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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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早自习都结束了,周扬才顶了张青紫不堪的脸,一瘸一拐着来上学。平时,我很少跟他说话的。因为周扬这人太不男人了——胆小怯懦不说,做事没个主心骨,简直不一路人。
挺意外周扬会跟打架事件牵扯上,我端详了他好久,最后不动声色地问:“咋了,哥们,让人给揍了啊?”
见我主动搭腔,周扬有些受宠若惊,他摸着自己肿得高高的脸,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什么,碰见几个劫道的。”
“哦。”我随口答应着,也没往心里去,“以后小心啊!”说完,我又继续翻手里的课本。
中午吃饭,我听到奇怪的传言:昨天晚自习后,周扬在校门口被几个外校学生指名道姓地喊住,然后劈头盖脸挨了顿臭揍。末了,那些人丢下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威胁,扬长而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字面的意思,不就是与恋爱相关?我听了,不由紧皱眉头——周扬挺木的一人,怎么也跟污七八糟的事扯上?是不是春天快到了,蛰伏在人体内的骚动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着叫喊着“我要出来”,开始萌芽,慢慢茁壮茂盛起来?
当天晚自习后,我提出跟周扬一起走。周扬憨厚老实的面孔竟红了,他支支吾吾着,又是害臊又是感动的。我瞧着可乐,忍不住笑了。骂声操,面带嘲讽,我揶揄道:“你一大男人,别动不动害臊好不,害我恶心得都想吐来着。”
“可别麻烦你了,真的。”周扬赶不迭地推辞。
提着书包,我也不说话,只吊起眉眼来,摆出付忒凶狠的模样。周扬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马上怕了,乖乖地收拾好书包,前面带路。
一出校门,远远的,就看见道边几个黑影,他们悄声说着什么,手指间的红色火光闪闪烁烁。应该就是那伙人!因为周扬表情立刻局促起来,还缩起了脖子。我重重拍下他肩膀,大咧咧道:“人越怕啥就来啥,就这么邪乎!所以,不如不怕!今儿个有我在,绝不让你吃亏喽,你就请好吧。”
说话间,那些混混晃荡过来,蛮横地堵住了去路。借着昏暗的路灯,我冷冷瞪视他们,可越瞪越觉不得劲——咋这眼熟哩?而且他们的表情也不咋对,明明过来时还大摇大摆、气势汹汹的,可自打跟我照上面,一个个就跟瘪了的皮球般,再弹不起来。
尴尬的气氛围绕在四周,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终于,有人开口了——里面为首的大个儿,他声音很小,但我听得真真的。他说:“小嫂子,你怎么跟这人一起,这家伙不地道你知道不?”
小嫂子?!乍听见这称谓,我先是一怔,然后心重重地酸痛了下,再然后,熊熊的怒火就升腾起来。操,还真是菲德的手下!怎么那人毕业了,手还伸这么长,非跟一高中生过不去,派人劫人家的道,揍人家个惨脸,这也太他妈缺德霸道了吧!
“我靠,你们倒说清楚喽——周扬咋不地道了?!”我语气相当冲,带着要干架的势头。那些人面面相觑着,却没人敢对我使横,最后只好狠瞪了我身后的周扬看,活象要扒他三层皮。
“我们走!”有人没好气地招呼声,嘘声中,那些不良分子散了。我回头跟周扬说句:“等我下。”就紧追为首的那个去了。
追上大个儿后,我拿出快刀斩乱麻的劲头,直截了当地喝道:“慢着,我有话问你。”那人对我倒恭敬得很,客气地说:“你问好了,我知道的肯定奉告。”
“你们跟周扬过不去,是菲德的意思吗?”
“……”我以为他肯定说不,没想到他竟以沉默应对——妈的,这也算是默认吗?

“菲德他为啥跟周扬过不去啊?”我咄咄逼人,目露凶光。
那人踌躇一下,开口道:“周扬对小嫂子你有那个意思,我们只是为菲哥抱打不平罢了。小嫂子,你别多心,我们没恶意,只希望那混帐东西招子放亮些,别招惹我们菲哥的人。”
最后道声告辞,那人横穿马路,和对面的同伙汇合,他们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就一起往东走去。
回到校门口,周扬还推着车子等在原地。想着他竟对我有意思,我脸上就挂不住。于是招呼到:“哥们,没尿裤子吧?没尿裤子就赶紧地,我送你回家!”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周扬诚心诚意地道歉。
我无所谓地耸下肩膀:“知不知道,你他妈已经给我添麻烦了!知道对不起——以后就别存那个念头,好好学习、报答你爹妈才是正道!”
好在路不远,只花半小时就把周扬安全送至楼下。
满怀歉意,踌躇着,周扬在楼道口停下脚步,回过了身。鼓足了全部勇气,周扬说:“朝歌……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坐在自行车上的我冷然一笑:“温柔不温柔的吧,我只告你一句:咱们做哥们还成,其他的免谈!”
回到家挺晚了。老妈不在家,照看姥姥去了。老爸也没说啥。屋里写作业的老姐出来告诉我:七点半时,有个叫钟离的给我打过电话。
靠,钟离反应也够迟钝的——事情过去一多月了,才想起给我这息事宁人的打电话,是想补个谢谢呢,还是想跟我倾诉衷肠啊……可即使有这样那样的抱怨,我也没做迟疑,立刻拨号过去。
“嘟”声才响一下,钟离就迫不及待地接起,叫声师哥。
觉出钟离的声音太过没精打采,我关切地问他:“怎么,不舒服了”
停顿了下,钟离含混不清地说句:“也没什么,就是前阵子大病一场。”便不想再提及。
他一这样,我心里头不由“咯噔”一下:难道那事是真的!难道我跟李冰都误会了他!?不,不会!应该不会!绝对不会!——明明守着我,李冰和钟离都否认了的。
“师哥,周日陪我去李哥的大学好不好。”
“……”
“师哥?”
“……”没吭气,是替钟离不值:人家都那样了,你还上赶着,这不找啐呢嘛!
“师哥,你要不愿去我自己去好了。”
“算我多事,再奉劝你句:李冰是个冷角儿——面冷心更冷,捂也捂不热的那种。你啊,趁早死心的好。”
“师哥,你知道的……”钟离的声音骤然灰暗阴冷:“就因为彻底死心了,有些话才必须说清楚。”
好一个“就因为彻底死心了,有些话才必须说清楚”!我也彻底没脾气,答应道:“好啊,师哥陪你去!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师哥也陪你去,谁让咱是你师哥呢!”
“师哥,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哦,说吧——听着呢?”
我正在想:好嘛,用的着这么严肃吗?钟离下面的话,立刻把我给悚住了——钟离说:“菲哥他……他跟李哥一宿舍,周日他应该不在的,不过我也不好说……师哥,你要实在不想遇上菲哥,就别勉强了。”
妈的妈的,这一切的一切,无异于眼睁睁看我自己走进陷阱里,才喊声小心!而我还不能生气——毕竟不是给人推进来的,而是自己走路不长眼给掉进来的。我靠,钟离你要早说菲德跟李冰一宿舍,杀了我也没可能答应你!
突然陷入到无边的沉默和彻底的混乱中去,我在心里激烈斗争了好久,终于自暴自弃地答复道:“一点也不勉强,何况也不一定碰见那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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