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车队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着。远处的夜空传来夜航机的轰鸣声。车队已经越过边境，不时可以看到远处轰炸闪起的火光。
道路上到处是弹坑和积水的车辙，路边，到处都是炸坏和烧毁的车辆，处处显示着战场的惨烈。戴着盔形帽和斗笠的越南人民军战士、还有自发赶来的老百姓在修整着泥泞的道路，帮助中队推着沉重的车辆。
一阵摩托车的声音传来，团部通讯员在连长面前刹住车：“九连长，团部命令你们先行开进，抢在天亮以前到达清化桥，和七连一道抢占清化水库阵地，做好防空作战的准备。”
“报告团首长，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连长答道，随后看看车队，和指导员商量道：“不行，这样走太慢了，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指导员正想说什么，团部的侦查参谋领着几个人民军的干部来了：“你们放心吧，人民军和当地政府动员了两万多人抢修公路，保证你们顺利通过，还给你们调来了40辆三轮拖拉机，可以用来拖炮。”
随着一阵突突的柴油引擎的轰鸣声，顺着胡志明小道驶来了一列柴油动力的三轮车，一位人民军的干部操着广东话喊道：“中国同志，我们来了。保证你们天亮之前到达清化。”
连长一挥手：“立即换车，车上只带弹药和油料，所有的人员一律步行推车前进。”
一阵沉闷的滚雷声，滂沱大雨哗哗地淋了下来。顿时电光闪闪，天地成了一片水的世界。
车队在大雨和泥泞中艰难地前进着……
黎明，雾气升腾，整个越南北部的高原上被亚热带的高气压笼罩着，群山和树林、田野都变得朦朦胧胧的。清化桥就笼罩在这淡淡的雾气之中，江水静静地流淌着。
空气中传来尖利的啸叫声。
三架黑色的轰炸机排字队形，沿着江面上溯，向清化桥方向飞来，隆隆的引擎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飞机发现了高高矗立的清化桥，在领队的战机的带领下，校正了航向，突然低头像桥梁俯冲——
“咚咚咚……”
“咚咚咚……”
江岸上突然闪出一排排火的丛林，密集的炮弹形成道道弹束，织成一张火的巨网，将闯进视野的飞贼拦腰斩断。三架轰炸机几乎是同时中弹起火，没来得及投弹就一头扎进江面——
“轰——轰——轰！”江面上传来连续的爆炸，空中静寂下来了。
“好啊！——打中了！”
“三连冠！——太棒了！”
阵地上传来阵阵地欢呼声，连长放下电话：“雷达站报告没有其他敌机在这一带活动。”
指导员用商量的口气问：“是不是让战士们早点休息，一昼夜的行军，太累了！”
连长点点头：“磨刀不误割稻子，解除战斗警报，注意伪装好阵地，早点睡觉，叫炊事班烧水给大伙泡脚。”
他望望天空：“美国佬吃了亏，肯定要来报复。告诉战士们，要做好打大仗。打硬仗的准备！”
傍晚，浩浩荡荡的车队满载着援越物资隆隆地驶过清化桥。
炮阵地上，龙精虎猛的战士们在倾听指导员的总结讲话：
“我们是打了美国佬一个突然袭击，他们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突然出现一支强大的防空部队，所以一举全歼。”
他说：“教导我们说，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但是，美国佬不会甘心失败，他们会卷土重来，进行疯狂的报复。所以，我们要精心准备，做好打大仗、打硬仗的准备，狠狠打击美帝飞贼！”
白昼，一架美军高空侦察机在空中盘旋着。
高炮阵地上，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战士们焦急地等待着开火的命令。
侦察机在高空盘旋。
一个战士说：“班长，打吧？”
唐小楠望望指挥员的位置，连长手里举着红色的指挥旗，一动不动。
他说：“这是侦察机，飞的高，起码；有16000公尺以上。超出了我们的射程。”他指指对面的山坡：“你们看，对面是3营的100炮，他们都达不到这个高度，别提我们的37炮了，开火不过是浪费弹药。——还会暴露目标。”
董玉柱扼腕：“就让他在这儿转来转去的耀武扬威？打几炮，吓唬吓唬他；也好啊！”
侦察机飞走了，团首长前来检查阵地，连长迎了上去。
“怎么样？”团长问：“准备工作怎么样了？战士们的情绪呢？”
“没问题！”连长立正报告说：“吃得饱，睡的香。小伙子们憋得嗷嗷叫，就等着大打一场呢！”
团长满意地点点头，忽然看到了唐小楠：“你不就是那个大学生班长嘛。”
唐小楠立正敬礼：“我叫唐小楠，报告首长，我有个想法，想向首长汇报！”
“哦，”——团长来了兴趣，“大学生，你有什么想法？”
唐小楠忧心忡忡地说：“首长，我们昨天来了一个长途奔袭设伏，一下子打下了三架敌机，这是出其不意。但是敌机肯定要来报复。”
“来报复好啊！”团长望着林立的高炮：“这些炮就是给他们准备的。来多少，我们就消灭他多少！”
唐小楠说：“今天上午来这里侦查的是一架RB—57侦察机，在越南，美军的陆军和海军陆战队都使用这种飞机侦查，很普通。但是今天下午来侦查的是RB－71战略侦察机。这种飞机驻地在日本的冲绳嘉手纳空军基地，还有一个中队驻扎在菲律宾的克拉克空军基地。隶属级别很高。它的出现，说明昨天的战斗，不仅得到了驻越美军的注意，而且也得到了更高的一层——很可能是美国远东空军司令部的注意。”
团长注视着唐小楠，连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你想说什么？”
唐小楠一字一句的说：“这次报复的规模之大，可能超乎我们的想象！”
人们被他的话震动了，团长忙问：“你是说，我们可能承受不了这种规模的空袭？”
唐小楠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继续说道：“资料上说，RB－71的名字是‘黑鸟’，是美国最先进的战略侦察机，它的速度很快，可以达到3倍以上的音速，进行几千公里的长途飞行。如果刚才它是专程对我们进行侦查的话，现在已经返航，越过北部湾上空了，菲律宾的美军可以在两小时后拿到飞机的侦查照片。如果立即做出计划，进行参谋作业的话，那么只要3－5小时，既可以完成空袭准备。那么，傍晚；以后的4小时以内，我们随时可能受到大规模的空袭。”
他看着众人：“根据昨天的战况，美军不难判断我们是一支刚刚进入越南的防空部队，初战告捷，士气正旺。所以，他们没有急于报复。——这就是今天白天没事的原因。”
他说：“美国空军现在正在积极推广一种叫做‘地毯式轰炸’的空袭方式，就是把目标所在的地区完全用弹药覆盖。他们当年在朝鲜的大邱就进行过试验，使用的是B－29轰炸机。因为那时载弹量大的B－52轰炸机数量不足。这种战术要求用几架甚至是十几架、几十架B－52重型轰炸机密集编队，B－52每架载弹30吨，平行的飞越目标地域，均匀地投下炸弹，使1－2公里宽，十几公里长的一个地区的目标完全被消灭。”
他指指两边的江岸，人们随着他的手指望去，那里遍布着高炮阵地：
“这就是地毯式轰炸的好靶子！”
团长迅速地和参谋长、政委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神色严峻地问道：“唐小楠同志，你说我们还有3到5个小时？”
“是的！”唐小楠说。
团长扫视了一下众人：
“我建议立即召开党委扩大会议，讨论这一情况。”
政委和参谋长都微微点头，他继续说：“请唐小楠同志列席参加这次会议！”
傍晚，天空中传来一丝轻微的马达声。落日的余晖中，两架F－4“鬼怪”式战斗机从空中飞过。
整个山谷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江水汨汨地流淌着。
天空的尽头出现了一片阴影，嗡嗡的声音从茅草的叶尖、树的枝梢上开始，颤动着枝叶。这种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变成了席卷天地的风暴——
天色陡然暗了下来，巨大的气浪席卷天地——30架B－52重型轰炸机排成一个方阵飞临清化桥上空，几十吨、上百吨的炸弹如同倾盆大雨般地落下。顿时，整个江面两侧的山谷成了一锅煮沸了的稀饭，红的烈火和黑的钢铁交织成死神的翼影，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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