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死两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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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宝生轻轻的抬了抬头,抹去额头悄悄渗出一汗珠,此时此刻,连空气中仿佛都弥漫出一股肃杀的味道。半小时前,他和他的副射手张达川转移到这个小高地后,总共开枪不到十发,却吸引住了将近一个连的德军部队的注意力,原因很简单,那十发子弹,干掉了8名莽撞的追击者。
有两发,落空了,而这两发子弹,都是瞄准同一个人的,很显然,这个貌似莽撞的家伙并不像想象中的容易对付。他总是很小心的掩藏了自己的身体,既使是以孟宝生的眼力,也无法从茂密的灌木丛中分辨出他的藏身之所。
“遇到同行了!”孟宝生心中恨恨的想到。
“九点钟方向,风向偏南”,张达川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孟宝生轻轻的移动了瞄准镜,缓缓的划出了一个弧形,以避免清晨的阳光将他的位置轻松的送给对方,虽然镜头经过防反光处理,但是有经验的狙击手还是会通过不协调的反光效果来找到对方的位置,孟宝生很小心。能够对狙击手构成威胁的,只能是狙击手——
此时此刻,威格兰德.威中士的心情并不比孟宝生轻松,10发8中,其实应该算是9中,最后一发子弹穿过了他的肩部,差一点点就击中威中士的脑袋。阿伦贝格尔上校的话说得没错,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如果能打中你的头就绝对不会去打你的脚,除非你是一个必须活捉的目标。威中士还没有那么自大的认为自己比刚刚死在这个可恶的狙击手枪下的艾格连长更重要,自从图普塞塔尔艾普狙击手学校毕业以来,威中士一向是顺风顺水,特别是西线作战,党卫军的战斗任务一向是钢刀切豆腐,手到擒来,倒在威中士的G43枪口前的人命少说也有三四十条,而今天,他却成为了别人的猎杀对象。
德军的连级狙击手还没有奢侈到配备副射手的地步,这更是让威少尉心慌意乱,全连的弟兄都在看着他,在这片灌木丛中,几十双年轻的眼瞳,都在朝他这个以前的钢铁十字连的枪神望来。他们有勇气,有杀气,对敌人冷酷无情,但刚刚倒下的8具尸体在冷静的告诉他们,还有比他们更加冷酷,更加无情的对手存在。
“呯1
又有人倒下了,是小威尔士,这个家伙从德国一路杀到法兰西,身上连块油皮都没擦破,被誉为连队的幸运之星,这个神话今天也被终结了,威中士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个,孟宝生缓缓的将手中的狙击步枪往身后送,然后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慢慢的挪到小土坡底,该换位置了。仍然没有找到那个狙击手,孟宝生不得不保持最高的警惕,他不知道,那个让他警觉的威少尉此时此刻正咬紧牙关在包扎着伤口。而孟宝生与张达川的日子也即将开使不好过了。两个人结束了这一次伏击,在缓缓后撤的途中检查了弹药,他们手中,合起来也只有40发子弹了。之前并没有料到登岸后的激烈战斗,原本是打算在与当地游击队汇合后取得补给的。而现在,他们不得不面临弹尽粮绝的绝境。

大分队看样子已经突破了德军的第一层防线,而他们,还在这一片正面宽达8公里的狭长地带与德军的搜索分队捉着迷藏,死亡,似乎是不可避免的结局,在狰狞着面目向他们缓缓走来。
孟宝生静静擦拭着枪支,这是一支还比较新的毛瑟98K步枪,加装了由中国团后勤人员自制的8倍瞄准镜,就其性能来说,与95式狙击步枪还是有很大距离的,而现在,看来这个跟了他不到三个月的新伙伴将要结束他的使命了。三小时前,德军搜索队的包围圈已经缩小到了了不足1公里,就为了这两个人,两条枪,德军似乎是不惜血本了,在这一路捉迷藏的过程中,28名武装党卫军士兵的年轻生命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他们的鲜血,流淌在这法兰西的异国他乡。生命的脆弱,此刻显得格外的真实。
“准备好了吗?”孟宝生微笑着看自己的观察手,张达川微微有些激动,看着面前这个亦师亦友的生死战友,狠狠的点了点头。
“碰!”。张达川软软的倒下去,惊讶的看着一脸决然的孟宝生。
孟宝生缓缓的收起手里的手枪,眼晴里有了少许的温情。
“一九七九年,在越南,我失去了两个观察手,八零年,有三个,还有一个永远都无法自己站起来,八二、八三年,又有三个兄弟离开,而我,身上这一身伤疤,都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至今我身体里面还有八块弹片。我宁愿自己受更多的伤,宁愿死的是我,而不是我那些可爱的兄弟,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为什么要和这些莫名其妙的敌人做战……记住,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回家”
张达川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当年的著名战斗英雄,内心里有着强烈的震憾,他不知道,这个一向被称为“冷面龙王”的战友,有着这样令人震惊的过去。他想动,却浑身无力,他很清楚这一手,中国特种部队捕俘绝招,两三个钟头内他是绝对保持清醒的神智却无力动弹的。
孟宝生开始麻利的收拾起装备来,他给张达川留下了一枝步枪和10发子弹两个手雷,给自己的枪里装上了最后的五发一匣的子弹,然后把他背到了一个倒V字型的天然水沟里,盖上了厚厚的野草并精心做好了伪装,透过野草的缝隙,他看到了张达川的眼晴,里面透出的依依不舍,他微笑着说道,“我这条命,早10年就应该交待在越南了,活到今天,赚了”。
收拾停当,最后检查了一下,孟宝生整整身上的军装,看看天上的日头,向着东方,肃然一礼。
孟宝生离开半小时后,张达川又听到西南方向那沉静而悲壮的K98狙击步枪声断断续续的响起,然后是绵绵不断的机枪声、榴弹发射的沉闷回音,他无力动弹,悲愤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人,不需要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人,有时候却要用生命来保护他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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