿出现如同军军的那场危险,因此上下班的我再苦再累也必定将女儿带在身边。
在屡踣屡起的尖叫之后,驾照终于领到了。我每天用长长的布带把露露捆绑在自己身后带她骑摩托来回上下班,顺路买些菜。经常是摩托车才驶上泥路,身后的女儿就已经熟睡过去,把整个脑袋搨歪出布条之外。她是班里上学路途最远的学生,每天必须比住在市区的同学们早起一小时才可以按时到校,别说她困乏,连我都时常在开车的时候打瞌睡。我只好一只手握住车把,另一只手去将布条向上拉拢,可车子就在我单手驾驶的时候颠腾得母女俩连人带车重重地侧摔在地上。露露尖叫起来很可怕,不住地秧求我:妈妈!我们永远别再坐这破车了好不好?但边抽泣边无奈地又爬回到我费劲扶起的“破车”上。我恨自己比支队长家属还要笨,始终对付不了这颠簸泥泞的郊区道路,晴天里还好,不过是满身满头的泥尘,可雨天就糟糕了,脖子里弹进雨,雨鞋里灌进水,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陷在水洼中为打不燃车而哭鼻子!。
清晨,祥子收拾行李又要出差去。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在屋子中央愣了几秒钟,说:“洁儿,我说过多少回了,上泥路要换一档慢行!你们母女俩就是不让我省心。”
我瞪他一眼说:“一档的马力太大,这段泥路那么长,都挂着一档摩托会拉缸的。你也不用总为我们担心,我越开越老练啦。”
“妈妈,你快点呀!一会迟到老师又该批评我了!爸爸一出差,你的动作就要慢好几拍!”
我跑到阳台望了望天空,蓝天白云天气晴好。于是,我提起女儿的书包喊道:“露露,跟爸爸再见,我们走!”
我开启摩托驮着女儿冲出支队不久,刚才晴好的天气突然骤变,乌云密布眼看一场狂风暴雨就要来临,我赶紧停下车为女儿和自己加上雨衣,可雨衣还没有穿好,滂沱大雨就铺天盖地扫过来。我只能继续开车慢速前行,女儿在身后搂紧我慌张的叫喊:“哎呀,妈——妈,你要注意点儿啊!哎呀,哎呀,我好害——怕!……爸爸不是说给路……铺上煤渣了吗?怎么这路……还那么烂呢?妈妈,你抓稳呀……别再摔个狗——啃泥!”她话音未落,“叭”母女俩还是重重地摔倒在了泥浆中。

我立刻将女儿抱在怀里,检查她的四肢关节有没有摔折,肉皮有没有划破。女儿摔得满身满嘴的稀泥,她一边不停向外吐泥一边锐声啼哭:“呜……妈——妈,公车怎么总也不通我们这里?总也不可怜我们两个人……哇……真是暴无奈哦!”她哭得那么惨,我却不能一直照顾她,我不停的用脚踏油门,可这破车就是对我不理不睬,任凭我踏得腰酸腿痛大汗淋漓它却根本没有一点要启动的意思!听到女儿伤心的哭泣,看着女儿摔成的狼狈样子,我心急如焚,真的是暴无奈!我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在雨中将女儿紧紧拥抱……大清早就被困在这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更不见一个人影的鬼地方,还拖着辆“残废”的摩托,女儿上课时间和我的上班时间都快要到了,怎么办?
“露露,我们不要这破车了!把它锁在这里我们走路出去!”
“好的,妈妈,你别哭,你看我比你坚强,我已经不哭了。”冰冷的雨水疯狂击打在女儿粉嫩的圆脸上,她眯着眼,任雨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一点哭声。
母女俩牵手在大雨中拖着被蹅湿的鞋子在泥泞中艰难的“滑行”。我鼓励女儿说:“露露,听妈妈话,你只要能滑出这片泥地,你就是班里的旱冰高手了!”
“呜……呵呵呵,哇……哈哈哈……”女儿被我这话逗得嘀笑皆非。
忽然,身后不远处有汽车的马达轰鸣声,我转头望去,雨幕中一辆白色吉普车摇摇晃晃向我们这边行驶过来,我抹去泪水集中精力看了看车子,发现它跟曙光的那辆吉普车一模一样,我管他是不是曙光,这车可以救急。我朝吉普车使劲摆手并大声呼救:“救急——停车!请停车!”可是雨声压过了我的声音。当车行近时驾驶司机一只手伸出窗外向我示意,我透过雨幕看到车里的人果真就是曙光,我激动的告诉女儿:“露露,你不会迟到了!”
曙光把车停在我们身边,敏捷地跳下车先将露露抱上车,然后把我推上去,露露坐在避风遮雨的吉普车内,小脸蛋绽放出花一般的欢笑。
“谢谢曙光叔叔!我不会迟到了。”
曙光知道我们在赶时间,没有跟我们多说话,专心开他的车,开出泥泞的地带之后便加速行驶。
“还好,女儿没有迟到!”女儿进入学校后我对曙光说:“你真是雪中送炭啊曙光,你说怎么这样巧就遇上了你呢?我们母女俩今天真是幸运!”
“我正绕道郊区办点事儿,远远就看到你们母女俩狼狈的样子。这武警部队一年到头真他妈的忙不到点子上,90年代了,大家都忙着挣钱,谁奶奶的还有心思搞动乱呢,没日没夜的瞎折腾干鸟?”曙光埋怨的口吻很冲。
我说;“有备无患吧。他们也没有白忙碌,哪次抗洪抢险少得了他们,哪次重大警卫任务和公检法司的大行动少得了他们?你们挣钱不也希望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吗?”
吉普车开到储蓄所门前,我又道了声谢,匆匆下车往所里奔,当发现玉霞站在柜台里朝外观望时,我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转身对曙光喊:“曙光,都到所门口了,进来大厅坐一坐吧!”车内传来曙光粗犷的声音:“没空,我还有事要办!洁儿,我保证,不出二个月,你和露露准能踏上一条崭新平坦的柏油马路!”
女儿摔怕了,终于在一天下课之后让我跑遍学校的各个角落都寻不到她,问了老师和同学,都说不知她的去向,我惊慌得四处狂奔呼喊,满脑子掠过的都是人贩子拖着惊惶失措的女儿四处躲藏的可怕镜头。我发疯般跑到公用电话亭,用颤抖的手指重复三次才拨通祥子的电话,声音完全变了,以至于祥子反复听都听不清我在电话里到底啕些什么。
当我冲回支队时,却发现大汗淋漓的女儿提着我的拖鞋惊恐鹄立在家门口等待我的到来。原来,女儿背着沉重的大书包,穿着笨重的水鞋独自步行往家还。步行到乡间小道时,天渐渐黑下来,她既累又渴,心里还害怕,遇上一辆军色吉普车就认定它也是曙光叔叔在驾驶,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路中央举起小手拦车喊:“曙光叔叔,救急!露露累了要坐车!”没等车停稳她就迫不及待要爬上去,这才发现,开车门的正好是爸爸。祥子说,女儿至少比军军幸运,尽管是乱拦的车却正好上了爸爸的车。我听完后搂着女儿放声大哭,说不出一句话。
“妈妈,我以后听话,一定乖乖等妈妈接我再不吓妈妈了……”
一个月后,泥巴路终于变成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曙光因为投资修路,郊区政府就近划出一片土地廉价租给他使用,开设造纸厂和印刷厂。
这天,行领导刚刚招我到行里谈话,为为、玉霞和史玲就听到了风声。晚上,她们仨把我约到“大清”茶庄的格格厢,由玉霞边嗑瓜子边带头“审问”。
“洁儿,行里是不是要开设发卡中心?人事科是不是要把你调去卡部当科长?死喽!(升调),我们四个可都是棒打不散的姐妹,你不能拍拍**走人啊说什么也要拽上我们姐妹几个!”
我说:“总行准备引进万事达卡和维萨卡,成立百合发卡中心,新部门新业务嘛,当然要研究和考虑一些仪表出众,业务全面的尖子。你们当中谁能最终录用现在不好说,如果有缘,我们还可以在一个部门里工作。”
“死喽(降调),你又打官腔,摆什么正经嘛!我们几个没有你会巴结领导,告诉你洁儿,就凭我家曙光出钱修好了你家门前的‘康庄大道’,你也得让我和你一起挪窝!”玉霞丰富的表情和动作使颈上、胸前,以及肢腕上的金银饰品叮啷作响。
“什么话?那是人家洁儿天生修炼得一副领导喜欢的模样,你少来渣子嘴!”史玲忍不住说:“呃,拜托你今后跟姐妹几个出来别挂这些废钢铁亮骚行不行?瞧你,好端端的鼻翼生硬戳穿个洞,原本还算秀气的耳朵也打成了麻花,嘿,你那小情人喜欢不等于我们也喜欢哦!”史玲说完使劲撕扯手中的牛肉条放进口中。
“就——是!瞧你刚才进‘大清’把芸芸众生招惹的,都以为从街巷口突然飚进来个热情奔放的吉普赛女郎!”为为接上史玲的话一起刺激玉霞。
玉霞被说得面色绯红,扭动腰肢使手饰的碰撞声更为清脆,她听完她俩的话马上拉下脸来反驳说:“你们懂个狗屁!女人要想把自己男人拴在腰带上就不能老是荆钗布裙的!最起码要学会上妆和扮嘢,给他们新鲜感!女人缺乏爱情会很快老去,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我教你们?史玲,不是我说你,你不能总跟洁儿那样素面朝天,她嫁的是什么人?武夫啊!武夫有铁的纪律约束,有军事法庭的震慑,你就是给他一口缸做胆他也是不敢太出格的!但你老公是大夫,明白么?大夫!很多无病呻吟的女子会趁虚而入,装一副柔柔弱弱的鸟样子!死喽(降调),你不修边幅的史玲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呢?回去好好垫高枕头想想吧我的大友女!还有你为为!总怨人家至今为何还不给你生出个满意的情郎来,谁信?根源其实就在你自己身上!要求人家有才又有德,要求人家和你情投意合还要对你情感专一、**浪漫又要懂女人!人家白蛇千年等一回也就等来个窝囊的许仙,你总不会等到个神仙吧?懂女人的男人经验从何而来呢?死喽!你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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