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应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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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何的,别以为你一个监生,便可无法无天,连粱中使命你进贡,你竟也敢不放在眼里……识相的,赶紧如数交上琉璃宝镜……不然的话,粱中使的手段,到时只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那魏天恩手下的几个京棍,在门口叫骂了半天,大风堂的家人伙计,各执家伙,并不理会,只是守紧了门户,何三官更是连面都不露一下。任大时冷眼旁观,心中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说我收税不力,那我倒要瞧瞧,你又有何等样的本事?
这一切却是如何开始的呢?任大时心中懊恼,自己原先任着这三原一地的税官,做得好好的,怎的就成了仰人鼻息的跟班呢?
未到三月底,任大时早早地让白德安解了七千两银子上省城交差。王彪传的法子果然有用,任大时当时还美呢,这回乐千户该大大夸奖自己能干了,缴上这许多银子,在各大县中,就算排不了第一第二也该排得上第三第四了。
可俗话说得好,“天不从人愿”。那天,任大时正在市上巡视,得报白德安回来了,立时兴冲冲地赶回。进门登堂,却见白德安又带了人回来。为首一人,正坐在自己平日所坐位置上。
“这一位是粱中使帐下中军官,魏天恩魏百户。”白德安替两人引见。
“任百户,兄弟奉命来此监税,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帮衬。”那魏天恩大大咧咧地招呼一声,也不起身,只是笑着一抱拳。
任大时一时不知对方是何来路,只得恭敬回礼。
见着如此情景,任大时不问便知,事情不妙。白德安抽空私下里告之来龙去脉。
这一回三原送缴的银子,果然在各县之中为最。跟随粱太监出差的京棍,不免眼红起来,纷纷自告奋勇要来三原监税。最后美差落在这魏天恩头上。
“那乐千户怎不帮我们说话?”任大时一听,不由得急了。
“嗨!别提了……大哥的运气差了些。”白德安解释道,“听王彪说,吕千户手下之人,也不知从哪儿得了两枚琉璃宝镜,献了上去。粱中使很是喜欢,得知是三原特产,责怪乐千户不够尽心。琉璃宝镜出在本地,我们却没有献上,反倒让吕千户的人占了先,乐千户心里不高兴还在其次,可这一次话却说不上了……”
白德安看着任大时脸色难看,连忙安慰道:“大哥也别不快。这次姓魏的身负差使,并非容易。大哥可知,粱中使定下多少琉璃宝镜?”
“多少?”
白德安伸出一根手指:“一千枚。”
任大时倒吸口凉气,这粱中使的胃口,可真够大的:“怎要这许多?”
“听王彪说,粱中使以为琉璃宝镜一枚便抵得白银三五百两,携在身上却不见山见水,轻巧方便。”任大时听明白了,敢情这粱中使要将它当作金子宝货。
白德安继续道:“如此许多琉璃镜子,少说也要银子几十万两……就算他搜刮得出这许多银子,市面上却也无这许多镜子……大哥,我们且耐心等着,看他到时如何交差。”
叫嚷了一上午,看看午时将近,几个京棍一商量,还是收队吧。任大时骑马跟上,故意问了一句:“魏百户,怎的?难道我们这就退走?”

魏天恩恨恨地咬了咬牙:“今日暂且放过这姓何的……任兄且看我的手段,我这就投书,请本县县令下令大风堂进贡。”
“魏百户高明,小弟佩服!”任大时口中奉承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你是个什么东西?一县正堂,难道还会听你指使?
魏天恩催贡,最早去的却是仁和坊东大街。在那里未得逞,这才来了三里店。
那日,曹掌柜让他碰了个软钉子:“税官老爷,粱中使所奉旨意是监收商税,并非采办货物,恕大风堂不能从命。”
“奉旨收税,有权临场机变,令尔等商家缴物抵税。”这是魏天恩的原话,任大时记得清楚。
曹掌柜也不示弱,当面算来:“若是如此,大风堂每月也只合缴得两三枚琉璃镜,一年也不过三十枚,何来一千之数?”
讲道理讲不过对方,魏天恩恼羞成怒,当场下令查抄店堂,搜出三千两银子与一些衣物,宝镜却只有三枚。
想到这里,任大时嘴角不禁带笑,纵使你有些主意,只怕还是如前几天一般处处碰壁。任大时一伙本地土棍,等着看魏天恩的笑话,当然不会告诉他,这琉璃宝镜是个稀罕物,每月也造不出几枚,即使逼死了商家,只怕也难以如愿。
长生就在首进二楼,见着那一百多人退走了,心里一块石头,暂时是落了地。果然,片刻之后,三福来报,税官退走了。子良见着,也是长吁了一口气。
“三郎,税官老爷们惹不得。咱们这般明目张胆抗税,这……这能行么?”
“不如此又能如何?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长生心里也是忐忑。不幸中的万幸,仁和坊那里只损失了些钱物,曹掌柜他们人倒还安全。
“这抗税之罪,弄得不好却是要杀头的!”
“有这么严重?”长生一惊,记起历史上税使的横行不法,也有些害怕,不由得问道,“那子良有何主意?”
“依我说,三郎就献上一些宝镜吧……化钱消消灾?”
“子良,你说的这办法,我与曹掌柜也不是没想过,可这数目,实在太大了,一时哪里造得出这些?”
“三郎,说是说要千枚,想来有个三五百枚也能交差了……”
“三百枚也不是个小数目。且不说急切之间造不出来,就算真的想出办法,造了两三百枚交上去,只怕到了那时,税官却又得寸进尺,再次前来索要。”
“那……三郎不要生气……”子良沉思了半晌,说的话却石破天惊,“何不将制镜的法子献了出去?”
“什么?”长生吓了一大跳。
“我仔细想过了,藉着琉璃镜,我们也已挣了一些身家。既然琉璃镜制造不易,不如将它献了出去,粱中使造多造少,全由着他自己心意,也省得我们怀璧招罪。”
长生心中不情愿,可是子良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踟躇了半天,长生这才回答道:“怕只怕将造镜秘法献了上去,粱太监造镜,强征工场工匠,我们仍不得脱身。”
子良听了想想,也只有长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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