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巨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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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汉!
简直如同峨眉后山老林的巨熊一般的巨汉!
不仅是李长风,所有刚刚占了上风的明军将士见此情景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一招便将李长风击退的竟是一个身高丈二,全身肌肉暴突的巨汉,一般军士站在他面前竟犹如孩童一般。
那巨汉前额黑发剃得精光泛青,后脑梳着倭寇惯扎的羊角小辫,手中舞动的居然是一柄看上去足有两百斤重的镔铁狼牙棒。
他对李长风偷袭得手之后,趁着明军众人惊愕,狼牙棒更是如风车般在明军将士中狂扫乱砸起来。
转瞬之间,便已有七八名明军士卒被他的狼牙棒扫倒。
千总杨威见手下弟兄难以支撑,冲上前来硬接了一棒,结果整个人都被狼牙棒扫飞出阵,眼见已是不活的了。
李长风见状双目顿时血红,不顾尚有些酸麻的手臂挺刀直扑巨汉。
那巨汉悍然不惧,也一棒迎上前来,刀棒相交砸了个正着,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次李长风下了十成杀手,其实峨眉派武功中重枪重剑重拳脚,却并不重刀法,唯一在武林中颇具盛名的“峨眉夜战刀”还是小巧的功夫,并不适合军人在疆场上施展。
其实刀为“百兵之胆”,自古以来,习武之人用刀的最多,刀法之多也是百兵之冠,但无论如何变化,关键还是“沉猛”二字。
李长风的刀法并非出自峨眉,而是在军旅之中实战积累而成,招数不过一劈、一撩、一扫、一拨,说来极其简单,但那刀上不知染过多少敌寇的鲜血,本身的杀气就已让人不敢逼视,而助他运刀的内力更是出自通天大师所授“峨眉十二桩功”,修炼得极为深厚,尽管手中砍刀份量远不如对方狼牙棒沉重,却仍是一刀就将那巨汉迫得直退两步。
明军将士起先见这巨汉竟一棒打死了武艺娴熟的杨威,又将军中武功最高的游击将军李大人逼退,个个都惊骇莫名,手脚顿时慢了下来,于是又被这巨汉连续打杀数人。现在见李将军一刀就将他迫得后退两步,不由得高呼一声,精神再次振奋起来,又纷纷冲上前去与倭寇捉对厮杀。
然而,李长风却甘苦自知,虽一刀迫退那巨汉,但那硬碰之下,才发现此人并非只是力大,明显身怀强劲的内功,只怕还在自己之上,刚才那一刀虽然眼见是占了上风,其实自己胸口也有些气闷。
而那巨汉似乎却并未在意,他被一刀震退后,站定望着李长风狞笑一声,单手擎着狼牙棒,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你就是李一刀?我的早就闻名耳朵很长,这次,是来专门找你的。”
李长风知道此刻军心都在自己身上,稍有示弱,明军士气便要低落,于是口中朗声笑道:“哈哈哈,格老子的,原来你这傻大个耳朵长。”
其实他知那巨汉是想说对自己闻名已久,听说过自己的名声时间很长了,不过汉话说得倒通不通,但此时正好抓住他的语病说笑两句,这也是让军士们提气的好办法。大凡两军对垒,只有为将领者嬉笑怒骂自如,麾下的士卒也才大有信心,否则一个灰心丧气,就有可能导致全军崩溃。
那巨汉却摇头道:“我的耳朵的不长,你的武功很‘要西’,但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长风常年与倭寇对阵,知道“要西”是日本话“好”的意思,他也知道那巨汉的确没有吹牛。
日本人大多矮小,而这巨汉看上去却比两个日本人加起来都高大强壮,明显是天生神力,而一身的内功感觉又深厚得骇人,要想将击败,恐非易事。
巨汉见李长风没有答话,又傲然道:“李一刀,你的,可以歇口气再打过,我三十招内就可以杀死你。”
李长风不怒反笑道:“区区贼寇,大言不惭,老子今天就送你归西!”
那巨汉双手抱住狼牙棒,不屑一顾地道:“你的,哪里是我的对手?快去把你的刀换掉再来打过!”
李长风这时才看到,自己的厚背大砍刀竟已被崩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缺口,这把自己从峨眉山上带下来征战了十年的宝刀竟然就这么废了,这倭寇高手不但武功高,恐怕那把沉重的狼牙棒也不是凡物。
李长风论武功眼界心思无一不是人中豪杰,转眼就想到,硬拼硬上最多八十招,自己必定落败,或许只能智取,使出峨眉派的小巧功夫,以四两博取千斤,方能取胜。
心下一定,随手便将大砍刀丢下,翻手抽出藏在怀中的一双精钢峨眉刺笑道:“好贼坯,可晓得此乃何物?”
见那巨汉摇头,李长风双手一分,那峨眉山在手掌中竟像车轮般旋转起来:“老子今天好教你这贼人知晓,这便是我中华武林峨眉派的宝贝,今天就让它来取你的狗命!”
言犹在耳,李长风便已猱身而上,峨眉刺直取巨汉双眼!
武林常言,兵刃交锋,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那巨汉手中镔铁狼牙棒足有两百多斤,长有丈余;李如风的峨眉刺却长不过尺,重不过斤,然而两人这一交手,却完全把众人看得呆了。那巨汉手中的狼牙棒劈、盖、压、扫,风声呼啸,却无奈李长风何。反观李长风,竟像是巨汉的影子一般缠绕在他身周,双手峨眉刺,犹如两道光轮,招招不离巨汉眉眼咽喉!

有明一代,峨眉派正处于鼎盛时期,天下武林以少林、峨眉、武当为尊,这三大流派的武功各有千秋,又大为不同。少林功夫讲究外家神力大开大合,威猛刚烈;武当极重内功修习,天人合一;惟有峨眉武功另辟蹊径,轻灵智巧,拳打卧牛之地,擅以小搏大,以弱胜强,后发先至,集佛、道、儒三家之大智慧于一炉。
此时李长风所用兵器乃是一对峨眉刺,这兵器据传乃是古时女子发簪演化而来,是巴蜀习武女子常备的防身利器,也素为峨眉弟子入门必要修习的,峨眉派上下千余弟子,无论男女,几乎个个都能使用。
峨眉刺本身短小精细,使起来必走轻灵的套路,招式自然是曼妙无比。
而李长风此刻使来,又有不同,他固然也是身法轻灵,但个中杀伐之气却沉重得令人陡生寒意。
那巨汉连接十余招后,脸上早已没有了傲慢的神色,攻杀越来越少,防守却越来越多。
两大高手对阵,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异常凌厉,周围不少明军将士与倭寇本都想向前为各自为主将助阵,却被那杀气逼得全身无力,无法近身。
不远处,李柱刚砍翻一名倭寇,正巧看到两名倭寇小头目正联手对付王都司,忙上前援手。
奔近一看,才发现那王都司左臂中了一刀,鲜血淋漓。这王都司原本就生得十分胖大,此时已是全身热气蒸腾,汗水与血水湿透了征袍,却仍悍勇之至,独斗两人却还大占上风。
那两名倭寇小头目显然也都受伤不轻,一个肩膀中枪,还有一个右腿似乎折了。
李柱奔到身边也不搭话,随手长刀便向那右腿重伤的倭寇头目攻去。
他的刀法乃是李长风亲自教习,也是招式简单而狠辣,竟将那倭寇小头目逼得手忙脚乱,右腿一蹩便跪了下去。
那王都司也是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猛将,见势赶忙趁热打铁,长刀顺势斜挥处,那小头目的脑袋立刻飞出老远,鲜血飙飞如箭。
肩膀受伤的倭寇小头目见事不妙,竟开口大叫:“军爷饶命,小的也是大明百姓,是被日本人裹胁去的,小的情愿投诚!”
王都司怒道:“亏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大明百姓,竟入倭寇祸害乡里,饶你不得!”口中呼喝,手中长刀攻击愈紧,李柱也从旁助阵,那小头目格架不住,不消片刻,也被王都司和李柱乱刀砍倒在地。
由于戚家军人数比倭寇多了几乎一倍,基本上是以二敌一。
这些倭寇显然大多是日本浪人武士,个人功夫比戚家军的普通士卒要高得多,只不过这戚家军历来强悍,阵法精熟,又不畏生死,就算肚子被对手刺穿,也要坚持着把自己手中的家伙砸到敌人身上。
此刻阵中双方将士仍缠斗不休,而那巨汉则被李长风一步步从海滩逼进了水中。
原来巨汉的内功十分深厚,若只论先前的兵器,以狼牙棒对砍刀,也全占上风。两人要是捉对硬搏,李长风其实并无取胜把握,甚至稍不留意就会失手落败,于是他才当机立断,用一双小巧的峨眉刺对狼牙棒,以四两搏千斤。
那巨汉内功虽高,兵器本也占着上乘,但李长风一味贴身近战,那长约丈余的狼牙棒,反而难以施展。他一生所学都是这狼牙棒的万军之中杀伐的功夫,若要弃了兵器空手对敌,恐也非自己所长。那李长风贴身缠斗,如影随形,小小的峨眉刺不断刺中他的身体,虽然都不是要害,但也算得上是“千疮百孔”,疼痛难忍。
此人本是日本武林中最大的门派断水流门下一等一的高手,武功并不在李长风之下,论拼杀经验也并不比李长风少,但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他突然放弃与李长风拆招,拼着挨上一刺,含胸一拔,身体猛然暴退数尺,随手狂舞狼牙棒,以防李长风再次贴近。结果虽然肩膀上中了一刺,血肉翻卷,但也果然摆脱了李长风这个“影子”,双腿完全退进了海水之中,只有小腹以上露出水面。
李长风暗道:“这巨汉倒也聪明,如此一来,我却也再无甚办法。”
原来,这巨汉此招虽然有些耍赖,但却十分管用,李长风若再攻上去,身子必然也进得水中,已经无法再依靠卓绝的峨眉轻功像影子般缠绕着他进攻,而若近不得身,那不要说峨眉刺,就是换了大刀或长枪来,又岂是那狼牙棒的对手?
正无可奈何之间,突然只听耳边猛然砰的一声暴响,那水中的巨汉晃了一晃,猛然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那里竟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巨汉低着头凝视了伤口片刻,突然一扬手将狼牙棒狠狠地掷向李长风,但此时力道已弱,李长风也不闪躲,反手轻轻抄住,几乎与此同时,巨汉便无声无息地仰面翻倒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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